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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J ] 殺手家的漂白水

01

開在上岩洞的李氏商行，可說是小有名氣。

說他小有名氣，不是說在旅遊手冊上能找到之類的，而是在幹殺人的這一行裡，上岩洞的李氏商行，就跟弘大附近賣情報的舊書店、還有專門介紹各類人手的Tony（跑單幫）一樣，是無可或缺的存在。

為什麼呢？因為在這一行的從業人員來說，他們不論需要什麼，都可以從李氏商行買到。

大從槍砲彈藥，小到ok繃，你講得出來的東西，李氏商行的李老闆都能一邊碎念（我是開雜貨店的嗎？吭？）一邊跟你說去哪個櫃位找；或者是從櫃檯底下拿出來。可能貴一點，不過幹這一行的，誰在乎貴那一點點？

02

但是李老闆什麼都賣也是有理由的。

因為就是有些神經病，什麼都得找他買。

槍砲彈藥那當然得賣（他做什麼買賣的？）一些成藥啊抗生素什麼的，好吧，把他當黑市也行。

幫忙外包乾洗服務的時候，他其實就發過牢騷，把他當什麼呢？乾洗不能自己去嗎！？

還真的不行，後來他就發現，那些沾血的皮衣襯衫毛衣諸如此類，總得要一個可靠的中間人在，才會有人敢拿出來整理，有人敢收。

03

但後來想想就知道錯了－－連這種服務都賣，這些傢伙，這些得寸進尺的混蛋，就什麼都敢提出來啦！

好比說吧，就有那麼個陰陽怪氣的傢伙，顧定會來買漂白水。

一開始，當然只買漂白水啦。李老闆雖然心底嘟嘟囔囔，但兩公升一罐的漂白水也不是特別難處理，他當然也就樂得當作服務老客戶。只是這買賣做到後來，客人的要求越來越多，品牌、乃至於成分都有特殊指定，甚至還得定期提供分裝的工具。

送貨來的小夥子也笑過他說，李老闆也是個能人，什麼都能賺；但關於這一點，李老闆其實有話說。

「不準備不行啊，那傢伙殺人不眨眼的。」

04

殺人也有很多種類型。有的人喜歡在大庭廣眾下幹掉目標，也有人喜歡拿毒藥把目標毒死。有的人需要目標死得無聲無息，有些人則喜歡完全殺人。

這一位就是完全殺人的愛好者。

筆挺、瘦削，頭髮剪得短短的，指甲也剪得很短。來的時候通常不說話，除非要的是特殊器材。就算說話了，表情與聲音也很冷淡，有時甚至會有些不耐煩。

「這是退桶吧？」而且，顯然勤檢持家慣了，用完的空桶會拿來退費；買回去的漂白水會用來拖地板、清洗分屍用的檯子；也會拿來清理使用過的刀械工具，還有沾到血的衣服。

（啊對了，這個人又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聽說總是在等衣服漂白的時間，一邊刷洗分屍用的檯子。）

