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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細修長的指尖在輕扣上門的瞬間有些遲疑，少年抿了抿唇，稍過片刻後直接推開了門。

在眼中出現的場景一如既往，卻又在細節的地方顯得十分陌生。春天剛過，夏天壓抑著情緒潛伏在空氣中，就像學子們刻苦銘心了大半年，介於釋放與收斂之間。上個夏天遙不可及，潛藏在內心的那丁點情緒難以明說，不可控、失序。


空氣逐漸燥熱，就像去年夏天。前幾天剛放了一階的榜，有些東西勝券在握，有些東西若及若離，輕浮又毛躁的年少心思難以捉摸，對於未來也清晰片刻，好像擁有全世界又好像是一場空。是這麼樣的一個三月春末。


一切都很煩躁，夏天在一片熱忱中融化，而憐墨自己也是。辦公室吵雜的氛圍、濕熱的水滴滑落，一夕的解放難以自持的情侶檔，他人不小心碰撞溢出的糖水落在公文夾上，所有的一切都黏呼呼的，所有的一切都令人煩躁。手裡拿著的紙袋輕輕的搖晃，鐵器撞擊的聲音噹噹作響。


「不好意思來晚了－－大家都到了嗎？」

匆匆忙忙推開的門溢出了少女慌忙的聲響，外頭的熱氣此時才侵蝕了冷氣房裡，宛如一張不夠白且邊緣毛毛躁躁的紙在心上反覆摩擦，憐墨回頭對上一雙夾帶濕意的圓潤兔眼，就像那張熟悉的雜亂辦公桌再次出現在眼前，心底的煩躁卻消散了。

少女對他彎了彎嘴角，隨後又轉移了目光，有些慌張。憐墨攥緊了指頭，袋子的掛繩被拉的緊繃。

雜亂的夏天好像又變得正常。


×


再那之後他們第一次相遇。

「那麼我們的第一次籌備會就到這裏結束，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就解散。」涼意在室內流竄，結束的那刻又浮躁起來，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本就難按奈寂寞，會議結束瞬間嚴肅清靜的辦公室成了人聲鼎沸的菜市場，伊索跟著一起浮躁起來。

彙報工作，發表言論，分配工作之類的工作少女得心應手，這次卻意外的難熬。視線總難以壓抑的往清冷的夜色飄去，快要對上視線時又只能慌亂的逃。以往的她在工作的狂躁之下看見少年總能放下心來，那是她的定心劑她的主心骨，是時間的指針，而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卻將這一片靜謐全都打碎，變得難以掌控，失序不可控。

她現在就想跑，在少年與自己對話前倉皇的跑。她不想知道少年對於伊索的任何評價，薛丁格的憐墨，而伊索本身就是逃避成癮的人，所以的勇氣都一起消散在上一個夏天，他不想聽到少年的拒絕，也不想回答。

她繞過了所有可能會經過憐墨班級的路，噤聲所有有關少年的消息，拒絕所有可能有他的聚會，連這次的畢聯會都是彎彎繞繞詢問他們班可能人選應該沒有他的時候才敢籌備。她本來就是膽小、害怕離別的人，懦弱的自己在告白的一瞬間就做好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即使他是她的希望與景仰。

她聽到他的腳步聲邁進，像貓一樣輕盈，但她知道那是憐墨。長期相處產生的習慣早就成為自然，伊索總認為自己是在養貓，少年的任性自我早就印在了青春上頭，打開自己的盛夏光年，上頭寫滿了憐墨，好像有點荒唐但是的確如此，她甘願沉淪。


她是她的俘虜。當少年開口嫌著自己文件散亂不整時下意識的雀躍回覆那刻起，她就知道她大概早就是憐墨癌末期。她那壓抑的背後其實滿心期望少年的回覆，就算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那般。


好像又像從前那樣。憐墨動作自然的放下手上的東西，自動上手雜亂的文件，微微蹙起的眉頭跟抱怨的語句，就像以前一樣，日常平凡，愜意而美好。伊索不痛不癢的反駁，但是空氣好像沒有那麼焦躁。少年總是有魔力讓她平緩下來，她的阿斯匹靈，她的特效藥。


「不過這次我好像不能嫌你工作都不做了，原來總召的工作真的那麼多啊。」

「看妳還敢不敢總是嫌我不工作，而妳不管工作多不多辦公區域都一樣的亂。」

「拜託我都有很認真的幫你分擔好嗎，桌子是自己長成那樣的！」


伊索坐上長桌，盯著少年低垂的眉眼，少年的眼神看起來總是冷漠，卻又在旁人不知道的時候擁有無盡的溫柔，所有可控之中的不可控。

她看著少年將每一個文件夾一一疊齊，然後擺放整齊，看著所有遮掩逐漸被掀開，看見伊索最脆弱的那一塊。少女又開始慌張，但這此她不能逃，也不想逃。

「之前忘記說最後一句了，愚人節－－」
「生日快樂。」


所有的後怕被打斷，伊索看著憐墨提起的紙袋在面前悠晃，鐵器與玻璃晃動撞擊，叮噹作響，她的心跳卻難以掩藏。
她看著少年彎起的眼，揚起的唇，她竟然有些窒息，那些情感介於釋放與收斂之間。潛藏在內心的那丁點情緒難以明說，不可控、失序。上個夏天遙不可及，下個夏天近在眼前。
未來有了他突然好清晰，好像正式擁有全世界。是這麼樣的一個四月夏天。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樑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燥熱的風在門外，此時此刻，只剩她的人間四月天。
春天在四月，愛在夏天開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