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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決心

懷中人沒有嚎啕大哭，只是輕輕的抽咽聲，宛若初生小貓一樣。

一陣風吹來，似乎讓哭著的人發冷，微微發顫著。

素還真抱得更緊，任他平日出口成章，如今話語卻噎在喉頭，只一下下撫摸著禹歡的背，把自己身上溫度傳給禹歡。

良久，禹歡才抬起頭，眼尾發紅，他伸手撩開素還真沾黏在額頭上的髮，「對不住，我不該潑你。」

那杯茶水在素還真臉上水跡已經風乾了，但禹歡還是用袖子擦了幾下，看起來很是愧疚。

素還真抓住禹歡手臂，袖袍滑落，落出潔白手腕，「歡兒做什麼都是對的……」他在禹歡脈搏處，邊吻邊用討好語氣，「歡兒泡的茶香，我很喜歡。」

禹歡臉色微紅，想要抽出手，但被素還真握著，沒能抽回，他見素還真還是半跪在地上跟自己說話，「你去那邊坐，我再去燒水……」

突然，他被素還真整個人拉起，還來不及反應，人又再次坐下，不過這次是坐在素還真的大腿上。

「你……」禹歡忽然有種自己被素還真戲弄的感覺，便掙扎著想要下來。

素還真握住了禹歡的手，十指交纏，讓禹歡掙扎的動作一停，「小少爺。」

禹歡很快意會到素還真在以那本無名話本裡的主人公來喚他，他不再動作，靜靜坐在素還真大腿上，等著後話。

那話本裡，醫者跟小少爺都是有名姓的，只是更多的時候醫者喜歡叫他小少爺，那是他們之間的情趣。

醫者原是小少爺家中府醫，醫者怕連累了小少爺才離府，想做個散醫，把這份情感放逐江湖，卻不料小少爺做了個假死的局，放棄了安穩富貴，選擇與他相忘江湖。

「我心匪石，不可移也。」素還真說得鄭重，一字一句，咬得清晰。

禹歡想起，話本中的醫者跟素還真是很不一樣，那個醫者木訥寡言，反而小少爺歡脫飛揚，通常都是小少爺講了數十句話，才能得到醫者一句回應。

只是醫者說的那一句，往往都是情真意切，數字就把滔滔不絕的小少爺搞得臉紅心跳。

只是素還真不是那醫者，他也不是小少爺。

禹歡瞥見了素還真耳骨上的一抹緋色，他用沒被素還真握住的手，揉了揉，「平日渾話說多了，想不到還能見你羞澀，真難得……是不是啊？真大夫。」最後三字，禹歡咬得又慢又輕，眼神中充滿戲謔。

素還真耳骨更紅了，但他很快調整回來，「歡兒，不喜歡？」表情能有多痞就有多痞。

禹歡哼了一聲，轉了話題，「你冷了我這麼久，總得有點成果，說吧，生子藥如何了？」

素還真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禹歡，「歡兒，是真的很急著跟我生孩子？」

帶著幾分調笑的話，卻沒有得到素還真想像中禹歡斥他不正經，或是順著話語反擊。

禹歡臉色沉了些，強硬抽出自己的手，轉而雙手按著素還真雙肩，「你從不在生子藥上與我玩笑，到底如何了？」他目不移視盯著素還真。

素還真心下暗叫不妙，禹歡灼灼目光讓他難以作偽，他有些磕絆地答道：「生子藥本是逆轉乾坤之物，要沒有半分凶險，萬分困難……」

禹歡靜了靜，腦中細品素還真的回答，忽然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做出來了！」

素還真緩緩點頭。

禹歡滿是驚喜，隨後卻又有些狐疑，「既是如此，你又為何仍把自己關在藥室？」

素還真張口要答，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復又閉上了。

一直看著素還真的禹歡自然捕捉到了，「到底如何？」

知道禹歡不得到答案不會輕易放過，素還真無聲輕嘆，才道：「歡兒，有時我未回寢室，是因為在試藥……」

「試藥？你……」禹歡迅速意會過來，眼中出現驚愕。

素還真都是一人關在藥室研究，所謂試藥自然也只有一人可試。

素還真連忙道：「每回都有準備解藥，才會試。」

禹歡意識到，只怕試藥時，素還真不是不願見他，而是不能見。

禹歡心一緊，有些退紅的眼眶再次泛紅，低頭在素還真身上巡視著，還一度要扒開素還真衣襟，但被素還真制止了。

「今天的還沒試，我沒事的……」

禹歡抬頭，一滴淚順著滾出眼眶，「你怎能什麼都不讓我知道……」聲音哽咽，伴隨的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