05

李老闆也問過的，利特啊，他那時也問得很直接，說是怎麼幹這一行孩穿白衣服呢？

「穿白衣服才會注意不能偷工減料。」這個人回話的語氣很淡漠，不過卻也很實際。據說是想幹一輩子殺手，所以另一個目標就是不被逮到。

讓一個人徹底從地球上消失，是他的主要銷售重點。保證再也找不到這個人、連一小片指甲都不會再出現。

（是跑單幫的Tony說的。）
（可靠得很，圓臉的Tony笑呵呵地說，件數比較多的時候，還能談談價格。）

06

但李氏貨行的老闆沒想到的是，這個奇怪的進貨卻幫他招攬來新客人。

「那裡的漂白水也給我拿兩瓶。這個分裝瓶好用嗎？」

眼前這個新客戶，第一次來的時候穿著皮草大衣、頂著一頭這一行看了就該翻白眼的銀髮，在看到武器之前，先看到架上的漂白水。

「呀！居然這個也進貨嗎？這個我要兩瓶！」奇怪的從業人員（？）開開心心地抱了兩瓶漂白水回家，原來要拿的槍械彈藥反而是說明天再來拿（但先結好帳）。

隔天就是頂著那一頭銀髮、踢著拖鞋來拿那一袋子槍械彈藥，又自己帶了背包來，說是搭公車比較方便。

這年頭怪人多哪。已經很資深的李老闆只好繼續抽著電子菸，然後趕緊提醒自己，得趕緊幫漂白水補貨才行。

07

當然偶爾也會有這樣的狀況－－當架上剩下最後一瓶漂白水。

神經質的白衣殺手與神經兮兮的皮草殺手一起伸出手要拿那瓶漂白水；前者一臉淡漠，後者扯著嘴角，笑得壞兮兮。走開，皮草殺手說，這瓶漂白水是我的。

白衣殺手連話都懶得講，直接把漂白水拿下來去結帳。皮草殺手拿出槍，當場就擺出一個他今時今日一定要把這瓶漂白水帶走的架式。

「在我店裡開槍試試看！」李老闆立刻跳出來大聲斥責；外頭超市多的是嘛！他一邊說，一邊把漂白水拿到櫃台，跟其他的物件一起裝箱。誰要去外頭買啊，皮草殺手立刻跟上來說，不然壽根哥先幫我買好，我明天過來拿！

08

不過後來、大概是因為本質的相近吧，這兩個人莫名其妙就談起了戀愛。談著談著，皮草殺手就加入白衣殺手的團夥。那麼三、四、五年下來，李老闆也看見小殺手們慢慢一個一個出道，呃，怎麼說，各領風騷？

有喜歡穿皮衣跟豹紋的殺手（穿那個樣子要怎麼殺人啊？）也有胖胖的殺手（拿槍的手勢老是讓李老闆想到他鄉下的大伯；但據說是貨真價實的槍法一流）；鴛鴦殺手（不可拆售）不論幹什麼案子都是兩個人一起出動。

總是穿著西裝，據說總是用雙手殺人的殺手，偶爾也兼任金主（？）個子小小，看起來很可愛的殺手，除了漂白水外，還時常買各種化工原料。路線據說跟他最年長的哥哥有點像，不過相對於哥哥的物理路線，這個小殺手選的是化學路線。

09

不過謝天謝地，排行老么的小殺手，跟他的哥哥們比起來，就正經良善多了。

圓圓臉的好青年，笑起來的時候憨厚憨厚的；但目標一沒注意，就能拿最適合的武器把對方幹掉。來買東西的時候也會聊一聊，說是要買漂白水回去擦刀子，因為昨天的那傢伙是用小刀捅死的；或者用槌子處理過目標，確保屍體被找到時也無從辨認，這時候就得拿漂白水把槌子泡一泡，確保肉屑不會卡在螺絲孔裡。

這麼優秀的小殺手，只有一個問題。

他的代號，叫作餃子。

10

其實本來還有一個很拉風的稱號！但是因為他的圓臉實在太可愛，哥哥們餃子餃子地喊開了，就再也改不回去啦。

『連Tony哥都叫我餃子！』小殺手本人是十二萬分不愉快的，表示他的代號明明就叫西風，都是哥哥們亂喊！

『唷，餃子！』連李老闆看到他都是這樣打招呼，接著小殺手就會拉長了一張臉說，是西風，是西風！

哥哥們當然就更鬧他了－－偶爾有案子轉介給他，客戶看到他的時候，通常都會用很奇怪的表情問他說，聽說你的代號叫做餃子？

（本來他要直接幹掉客戶。）
（但仔細想想，或許他該幹掉的，是哥哥們才對？）

11

當然啦，幹掉哥哥們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感情上的不可能－－是實力上的不可能；那麼多哥哥的，他也跟李老闆抱怨過，要是團結一致要一起對付他，他可不就慘了？

（李老闆就是嗯嗯哼哼地聽著，心裡當然不相信什麼，不是感情上的不可能，之類的話啦。）
（小孩子嘴硬，他是這麼想的。）

於是所以這麼好幾年，總之小殺手所有的客戶、沒有人叫他西風；連去書店找那位老闆，那位老闆都是溫溫柔柔地喊一聲，餃子啊。

就算挨個地生過每個哥哥的氣，但說到底也就是無濟於事。小殺手冷靜下來後，思考了幾個月，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他已經長大了。是個成熟的大人了。

