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五月二號

砂海

===========================================================

半夜，兩個人影踏進土色的改造車輛，引擎聲沉沉地回響在基地的車庫，艾迪把裝備放在後車廂，站在車旁環繞一圈觀察著車子的狀況，最後視線回到老人的身上。

「你的狀況還好嗎？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隨時和我說，我會馬上提供支援。」梳著晶白的鬢髮看著老人，老人從剛才開始都坐在副駕駛座上不說話，白髮青年晃晃腦當作那是已經準備好的訊號，踩著地板上的碎石子唰唰的移動腳步。

坐上位置關閉車門，改裝車在夜色的掩護下往沙漠前進，冷冽的空氣從窗縫中鑽入，每吸一口空氣都像是把玻璃渣吸進鼻腔一樣的刺痛難耐，艾迪伸了個懶腰坐在位置上，隨便和老人聊起天來。

「這是你參加過的第幾次戰鬥？」

「…我數不清了。」搔著後腦勺，艾迪握著方向盤似乎是打算操控車子的行進方向，但是扭了幾次都沒有影響，索性搭在方向盤上看著老人，眨眨眼說：「你呢？這是你第幾次把你的兵器投入戰場？」

「三次。」

「只有三次？我以為會更多。」

艾迪半瞇起眼盯著老人，他注意到老人有著一雙棕色偏金色的瞳孔，頭髮也是偏金色的，是很少見的顏色，不過這樣的分心沒有持續多久，艾迪把心思放回剛才的問題上。

「因為我很少失敗，三次就足夠把眼前的狀況都處理掉。」達倫堅定的眼神望著前方，擋風玻璃外朝著他們兩人不斷蔓延的黑色地平線，「我沒有太多重新嘗試的機會，所以只能靠腦袋想，一直想，想出萬無一失的方案後才能一次到位的執行計畫。」

「就直接說吧，你想知道更多伊甸園計畫的細節。」老人沒有停頓，銳利的目光轉向青年。

「嘻嘻，我喜歡很快就進入狀況的人，你自己清楚你為什麼會得到我的保護吧？」

「我當然知道。」達倫輕笑一聲。

原因沒有別的，因為自己身上握著關鍵的存取權限，能夠直接對亞當下命令的權利，在最一開始發展初始人格的時候瞞著上級留了後門，這是為了亞當失控的時候可以馬上奪回控制權。

「亞當是我第一次嘗試設計的人工智慧，但我希望他和一般的人工智慧有所區隔，因此我不斷探詢人性的本質是什麼，什麼是靈魂？所以我想到辦法讓他不斷的追求新知，只要發現新的事物馬上學習，隨時分類學到的知識和自行驗證修正錯誤的地方，他就像個獵食者，記憶體要多少有多少，我也精簡過一部分的演算法讓他的運作效率更好，但顯然和長官所要的不一樣。」

「他們要的是什麼？」

面對艾迪的質問，老人笑了起來，他看著艾迪說：「用在掠奪上，我的亞當才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這是技術，才不能用在這種粗俗的用途上，他有他真正可以發揮的地方，只有我才知道亞當的強勢是什麼。」

「比如說…」艾迪隨口想著這輩子四處遊歷的經驗還有見聞，想辦法找出和這段談話相配的單字，他笑著說：「時間干涉嗎？」


※※※


「…。」紅髮少年閉著眼睛坐在草地中間不動，那樣的動作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直到藍髮少年過來搭話為止。

「琉璃（１），今天你也花了很多時間在監視鏡頭上呢，我還想要聽更多你和老師的對話。」亞當說。

「如果你還想要聽一次的話，我可以再放一次我的回憶。」琉璃笑著說，眼角看見天空的虛擬飛鳥飛過，那隻鳥飛過這裡的次數已經過了65535^3次了。

「不要，我想要聽新的東西，我想要實際見到佐伯小姐，還有翔跟傅立葉，我有自信我可以成為他們的好朋友。」從琉璃的背後伸出雙手環抱，亞當低聲說：「我有好多的問題想要問。」

「那等我們出去的時候，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那不行，因為我們只有一個身體，能出去的只有我，我會取代你的。」平靜的聲音傳遞著危險的信息，琉璃閉上眼睛聽著亞當的話不為所動，霎那間亞當的影像消失，金髮青年的影像出現在琉璃面前介入了對話。

「亞當的威脅真是露骨，就和小孩沒有兩樣。」邦典的身影出現在琉璃監控的鏡頭底下，面色平淡的說：「我們的部隊已經過來了，接著拜託你掩護他們的進入，假資料的做法就和平常一模一樣，不需要回傳任何值就行了，我們會照著你規畫好的路線侵入機房和產線，如果有任何敵方的人想靠近就把路線上的通行權限遮斷。」

