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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永遠》

他有強烈的破壞欲,看不慣的、討厭的、喜歡的、厭惡的⋯⋯只要是令他感到強烈情感的,他都想破壞掉。暴力是美德,仁慈是虛偽,只有暴力才能展現自己的想法,這世上決不會有任何事物能阻擋他的破壞欲——

在遇見她之前,他一直這麼想著。

怎麼認識Tia的?他忘記了,只記得那天太陽可能很大,不然眼前的少女怎會顯得如此耀眼?她溫和的笑著問他要來點什麼餐點。

「Fuck⋯⋯」Sans還記得當時他為自己剛才的失神而飆了一句髒話,眼前的少女以為自己是在罵她,沒有露出怒氣,反倒是淡淡的疑惑。

「您有什麼困擾需要幫忙嗎?」

「不用,跟後廚講來份跟往常一樣的,還要一罐芥末醬。」Sans把手支著臉,盡情的欣賞著少女。

真美好啊。他心想,真想破壞掉。

他們的相識就是這樣平淡無奇。

但當初起的念頭不知何時在長久的相處中消散了,他不想傷害Tia——至少不想自己動手。少女的生活很簡單,上課、打工、回到「他們」的家。

他在跟蹤了好幾個月後,確定少女對他的感情並沒有減少,反而隨著時間過去而增多——真可笑,怎麼會有人喜歡挨罵呢?他想不通,但少女的表現卻明白的告訴他事實。

不想傷害——不想直接傷害她,但自己對於喜愛事物的破壞欲一直是他無法控制的弱點、又或者說是優點,那麼,傷害的不是她就可以了吧?

於是Sans在某次出遊的時候要求拍了一張照片。

「真稀奇,你很喜歡這個地方嗎?」Tia手搭著欄杆,任由輕柔的風捲起她的秀髮、撫過臉頰,笑的柔軟,「那我們下次再來吧!」

「這鬼地方我才不想來第二次。」他翻了一個白眼,手上捏著跟負責照相的工作人員買來的相片,妥善收藏了起來。

好的,既然自己有了參考資料,那麼便是開始工作了。

先是Tia那頭湛藍的頭髮,顏色和繡球花很相似,是在怪物世界裡找不到的美麗顏色,但人類世界卻多的數不清,染頭髮⋯⋯人類為什麼總是不愛原本的自己呢?為什麼總是想要成為他人的樣子呢?

他想不通也懶得思考,在路上隨便用魔法操控一個染著湛藍髮色的少女自殺後,把她瞬移到自己的工作室裡。這裡一般不會有人進入,他的魔法無法讓肉品不那麼快的腐敗,但是人類的科技可以,購買冰櫃只是要多付一點金錢罷了,無差。

而用不到的地方隨便丟到荒郊野外就可以了。

他變出鮮紅的骨刺,尖端隨著頭皮的曲線劃開、直到能撥開整片頭皮,他小心的把撥下來的皮拿到水龍頭下將血跡清洗乾淨,動作輕柔的就像在對待戀人一樣——或者說,是戀人的一部分。

他剪斷一小撮頭髮,放進嘴巴裡,隨即露出了嫌惡的表情。不對,儘管顏色一樣,卻不是Tia⋯⋯他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來後是頭髮和指甲,都是自己費心從零碎中找出來的「寶物」。

他捻起一根Tia的頭髮,搭配著大量的假髮咀嚼、吞嚥。儘管味道並不純粹,但勉強能壓制自己的慾望,就這麼辦吧。

自己拼出一個「Tia」。

他的行動效率很快。既第一個開頭之後,後續的點連成線,畫出無限的符號,特別是即使用了冰櫃也無法長久保存,太硬的肉不能吃、太久的肉味道難以啟齒,冰櫃有除濕,所以放久了表面會出現褶皺⋯⋯他的Tia是完美的,不應該出現這些。

更何況,有時候獵物不只一個。

Sans遇過雙胞胎,她們有著和Tia相似的手,但是四隻手太多了,怎麼辦呢?

冰櫃在他財力的支持下已經拓展成一個冷凍室。房間中央是一個金屬製成的手術台,上面擺滿了零碎又隨意被縫線拼湊的軀體——是的,他只會收集,不太會拼接,誰說有著纖細手指骨的人就要善於控制針線呢?更何況他的也稱不上纖細,能拼成人形已經很了不得了,就不要在意那麼多小細節了——冰室的天花板上倒掛著許多鉤子,冷冰的掛鉤上滿是軀體。

他在教學和與Tia相處的時間之外,都在玩「拼圖」。

如何拼出「完美」?這和寫出最後一個數字或說出最後一場戰爭一樣,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

就像微積分一樣,只能相似,永遠無法相同。

但也就像微積分一樣,逼近無限就能獲得確切數字,嘗試無數次就能獲得最靠近的解答。

他覺得自己的作品已經逼近完美了,這就是他所能達到的極限,零無限逼近於一,從無限的尾數成為整數的那步只差了一步,但就是這一步⋯⋯就是這一步⋯⋯!