他‧要‧獨‧立‧出‧去。
他‧要‧獨‧立‧出‧去。

12

小餃子的獨立宣言。

第一， 要搬出去。
第二， 要獨立做生意。
第三， 要做到每年有一個營業額的規模（營業額是多少，就要再跟哥哥們商量。）
第四， 這樣，哥哥們就不會再叫他餃子啦！

哥哥們面面相覷，雖然各自想發作，但也各自按捺住。總而言之先安撫過餃子、看著他出門找房子以後，哥哥們於是就開戰了。

穿白衣服的殺手瞪著皮草殺手說，就跟你講不要那樣開圭賢玩笑！
鴛鴛殺手B對鴛鴛殺手A說，不能讓圭賢離家出走啊，萬一圭賢不回來怎麼辦？

（鴛鴛殺手A覺得鴛鴛殺手B實在想多了──那小子多迷戀他男朋友的臉啊！）
（但男朋友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他又不能就這樣說實話！）

老是穿著西裝的殺手被可愛型殺手抱怨，你幹嘛非得親圭賢不可呢！？

胖胖的殺手（他最近減肥成功）笑呵呵地說，沒事沒事，圭賢確實是長大了嘛，裝個定位裝置、竊聽器定時更換就行啦。

今天也穿著豹紋皮外套的殺手則抱著手臂，皺著眉頭問，圭賢的存款夠嗎？他房子要找在哪裡？有人跟著一起去看嗎？

（啊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哥哥們趕快又開始討論起來。）
（這些事──李老闆都知道。因為這些哥哥們，包括餃子本人，都來抱怨過啦！）

13

那真是不一般的抱怨啊，上岩洞的李老闆如是說。

那一天，穿白衣服的殺手照例拿著漂白水結帳；結完帳之後沒直接走人，反而是拿給他一張五千萬韓元的支票。這是幹嘛？他抖著臉皮問，穿白衣服的殺手抱著漂白水，難得地、嘆出一口氣。

大概的意思就是，家裡的小餃子要獨立出去啦，這麼多年來都是哥哥們照拂著，說要出去就出去了，怎麼想都太令人擔心。

但是他們餃兒，那麼堅定地說要獨立，當哥哥的怎麼樣都沒有反對的理由吧？（一邊說又一邊感嘆的－－那個冷酷的樣子到底是藏哪裡去啦？李老闆謹慎地閉著嘴，提醒自己可不要一不小心就問出不該問的問題。）

自己也沒什麼能做的，就是寄放個五千萬在李老闆這裡，小孩子不懂事，買個什麼算他便宜一點，差額就從五千萬裡扣。要是有個什麼狀況，小餃子有得罪、添麻煩的，跟他這個哥哥說就行了。

－－我看上去是帶孩子的嗎？李老闆雖說是想這麼問，但想著對方不好惹，也就只好算了（啊，還有那張五千萬的支票。）

14

結果要帶的孩子，在第二天就上門啦。

捏著一張清單，在他店裡逛了一圈；他就聽著這個餃子一邊念，要記帳本、原子筆，還要拋棄式的手機、還有鍋碗瓢盆、掃帚拖把、漂白水，諸如此類。問了才知道李老闆不賣傢俱跟電器用品時，還跟他哥一樣皺著眉頭說，李老闆為什麼不賣啊？

－－老子開的可不是百貨商場啊！李老闆其實是想這麼說，但這個小餃子，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的樣子，讓他想到殺人不眨眼、毀屍滅跡一把罩的白衣殺手。他記得，那個穿白衣服的傢伙，有回在這店裡接到小餃子的告狀電話（聽起來似乎是鴛鴛殺手的哪一個捉弄他）也就是皺著眉頭，叫那時剛成年、還沒買槍的小餃子去他的抽屜裡拿槍用。

啊，該不會這小少爺等一下一不開心，也兩槍把他結果了吧？（那些哥哥們大概也只會幫這小餃子毀屍滅跡而已！）李老闆也只好乾笑著說，店裡不夠大，改天拿目錄來。

（啊西！李老闆忍不住唾棄自己，就是五千萬！他需要這樣出賣靈魂嗎？！）

15

而事實最後證明，五千萬確實不能讓李老闆出賣靈魂。

但十億可以。

皮草殺手拿出那張一億元支票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傢伙是要他把小餃子給永遠處理掉（但哥已經退休很久啦，這句話，李老闆差一點就說出口了）畢竟這傢伙也沒少抱怨自己想幹什麼好事的時候、被這小傢伙阻撓之類的。

結果皮草殺手拿出一億元的支票，開口就說給小餃子付家具家電錢的。哥你說，養孩子怎麼就這麼難啦？皮草殺手一邊就抱怨起來，就是哥哥們幾句玩笑話吧，小餃子居然就鬧起離家出走了！