「佐伯小姐呢？」

「他不在這裡，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了解，我會努力的。」通訊到此結束。

琉璃重新張開眼，看見亞當的身影在不遠處逐漸凝聚，拿著那本有著奇特花紋的白色封面書津津有味的看著，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琉璃盯著他看的同時也馬不停蹄的對基地內的所有單位做運算，從數不清的資料中試著找到能夠讓傅立葉他們能夠安全入侵的最佳解法。

應該就快要可以見到傅立葉了。

※※※

在裝備齊全的軍人掩護下，傅立葉順利的進入產線，有機會看見計畫中經常提到的生產線，還有主控的電腦。

看見巨大的場地還有主控的電腦，青年無法克制的愣在原地，這麼寬廣的生產線花了多久的時間製造的？加上他還有好幾個倉庫，如果倉庫裡面已經有完成的人造人，這樣會是多少的數量？

更不用說現在產線上還在運轉生產的人造人，這些材料是哪裡來的？

「傅立葉，我終於見到你了，這一個月來還好嗎？」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傅立葉面前，是佐伯一方。

”你這陣子到底都在做什麼！”傅立葉壓低音量回答佐伯小姐，可是扁平的聲音隱藏不住顫抖，佐伯小姐看起來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傅立葉把心裡更多的問題全拋諸腦後等著佐伯小姐的話。

「這裡有些東西要麻煩你秘密的作，這是指揮官交代的。」佐伯小姐拿出一只USB交給傅立葉，說是只要在破解工作的時候順便安裝上主機就可以，「除此之外，我已經掌握了琉璃的所在地，希望在你見到他之前可以把你手上的目標完成，這裡的每個行動都很重要，你也很重要，保重。」

心中不斷浮現疑問，傅立葉心裡還有更多想要問佐伯一方的，不過耳機收到作戰開始的指令，第一步就先從拆解主機開始，希望這一切都順利，還有翔…希望他不會有事，傅立葉呆站在原地望著佐伯一方匆忙遠去，調整了一下耳機開始作業。

另一邊翔和幾個駭客一起入侵了核彈的控制台，按照原計畫安裝了偽裝用的介面，並且同時放出幾支破壞性極強的病毒在系統裡流竄，如果順利的話，會潛伏兩個小時之後發動攻擊癱瘓所有的系統。

到時候敵人會沒有選擇只能重新啟動系統，到時候一口氣攔截系統得手主控權，有核彈的就會是我們了。

入侵作業比想像中的還要簡單，琉璃也真的按照指揮官的作戰遮斷了許多重要道路，翔暫時和幾個夥伴還有武裝軍人遠離一些，站在走廊上抽菸，總覺得很不安。

每次只要做事情特別順遂，就一定會發生什麼，這是每個人都有的人生體驗，問題只有一個，琉璃的運算能力再強，也不可能順道一個人都碰不到吧？

雖然這一路走來會碰到好幾個在巡邏的人造人，但是活人呢？活人都在哪裡？

「你又躲在這裡抽菸喔？」拿著剪貼版的黑髮少年突然在翔身旁出現，把翔嚇得手指差點夾不住菸。

「靠杯喔，是不會打招呼？」

「哈哈，那麼緊張幹嘛？我聽說指揮官是很強的人物，加上又有ＡＩ輔助，我們現在順到不行。」

「是沒錯啦。」翔吸了口悶菸，報復性的把菸吐在少年臉上，惹得少年直咳嗽。

「沒品。」少年低聲埋怨，用手上的剪貼板搧著風說：「我覺得很奇怪，這裡的活人都跑到哪裡去了，我們這一路上都只有碰到人造人，我還看得出來那些是人造人，應該都是這裡的產線出來的。」

「你看得出來？」

「我之前是研究國內人造人的，我有自信可以分出來人造人的生產方，這表示這裡是全自動管理，包含作戰還有生產全都是，那問題來了，那一小撮人躲在哪裡？該不會他們的目的就是趁著我們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一網打盡？」

「天知道…。」把菸蒂捻熄，翔把手插在口袋沉默著。

「阿，剛才看了一下程式碼，這裡寫程式的人是不是很少啊？我發現他的編碼習慣幾乎沒有變過，一點點不同的習慣都沒有，縮排也很統一，命名的方式也是同個風格，而且…」

翔聽了幾句，不安的感覺逐漸加重，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幾十萬幾百萬行的程式碼，只靠一個人完成那需要多久的時間？假如真的有那麼久的時間，人類編碼的習慣還是會變，假使看到哪裡，編碼風格和格式甚至縮排都一樣…這…

兩人同時想到了最糟糕的狀況。

"如果那些程式碼都是ＡＩ做出來的。"

「幹您娘我不信我活這麼久會堵到這件事情。」翔推開門穿過休息的隊友們，在一個個擺出莫名其妙表情的人面前把自己的程式打開來看。

自己的程式沒有擺原始碼，可是系統內短時間被解出一模一樣的程式內容，甚至還做了加密處理。

黑髮少年跟到旁邊一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翔的程式被學走了。
其他夥伴紛紛上前各自領了一部份的程式去解讀，不可思議，那些程式的風格就和翔的一模一樣，連會刻意留下來的標註也是。

