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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霾＞

　　混濁，大片骯髒灰白色將景物淹沒，模糊了天與地之間的界線，將巨大拔高的樹木削去輪廓使之淪為汙濁中虛無飄渺的影子。若在其中不經意張嘴，吃進一口沾染了灰白的空氣，就像是有什麼細碎繁雜的東西夾在其中，粗糙刮著咽喉柔嫩的表層引起一連串輕咳，敏感緊收的喉嚨阻礙賴以維生的空氣的進入，每一次呼吸都只是徒然堆積窒息而令對空氣的渴求更為迫切。

　　踏出安全屋的瞬間，一股渾沌滲入埃米勒的思緒。他腳踩在鬆軟的土壤，覆蓋著露水的青草沾濕鞋子，將水氣滲透到腳踝皮膚引起一陣哆嗦，清晰而單一的觸感使他在混濁中稍微聚焦，弄清這股混亂的困惑源自何處。他打量周圍，努力將眼前所見與記憶進行比對，四周所有景色與昨日夜幕降臨前截然不同，翠綠樹木與蒼白磐石的位置、果實累累的灌木叢與底下的蘑菇群種類、枯死傾倒的棕灰色樹幹的方向，地面凹凸不平的窟窿與扎進其中的樹木氣根，所有一切都被不知名的力量置換，彷彿一個晝夜就能成就眼前景色的物換星移。

　　為了確保不是記憶在大霧及日夜轉換中出錯，他繞著安全屋檢查數次，每一次都只是更加確認自己是初到此地。他盯著灰色正方建築倒退走，猛地往前助跑後踩著地面用力一躍，腳高過腰，蹬著堅硬平滑牆面偷了幾步，在被全身重量往下扯之前伸手攀住建築頂端的邊緣，藉著力道帶起身體，手肘撐直，全身翻上牆頂。

　　原以為能藉由高處更全面地觀察四周，結果令他大失所望。所有一切都被白茫茫的霧氣吞噬，咫尺之外，草木山水光影晝夜都被鎖進那片灰白色的物質中難以窺探。

　　他跳回地面，仰頭望著被遮去光線的霧濛濛天空，最後隨意找了個方向前進，去尋找能夠離開這片汙濁的寬廣清晰之地，或者手環提及的奪命毒氣。能奪走性命的厲害東西他當然得去瞧瞧，說不定能幸運地帶走一點據為己有，以彌補先前無法帶走那紅色熾熱火焰的遺憾。新鮮空氣或者致命毒氣，在無法辨識方位的大霧中無論撞見哪一項都能令他欣喜；最糟糕的結果則是在一成不變的景色中迷失繞圈。

　　他放棄攀爬樹木改由從地面徒步，灰濛濛的霧氣成為取代樹葉的良好遮蔽，而在樹木之間跳躍又耗費太多力氣與呼吸，能順暢呼吸的前提是充足的、能夠提供身體運作的新鮮空氣——這是目前最缺乏的東西。

　　大霧遮蔽視覺、擁塞嗅覺，能仰賴的只剩下未受干擾的聽覺。在行進時埃米勒放輕自己腳步，避開可能引起突兀聲響的枯葉堆和碎枝，選擇踏上那些鬆軟泥地以及從土壤裸露出的岩石，同時將注意力放在高高豎起的雙耳，捕捉身遭一絲一縷聲響。

　　畢竟今日手環下達的指令，牙齒和指甲，可不是雙方客氣禮貌互相交換就能輕易獲取的東西。那是動物賴以生存的根本，進食、自保以及獵捕的基礎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