什麼玩笑話？（那時李老闆還想，一億元，這靈魂是不是就將就一點賣了？）皮草殺手才說，小餃子接到個案子，指定要幹掉西裝殺手；想著這個是自己的哥啊，小餃子於是冷靜地套出對方的來歷，找個黃道吉日直接把對方幹掉了；本來是期待著哥哥們會稱讚他，結果鴛鴛殺手的殺手A說，哎，你應該先收錢啊，我們裝死又不會很困難。

16

鴛鴛殺手B立刻肘擊殺手A，幹嘛這樣講話？對弟弟一向溫柔且寬容的殺手B抱怨起來，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事啊。皮草殺手立刻轉過頭問自家男友：圭賢不擅長裝死？

是不擅長化妝術，已經不胖的殺手一邊用手機確認後續事宜（把大人物殺掉總有一些後遺症）藝聲哥對這個可拿手了，不過你們也知道，已經不胖的殺手聳聳肩，藝聲哥不太會教人。

而看著小餃子的臉色已經不善起來，小個子殺手看了西裝殺手一眼，西裝殺手立刻說，不擅長有什麼關係？下次碰到這種事不要自己處理了，哥給你找傭兵。

17

「不需要！我可以自己處理！」小殺手的堅持。好、好，在這種時候，西裝殺手就很能審時度勢，趕緊對忙內的實力表示認同。

「我們圭賢當然可以啦。」

最年長的、穿白衣服的殺手一邊摸摸自家忙內的頭，過了一會兒，才抬頭張望一下。

「鐘雲呢？」他問。「化妝術還是給圭賢加強一下吧？」

啊，下次就可以先把酬勞賺起來，這位哥是這麼說的。鴛鴛殺手A在李老闆的店裡，一邊挑著耳機，一邊抱怨。那顆餃子一聽到就跳起來啦，說是這個家待不下去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了一張一億元的支票給李老闆。）
（我跟他東海哥幫他出一點錢，壽根哥幫我們看著補貼一下他租房子什麼的費用。）

（鴛鴛殺手B則正好從外頭進門，說是酪梨都搬上車啦，耳機挑好了嗎？）

18

至於餃……至於西風本人，則是十分氣憤的。

「誰跟哥哥們一樣啊！」餃子殺手表示，敢把他的哥哥們當目標－－姑且不管是哪個哥－－當然是都幹掉啊！哪有什麼拿到錢才幹掉的事？

哎，但錢還是重要啊？李老闆一邊聽他抱怨，一邊確認了家電家具這些比較大的東西要怎麼送貨，一邊又拿了漂白水給他。不過這小餃子上頭一堆哥哥的，李老闆一邊有些酸溜溜地想，大概也沒煩惱過錢的事情吧？

（就像昨天吧，豹紋殺手跟著以前胖胖的殺手來了；二話不說扔下一個五千萬的支票，加上胖殺手的，就又是一億。）
（他要是沒錢就直接給他也沒關係，豹紋殺手沉默了老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話；胖手笑了起來，哎，圭賢可以的，胖殺手說，就是給他預備點創業的基金嘛。）

19

但畢竟是殺掉不該殺掉的人啦－－哥哥們很快就聽說，他們可愛的小餃子，被對方的兄弟盯上，花了大錢買凶報仇。

其實報仇沒有什麼不對，小個子殺手看著漂白水上的標籤（他有指定品牌的限定款）一邊皺著眉頭說，畢竟圭圭下手也滿狠的，幹掉對方不少弟兄……這也沒辦法，幹這行就這樣。

「職業傷害。」小個子殺手很平靜地下了結論，然後就說要結帳。李老闆想了一會兒，開口問，要不要找鎬童哥出來擺平這件事？他說，談談看，看對方怎麼樣？

談什麼？小個子殺手一下子就笑出來了。他拿出一張五千萬，與一張五億的支票，要拜託壽根哥給圭圭找點趁手的，這個殺手說（一邊撇嘴）五億那張是始源哥的（呃，李老闆剛起點邪念，瞬間又被打得無影無蹤！）壽根哥要拿好。

20

哎，其實他們不是沒討論過跟對方談的可能性－－西裝殺手就是過來純聊天，漂白水跟一些工具是幾個助理在幫忙搬；這世界上什麼都有價格嘛，西裝殺手就是淡淡的，看要多少錢開出來，合算我就付掉了。