他嘗試了很久,依然做不到。

沒有人、沒有任何東西能取代他心靈的最愛,沒有任何東西。

他永遠無法靠拼揍的獲得真正的Tia。

那麼,Tia老死後呢?

又或者,離開⋯⋯?想到這一點,他憤怒捏碎了偶然間裝到淚水的玻璃瓶,碎片從骨間散下,晶瑩的固體在地上發出細響,他的目光追朔重力的來源到了潔白的手指關節。

是啊,離開。如此簡單的東西自己怎麼會這麼久都沒有想過?離開,不論是自願性的、又或者是非自願的死亡,Tia終究會離開他,以任何方式。

他不想這樣。

那他又能怎樣呢?

留下她吧,不論以何種方法。心裡的聲音狂囂著,而這次他選擇遵從。

「小鬼,親愛的,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在下定決心後,他對著Tia提出邀請:「你不是好奇我在做什麼很久了嗎?」他笑著,咧開的嘴角金牙閃爍,「只有這次機會,你自己選擇要不要去。」

「去!」Tia驚喜的抬頭,露出笑容。他就這樣看著對方閃爍著眼眸,像是得到了寶藏一樣快樂,殊不知這只是一個必然的結局。

他牽起她的手,就像過往曾經做的那樣,只是這次他帶著她去到的地方是他內心最深處的黑暗,該讓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見見它們的原參考指標了。

Sans想到少女等一下會有的反應,感到久違的純粹快樂。「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在紅光閃過後,他放少女在房間裡,自己傳送了出去,從裝好的鏡頭觀看這段演出。

Tia從傳送的眩暈中回神,Sans已經不在身邊了。「親愛的、Sans⋯⋯?」她小心的摸索著空間,她知道這是Sans寶貝的空間,她不能破壞掉⋯⋯

她就這樣舉步維艱的移動到牆邊,摸到門把,試圖轉動後發現被鎖住了,「Sans,這樣不好玩。」她說著打開電燈開關,光明瞬間充斥在這個空間,她也在這個瞬間啞然。

「⋯⋯Sans,這樣不好玩⋯⋯這不是真的⋯⋯」

半晌後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啞著嗓音,帶著哽咽的說:「Sans⋯⋯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們做錯了什麼嗎?」

眼前的場景讓她無法理解,各式各樣的肢體被相框裱框起來掛在牆上,還有更多的零碎掛在半空、落在地上,但是中間是空蕩的。

中間的平台⋯⋯看起來像是手術台的平台沒有放東西。

「小鬼,那邊本來有我最滿意的作品,想讓你也看看的。」Sans的聲音從牆上的音箱傳出,「但是我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沒必要把垃圾放到你面前——沒必要把垃圾留著,在當我能拿到正品的情況下,我沒有必要把它留下。」

「正品?⋯⋯Sans,為什麼?」Tia很快的把所謂「正品」和自己聯繫上,驚疑中帶著蓋不住的困惑:「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是為了什麼?」

「為了你呀,甜心。」他笑起來,感情真誠而豐沛,「我沒有辦法讓你離開,就只能這樣留下。」

「我沒有打算離開⋯⋯!」

「即便在看到這樣的場景?」

「⋯⋯」

「你看,你不確定,我討厭你的猶疑不決,我不要這份不定。」他指尖不耐煩的翹著桌面,「但是我也狠不下手去傷害你,就麻煩你在這裡睡下吧。」

Tia在他的提醒下,發現寒冷已經侵蝕了自己身體,將溫暖全數驅趕,困倦、冰冷、僵硬、昏沈⋯⋯在時間流逝下,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直到閉上眼睛。

在闔上雙眼的前一刻,她看見他出現在她面前,潔白的骨節摸向她的臉龐。

「小鬼,晚安。」她好像聽到了他們睡前都會互道的聲音,於是她在困倦中的最後含糊不清的回應。

「⋯⋯晚安。」

Sans抱著睡著的少女,滿意的笑了起來,將她橫放到手術台上,退後幾步欣賞整個房間,滿意的點頭後退出、關上燈,將永眠與眷戀賜予給自己的最愛。

2021/12/27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