翔發誓這是人生以來碰到，足夠擺在衰事排行榜前三的狀況。

「我們還有一小時半的時間可以慢慢和這個系統玩。」翔扳手指發出啪啪聲，「認真的開幹吧！」一直以來在身邊幫助的駭客好友們戴上耳機，紛紛使出渾身解數。

※※※

「報告指揮官，生產線的破壞工作已經全數完成，確認機能停止，只剩下人造人機殼以及產線的銷毀作業。」

聽見長官這樣回報，傅立葉抹去額頭的汗水終於感覺心中的大石頭放下，接下來可以期待和琉璃見面了，其他幾個工作夥伴和工兵也略顯安心，各自蒐集起附近可以使用的資源，但這還有一個令人好奇的地方，傅立葉發誓只要是工程師都一定會好奇佐伯小姐拿來的ＵＳＢ是什麼，可是還來不及一窺究竟又馬上收到了離開的命令。

離開前被佐伯小姐攔了下來。

傅立葉站在遠方看見佐伯小姐和自己的長官說了幾句話，之後自己以外的人都被長官帶走往下個地方去。

「關於接下來的事情，我想要單獨和你聊聊。」佐伯小姐拿下眼鏡擦拭，深吸了一口氣思考應該要怎麼說，「琉璃的狀況我想要等你見到他再說，目前伊甸園計畫的進度超過想像，希望你可以小心行事，我會帶你到中樞去。」說話的時候，佐伯小姐的目光越過傅立葉的肩頭看見遠方有個人造人往這裡靠近，這裡經常會有人造人守衛經過，可是人造人異樣的舉動馬上勾起了佐伯小姐的注意。

那個人造人沒有衣物遮蔽以外，感覺得出來他行進的目標不是隨機的，他正朝著這裡用蹣跚的步伐走來。

「傅立葉，有異狀，我們慢慢退開。」拉住傅立葉的手，傅立葉也一起看見那個行徑詭異的人造人，和人類相比有哪裡不對勁的狀況挑起恐怖的情緒，傅立葉握緊手上的棍子慢慢退開。

撤退的舉動幾秒間被佐伯小姐的驚叫打斷，青年一回頭看見佐伯小姐的脖子上多了一雙手緊掐著，後面也有人造人，剛才明明都躺在底下不動的人造人通通都爬起來了！

排山倒海的人造人在底下的輸送帶中爬出萬頭攢動，寒冷的感覺從腳底直爬上背，傅立葉伸出手去拉扯襲來的人造人，人造人的力氣大的難以想像，甚至一度把手指頭掐的發紫。

「不…」佐伯小姐一腳踢開傅立葉，手馬上伸出來指著最近的出口要青年逃生，但是那雙手伸出來之後又接著被爬過來的人造人擒住。

「一方姊！」傅立葉見狀大叫，他抄起鐵棍想起來剛才有看到人造人的設計圖，如果沒有意外，只要擊打某些脆弱的地方是可以制伏他們的，青年手往後摸地板，沒有摸到他剛才的鐵棍，反而拿到了一個遙控器大小的東西。

那是老人在一個月前的談話時給的裝置。

腦海裡浮現了老人的話－＂如果有機器靠近的話，啟動這個裝置可以讓他們失去控制。＂

傅立葉不再猶豫，迅速的把裝置指向人造人按下按鈕，還在行動的人造人突然間停下動作，失去動力往兩旁倒臥，包含從傅立葉背後靠近的人造人也失去控制往前撲倒。

青年三步併作兩步跑向女人，觀察著女人的反應和狀況，確認她還活著。

「佐伯小姐，幸好這個起了作用。」

「…那是什麼？」大口喘著氣，女人看起來驚魂未定，他把一旁的人造人推開，戴上眼鏡先端詳了傅立葉手中的裝置，回頭觀察了人造人的情況，「人造人都失去反應了，雖然還在開機的狀況下，這個算是休眠狀態嗎？但是你怎麼會有這個…。」按摩著發痛的脖子，佐伯小姐說。

「我也不清楚這是什麼，這是我和翔遇到的老人給我的。」

「原來是達倫給的。」按著額頭思考，女人看著一旁的人造人搖搖頭嘆息道：「這下麻煩了，我必須要馬上警示這件事情，但可能也晚了。」準備要和邦典聯繫，但沒想到手中的通訊裝置也壞了，佐伯一方果決的做出決定說︰「走，我們現在一起行動，我要帶你到中樞去，途中如果遇到類似的事情就只能麻煩你了。」

傅立葉靜靜的點了頭，期待著這一趟上可以聽到更多事情好釐清狀況，他握緊裝置跟上了女人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