這……合算的定義是什麼？李老闆一邊看著這些助理搬東西，一邊忍不住就問了。西裝殺手笑得很爽朗，一邊解釋：低於找傭兵，或是我們兄弟自己去一趟，那不如就花錢解決算了。

啊啊，所以不合算的意思，高於這個預算，不如自己跑一趟嗎？李老闆本來想問，但是看著那個過於爽朗的笑臉－－好像不要問太多比較好（他一邊摸摸自己的脖子）。

21

而且（？）不只是這些日常用品（？）李老闆在看著卡通睡衣的訂單時，也有那麼一點悲從中來。

是這樣的，他原來想的是要做那種很專業取向的便利屋，漂白水雖然有點太過分－－但那就算了。

（消滅跡證好用嘛，他想，這肯定是專業用品啦。）
（跟槍械一樣。）

後來開始延伸到家具、家電，甚至是住房時，他也就、就算了。

（當作是後備支援的話，他想，也算是專業領域啦。）

但布丁狗的髮夾、企鵝的睡衣，這難道不會太過分了嘛！？

（但還是得幫忙訂購。）
（畢竟這一家子預付了十億元啊！）

22
但事情是這樣－－人世間哪有什麼總是順風順水的買賣啦？李老闆是，殺手們也是。

西裝殺手的本業其實不是殺手，而是資本家；資本家難免就會有擋人財路，或是被擋財路的問題。家大業大的西裝殺手（對了，他幹這行只是興趣使然）一不小心就被記恨上，對方略作思量後，深覺哪有什麼對手比死人更好呢？

有道理，這些話如果講給小殺手聽，他應該也會深有同感。

畢竟就是他把對方幹掉的。
所以現在對方的家族出二十億韓元要幹掉小殺手，似乎也就不那麼令人意外的事。

「唉一估，這得怎麼辦啊？」
聽著鴛鴛殺手說了這來頭去脈，李老闆，也跟著發愁起來啦。

23
也沒什麼怎麼辦，豹紋殺手就是淡淡的，總不能因為得罪幾個人就都正事不幹了，他說。

那什麼叫做正事？李老闆還真是好奇了（今天是豹紋殺手補漂白水的日子；當然，空桶都好好地整理好了）豹紋殺手把新的漂白水放到地上，接著開始檢查櫃台上擺開的槍械。

「有生意的要做生意。」他說。沒生意的要補器材、要修繕，還要放假，日常生活採買之類的，他們也忙得很。

啊，還有、得要監視自家的忙內。

豹紋殺手還是看著一桌子子彈，一邊慢條斯理地說。

24
這事情是要請壽根哥幫忙的，豹紋殺手表示，東熙會來找哥聊一下。

……可以不要嗎？李老闆看著豹紋殺手離去的背景，心裡想的其實是，要不要乾脆捲著那十億逃走算了？



不過這當然不是什麼好主意，因為豹紋殺手離開之後，西裝殺手就來了。

西裝殺手的採買，其實是助理們的事，他本人就是靠在櫃台與李老闆聊天。李老闆也覺得這樣挺不錯，因為那七八個助理，通常是連搬貨包都包啦。

「哎，其實是我不好。」西裝殺手雖然態度是認真的，但口氣仍一派風輕雲淡。

25
因為對方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嘛。

要說原因，當然就是他們都是資本家身分，一個資本家想幹掉另一個資本家，會是因為什麼原因？

當然是利益問題。

「只是圭賢實在是個好孩子。」西裝殺手這句話就說得很認真了；但說了老半天，李老闆其實覺得，重點根本不是這個。

「始源啊」他喊著西裝殺手的名字，這樣說好了，李老闆覺得這事情其實很簡單：

「你那麼有錢，為什麼要做殺手呢？」

26
「因為，我那個圈子能找什麼真心的姻緣？」

西裝殺手眨眨眼，資本家的圈子就是一直算計資本嘛，想著婚姻就難免想到利空利多。

「所以我就想啊，得跨出同溫層。」
「還好那時跨出同溫層了，我才遇到真正喜歡的人。」

（非常認真、而且話語裡帶著蜜汁的西裝殺手。）
（李老闆看著這個後輩很久，其實有很多話想講，但想想還是，算了。）

27
不過，對方看起來是個強敵，總得想想辦法吧？李老闆表示，小餃子可不是就得拎回家了？不然萬一出點什麼事，那肯定就麻煩啦！

哎，哥哥們紛紛表示，如果可以，把那個小餃子逮回家當然再好不過。

拗得很，皮草殺手來拿漂白水的時候，一邊就有發不完的牢騷了；讓厲旭去探探口風，那崽子應該是知道了，但就是不鬆口，說是叫厲旭別管他。

小個子殺手回家的時候，是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的－－鴛鴛殺手都還有些心有餘悸。

