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F/SN PARO)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火海。
高溫使視野扭曲,被火焰蒸騰的空氣讓呼吸變成凌遲的酷刑。
  而眼前步步進逼的,則是隨時可輕取他性命的魔(怪)術師(物)。
  逃不了了。意識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心裡一片冰涼。但意識的某個角落卻反而鎮定了下來。大概是因為,這場戰力懸殊的殘虐劇終於能夠拉下帷幕了吧。
  「啊啦不逃了嗎?真是可惜吶。」
  宛如死亡具現化的女性露出了真心無趣的眼神,拋擲著手中的觸媒。
  「本來聽說最後一名御主誕生了才想來看看的,結果這算什麼嘛?」她對著空氣抱怨似地喋喋不休,「一個捨棄鑽研魔道的家系!還有一個空有御主資格、卻對『這一側』一無所知的小鬼!所以我才說教會呀……」
  要、逃走才行。趁著女性說話時的空隙,能逃多遠是多遠!他努力命令自己不聽使喚的雙腿,跑啊!然而下一秒,一束灼亮的光線伴隨著細響,貫穿了他的小腿。
  「嘎啊、啊啊啊……!」延遲了數秒的劇痛與皮肉燒焦的臭味襲來,他抱著傷處止不住地打滾、涕淚唾液不由自主流了滿臉。
  看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女性心情很好地笑了:「吶、我也是可以不殺你的喔?剛剛使魔回報騎兵那邊似乎召喚出了不得了的東西,人家也想去看個熱鬧的說。」
  「不如這樣吧,我不殺了你,只要你留下有令咒的右手就好。」女性居高臨下的柔軟嗓音像是蘸著蜜的刀,甜美聲線下潛藏著鋒利的殺意。「反正就你這模樣,肯定也是前幾名出局的吧?其他御主可就不像我這麼好心了唷?不如把令咒交給我,才是更加有效率的使用方式吶……」
  「啊、啊啊……」會死。不管是答應還是拒絕,都是死路一條。
  為什麼變成這樣?塵封在倉庫裡的那些舊書原來不是單純的骨董收藏嗎?原來家中長輩絕口不提的、祖先在海外生活的點點滴滴,都是在與這樣的怪物打交道嗎?
  但是、那與他何干?他的祖先放棄了,不惜遠渡重洋到了陌生的異國,封印所有過往與普通人無異地生活,徹底地放棄了探究根源的大願,甚至對後代子孫也守口如瓶。  
  而他不過是個平凡的學生,有著平凡的家庭、平凡的朋友、平凡的校園生活,什麼第三魔法、魔術師的悲願、萬能的許願機,通通見鬼去吧!
  「我、不想死……」細小的、幾乎被火焰燃燒的音效所掩蓋的聲音。
  「嗨咿?」女性裝模作樣地側頭,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我說我不想死啊啊────!」
  剎那間,右手背的令咒開始發燙。

  「怎麼回事!?」
  直到前一秒還頗有餘裕的女性發出驚叫。
  泛著光的線條以他為中心浮現於地面,眨眼間便構築出了繁複的圖騰。巨大的法陣像是吸收了他方才噴濺在地的血液,亮度不斷增強。同時,四周的火焰像是受到吸引一般,爭先恐後地向法陣湧來,環繞著法陣的圓在他與女性之間築起了高聳的火牆。
  他似乎看見對方的從者解除了靈體化擋在御主身前,接著視野便被焰色填滿。
  他不得不閉上眼,雙手護住面部來抵禦幾乎要把皮膚烤焦的熱度。
  喀。緊接著響起的是,低而清冷的少年嗓音。
  「從者.狂戰士,應召喚前來。」
  他楞楞地睜開眼。自火牆中踏出的,是一名體態纖細的少年。
  淺金短髮蓬鬆搖曳,身著既像軍服又似禮服,無法辨別年代背景的純黑衣裝,唯有領巾與左肩的綬帶緩緩飄動。猶帶稚氣的容貌卻給人無法等閒視之的壓迫感;渲染著夕與夜交界色彩的雙眸映著熊熊火光,俯看向狼狽趴倒在地的他。
  「你就是,我的御主嗎?」
  伴著不帶多少疑問的語句,少年身後的火牆應聲而散,化為朵朵火焰飛散空中。
  「看來這就是召喚的媒介吧。」少年伸出戴著皮革手套的手,輕輕托起一抹火焰。「火焰與我確實有非比尋常的因緣。」
  「你──……」
  「這不可能!」
  他有許多事想詢問眼前充滿謎團的少年,但才剛開口立刻就被一聲歇斯底里的叫喊打斷。
  他倆轉頭,就見方才還游刃有餘的女性被自己的從者阻攔著,一臉想撲過來的猙獰模樣:「為甚麼狂戰士職階還能夠保有理性!明明連馬奇里或愛茵茲貝倫都無法辦到!你、你肯定是持有甚麼寶具,能讓人誤判你的職階對吧!你是三騎士之一對吧!?」
  「──誰知道呢。」
  少年睨了她一眼,舉起仍托著火焰的右手,霎時間,四散各處的火花宛若受到召喚一般,紛紛往少年掌中匯集而去。而色澤也逐漸由橙紅轉為更加迷離的青白與淺紅。
  異質的焰色搖曳著,將少年的臉龐映照得明暗不定。
  「我不過是聽從火焰的低語,想要燃燒得更加熱烈,僅此而已。」
  那一瞬間,身為御主的他感應到了,即便少年外見彷彿平靜無波的湖,在深處卻是流淌著赤紅的岩漿,終有一天會使湖水翻滾沸騰。
  而那就是,少年身居狂戰士職階的理由吧。

  對方的從者見情勢不對,不顧御主的反對硬是帶著她撤退了。
  少年看都沒看那對主從一眼,似乎毫無追擊的打算。反而遙望另一個方向,怔楞著出神。
  「怎麼了?那邊有甚麼嗎?」他克難地包紮好自己的傷,一跛一拐地走到少年身邊。
  「那個笨蛋也被召喚出來了嗎……」
  「笨蛋?是你認識的人嗎?」捕捉到少年的低語,他有點好奇地問。
  「啊啊,是個讓人傷透腦筋、卻總是討厭不起來的笨蛋啊。」少年說道,嘴上罵著笨蛋,但字裡行間卻沁著微微笑意。
  「那要是你們之後對上怎麼辦?」聖杯戰爭……是由七名從者互相廝殺直到留下最後一人的儀式吧?只要分屬不同陣營,那麼總有一天就非得兵刃相向不可。
  「我會全力以赴,毫無保留。」不料少年回答地斬釘截鐵,「他也是,畢竟我們都不是什麼擅長故意放水的傢伙啊。」
  嗚啊,這種關係未免也太難理解了吧。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英靈?有甚麼傳說軼事之類的?」他趕緊扯開話題,總覺得繼續對話下去走向會變得很奇怪啊。
  「我嗎?嚴格來說我並不是現在存在的英靈,算是從平行世界或是未來來的吧。」
  少年回過頭,夜與黎明色的眼映照出他的模樣。

  「里歐.弗提亞。與火焰共生,心懷驕傲的、自由的燃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