素還真用指腹擦去，柔聲道：「是我思慮不周，讓你傷心了……」換上輕鬆神情，挑著試藥的一些趣事講了：「有次我成了女子身體，連雙乳都長出了，對鏡看是挺美的，原本還想給你瞧瞧才服解藥，但我想要是你覺得我太美，可能要生了妒忌呢。」

知道素還真是有意逗笑自己，禹歡心裡更酸，他笑了笑，順著道：「你可真自戀。」


那過程並不好受，轉換成女體，是宛若抽筋拔骨的痛，解藥也不是服下就讓那些浮現身上的女性象徵直接消失，反而是又再承受了一次體型變化的罪，甚至比一開始更加劇烈，素還真記得自己吐了好幾口血，又昏了數個時辰。

不過他覺得這些禹歡無須知道，只是想到這藥會造成如此後果，便立刻決定將此藥銷毀了。

他必須要給禹歡一個對身體影響最小，甚至毫無影響的生子藥。

他在內心下了決心，決心成了執念。

這過程的苦他自然能忍，也願意受，但見到禹歡，他就忍不住想對禹歡撒嬌賣苦，卻不想反而造成了愛人的傷心寂寞。


帶著幾分涼意的指頭觸碰到素還真的太陽穴，禹歡用著不輕不重的力道，揉按著。

「還真，痛嗎？」禹歡或許問的是按壓的力道，但素還真卻覺得禹歡問的是他這幾個月試藥的艱難。

他笑了笑，「有歡兒在，不痛。」

禹歡沒有說話，按摩的力道更輕些，暖意從指頭漫開。

清風徐徐，素還真忽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滿足感。


他對禹歡向來是有求必應，只是他現在忽然覺得，也許這樣過下去就好……

雖然能將生子藥對禹歡的影響降到最低，但懷孕生子對女子就已經是大難，更何況是男子之身。

即便他做的再多、再周全，也難保萬無一失。

萬一像那話本，卻又沒有奇蹟出現，那他是否只能無能為力地讓愛人生命從懷中消逝。


「禹歡，我們不生了，好嗎？」素還真這問是無意識溢出口的，直到禹歡按摩的雙手停下，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好。」

他正欲解釋自己只是說昏話，不料禹歡卻是應了，他看向禹歡，表情一如往常，並無氣惱或者失望。

禹歡輕笑一聲，「這事還要兩方都意願才行，而且我也覺得這樣與你……也很好。」說到後面，還有些羞澀地垂下了眼楮。

素還真想到，過去他們心意尚未相通時，禹歡時常會提一些要求來試探自己，一旦自己略有難色，禹歡便會扯出一笑，告訴自己不必在意。

那些要求便不會再提，他更會感覺到自己跟禹歡之間隔著無形鴻溝，禹歡對他溫和，卻總讓他感到冷冽。

如今試探自然不用再做，禹歡卻很少向他提出什麼……即便他已經不願意再見到禹歡那勉強拉出的笑容，更不願見到禹歡疏離淡漠的模樣。

素還真不自覺地捏緊袖袍，禹歡有所察覺，安撫地拍了拍素還真的手，「我沒有委屈……」最後兩個自己還沒有說出口，素還真大聲打斷：「生！」

禹歡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素還真已經把他抱到另外一張椅子上坐好，扶著他的肩，一臉信誓旦旦地道：「歡兒放心，為夫說到做到。」

話落，人便如煙般離開。

禹歡還在想到底要從素還真突然改變的態度，還是那聲為夫開始吐槽，眼前已不見素還真。

他頓時明白素還真這回是往藥室去了，雖然多少有自己被拋下的感覺，但禹歡內心卻沒了怒意，反而莞爾一笑。

他起身，慢悠悠地也走向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