那怎麼辦？李老闆當然得關心一下，

28
也沒什麼怎麼辦，聽著鴛鴛殺手A這麼說，李老闆原先以為，下一句會是「餃子開心不開心都得回家」諸如此類的話。

結果不是。鴛鴛殺手A花了老長的時間講述希望能夠如何與李老闆勾結，偷偷地在自家忙內的車上、家裡裝追蹤器啊竊聽器啊，最好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入侵車內電腦。李老闆張大了嘴，想著自己當年幹差不多的事，鎬童哥是怎麼對他的？

啊啊，就是一掌把他給煽回家啊，哪有什麼得避著小崽子幹這個、幹那個的？

29
「孩子還是要適性發展。」

豹紋殺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老闆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這跟適性發展有什麼關係？他想，他們現在說的，是小餃子性命攸關的問題吧？

其實我也不懂，豹紋殺手說是這麼說，但一揮手的氣勢還是很夠的，獨特說是孩子想幹什麼，就讓他們去幹什麼的意思。我想這也沒什麼（豹紋殺手是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哥哥這麼多，難不成還要他委屈巴巴地回家避難嗎？

李老闆不說話了。

30
一開始李老闆沉默，是因為，他知道豹紋殺手沒有什麼道理能講。

以前胖胖的殺手拿著追蹤器來的時候，他還是沒說話，他知道這個以前胖胖的殺手，雖然很能照顧人，其實拿弟弟們沒什麼辦法（拿哥哥們也沒什麼辦法）。

西裝殺手來的時候，他還是沒說話，他知道西裝殺手其實比較想找傭兵進行一個一次清洗乾淨的動作，但小個子殺手說不好，太傷圭賢自尊心了，據說先前還在家裡用高八度的音量抱怨忙內的、呃，最小的哥哥，表示了這一層的顧慮。

31
鴛鴛殺手B沒說什麼，只是有些憂慮，萬一追蹤器啊竊聽器的被抓到怎麼辦？

「圭賢會不開心吧？」

聽到鴛鴛殺手B這樣說，李老闆覺得還是兩眼都閉上好了。這是最需要憂慮的事嗎！？性命攸關啊！他對著穿白衣服的殺手抱怨起來，不是應該強硬一點，把個小崽子逮回家看牢了嗎？你們家倒好了，怎麼還管什麼小餃子傷不傷心的？

穿白衣的殺手倒是只抬眼看了看（他正在清點其他的清潔用品）傷不傷心當然重要，這個當哥哥的這麼說（一邊皺著眉）我們圭賢第一次離家出走又創業的，當哥哥的，當然得支持他吧？

李老闆頓了一下，決定他要閉上嘴。

32
接下來，就是李老闆（收了錢之後勉強）情願，但麻煩的一連串、呃，機密作業。

竊聽器、追蹤的機器；甚至監控車子的各種小物件自然不在話下，哥哥多的好處大概就是，還可以同步作業，侵入小餃子的獨居公寓，裝設更多監視器材。

「你們該不會還排了班表，分班次在公寓外看著吧？」小個子殺手來捕貨（順便買馬鈴薯）的時候，李老闆試著這樣調侃他。小個子殺手撇撇嘴，像是覺得李老闆說了傻話。

「本來正洙哥的意思是要去看著，始源哥覺得這樣太勞師動眾，所以找了一隊傭兵去看門。」

啊……傭兵啊？

「我弟弟為什麼叫外人去看著！？」小個子順便發起牢騷來。不過，原來該抱怨的是這個方向嗎？李老闆張了張嘴，覺得自己還是閉上嘴好了。

33
但麻煩的是這樣，小餃子雖然沒發現，但本能似乎察覺哪裡不對勁。

「我哥他們一定有要做什麼。」小餃子一邊點貨，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說是本來想打個電話回家問，但怎麼樣都覺得彆扭。

「……他們」啊，就是那些哥哥「有跟壽根哥說什麼嗎？」

就是問壽根哥都彆扭，小餃子臉上寫滿不情願。李老闆看著趕緊搖頭，沒有、怎麼會呢？他說，一邊拿過手機點開螢幕，小餃子的哥哥們這時正好傳來訊息，表示車子上的追蹤器更新完成。

人生在世啊，一邊總算從小餃子手上收錢，一邊替自己捏把冷汗。李老闆想，還是活得善良點比較好吧？

34
不過現實是這樣，雖然上岩洞李老闆的店裡照例恆常的歌舞昇平，但外頭衝突可從來沒少過。

豹紋殺手吊著一個手臂進來的時候，李老闆當然得問候一下，沒事吧？怎麼傷啦？沒什麼，豹紋殺手披著外套，語氣並不特別凝重。

「昨天跟特哥出去處理圭賢那件事」輕鬆地用左手檢貨，聲音低沉的豹紋殺手居然隱約有些開心的意味－－「有點小狀況，圭賢昨天打電話回來問了厲旭，說是擔心。」

啊啊，所以才開心嗎？李老闆看著豹紋殺手開始哼起歌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是可以開心的事情嗎？）

35
不過，確實也不是什麼可以開心的事，於是所以，小餃子到店裡的時候，雖然彆扭，但還是一臉擔心（但還是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地向李老闆打探：

「鐘雲哥最近有過來嗎？」

李老闆就是看看這小餃子，哎呀這真是，他一邊想，要擔心就回家去嘛，在這邊打探算什麼啦？本來是想勸一勸，但又想到昨天豹紋殺手說的：圭賢問起來就說我沒事，要拜託壽根哥。

因為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認真，李老闆於是也不大敢造次。眼珠子轉了兩圈後，他就看到小餃子嘆了一口氣（這就在他意料之外了）。

「我知道了，我會回家看看。」

不是，李老闆腦子裡瞬間閃過自己可能會有的八百萬種下場，你知道什麼啦？他是想這麼問小餃子的。然而，這個小餃子卻是擺擺手，把帳付掉，就轉身走了。

36
結果李老闆接下來的這個禮拜，都過得提心吊膽。

（到底要怎麼解釋啊？豹紋殺手受傷的事情真的真的不是他捅給小餃子知道的啊……）
（不過那一夥人會相信嗎？啊啊啊如果被追究的話……）

（於是所以，李老闆的後腦勺出現了一小塊圓形禿。）
（實在太憂慮、太憂慮、太憂慮啦！）


結果這一夥人一個禮拜都沒出現。
也沒有什麼消息，好消息壞消息都沒有。

出出入入的殺手們也八卦起來，有的說是火拚了，也有人說一大群傭兵出去，把對方幹掉了。當然也有人說，那一夥人被幹掉了，客戶跟地盤都被瓜分了。

哎一古……雖說這一行就是這樣啦，但李老闆當然還是憂慮的。

（那幾億的預付款還沒用完呢！）
（……總得想個辦法吧？）

37
於是所以，白衣殺手偕同皮草殺手（天氣變熱的關係，皮草殺手最近改穿花襯衫）出現的時候，李老闆真是、鬆了三、四口氣都有啊。

生意不能問，但當白衣殺手皺著眉頭，訂購比平時多三倍的漂白水與處理屍體用的特殊器材時，李老闆大概就知道，沒事了。

「還好冰櫃夠用。」皮草殺手笑嘻嘻地說，如果不看他臉上的那一大塊紗布，大概會以為真的沒事；這個，我可是找申醫師幫我縫的美容針，愛漂亮的殺手這麼說，一點疤都不留。不然，正洙看到了，可是會很心疼的。

喔──李老闆轉頭去看白衣殺手；白衣殺手則正好偏過頭去，看貨價上的園藝物件（？）呀，你害羞什麼啊？皮草殺手瞬間抱怨起來，不是在車上才說愛我嗎？

（啊C……這是李老闆。）
（啊C……這是白衣殺手。）

38
總而言之，就是沒事了。

根據皮草殺手的說法，小餃子是回了家一趟沒錯；而小餃子願意回家－－哥哥們當然就開心啦。

（李老闆原來是這樣想的，他們幹這行，應該要比一般人再開明一點吧？這些哥哥，應該能夠更包容一點地看小餃子的離家出走吧？）
（結果搞了半天－－完全，就不是這麼回事。）

小餃子一回家就立刻被繳械、禁足；負責看守他的是因為負傷所以沒辦法出門的豹紋殺手。其他的哥哥們，則爽快地用餃子的租屋處當作陷阱，一口氣殲滅對方派出來的人手，又乾脆把目標也幹掉。

說起來輕描淡寫，實際上當然十二萬分凶險。把曹圭賢關一個月，看他還拗不拗－－皮草殺手磨著牙說，但看著白衣殺手轉頭瞪他，便立刻自覺地捏上嘴。

39
又不是逮不住那個臭小孩？鴛鴛殺手A談起這件事時，還是沒什麼好聲氣的。

「逮回家倒沒什麼，但拉拉扯扯難看就算了，還容易被人見縫插針，所以之前才要花那麼多工夫裝器材。」

「所以我說鐘雲哥受傷的正是時候（他一說這句話，就被鴛鴛殺手B狠狠地架了拐子）不是－－圭賢就正好回來看看鐘雲哥啊，我們不是還連手把他逮起來嗎？」

「外頭那麼危險。」一說起這件事，鴛鴛殺手B於是所以又感傷起來。大家都很擔心啊，才只好把圭賢關著……（是是是，鴛鴛殺手A只好又翻翻白眼，以表達自己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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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幾個哥也為難得很，胖胖的殺手來補貨的時候，一邊也忍不住聊了一下。

當然啦，自家的忙內嘛，雖然又皮又倔，又常常挖苦自家的哥哥們，但還是自家的忙內；於是所以，知道對方已經在集結人手時，他們這些做哥哥的也有共識，比起忙內的幸福快樂，小命還是更要緊。西裝殺手都已經在跟他討論，得要挑個良辰吉時把這個小餃子逮回家看管保護。

才說要出門呢，這個小餃子就回家了；哥哥們還不趕緊把他逮住、關著，然後快手快腳地把對手處理乾淨──辛苦了好幾天，回到家，忙內還在生悶氣呢。

「哎，小孩子，懂什麼。」李老闆當然贊同哥哥們的做法，這樣生死攸關的事情啦，怎麼能任由小餃子任性？以前胖胖的殺手，卻是揮了揮他還是有些胖胖的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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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忙內總是有些特權嘛。以前胖胖的殺手如此這般表示，比較贊同他的是小個子殺手，什麼話不能好好講呢？小個子殺手板著臉說（啊啊，是吵架了，李老闆立刻心領神會）。一下子就把人抓著丟進房間鎖起來，是誰都會生氣吧？

（……李老闆還是覺得那幾個哥還是做得對，不過客人就在眼前嘛……他就是呵呵笑。）

「所以現在和好了嗎？」李老闆就是很隨意地問。小個子則是大大地嘆了一口氣說，和好了，但是又吵起來了。

「赫宰哥非得叫他餃子不可。希澈哥一邊制止赫宰哥，結果自己也叫圭賢餃子。」

正洙哥看著要勸，結果講到後來，也不小心脫口而出喊了忙內餃子，所以忙內現在又氣呼呼地搬出去啦。

「那個臭餃子。」小個子殺手下了這樣的結論（鼓著臉頰）李老闆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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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過幾週，據說終於找到房子、搬好家的小餃子終於又出現啦；一出現就開始訂貨，槍砲彈藥什麼的拿了一堆，說是他當然可以保護自己。

（嗯……還在生氣吧？李老闆捏著嘴，就是拿眼看。）
（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記得要給這個小餃子算折扣。）

下次！小餃子一邊拿著霰彈槍試手感，一邊講話，再有人來找麻煩，我就通通先弄死再說！

（這小孩一邊說，一邊擺出他最兇狠的表情。）
（隔壁也在看槍的客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抱歉，隔壁的客人說，因為真的很可愛……）

「……」瞪了這個陌生人一眼，小餃子搬了箱子就往外頭走。走路的腳步太快了，以致於他沒聽見這個陌生人靠在櫃台上，嘻皮笑臉地問李老闆：哎、哥，那是誰家的孩子？

「瘋特家的……別亂出手啊，他哥哥多，很不好搞。」李老闆一邊警告自家弟弟。而這個弟弟呢，就只是撐著下巴，很可愛啊，叫餃子是吧？一邊笑嘻嘻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