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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懷念起當初那些充滿生氣的表情,還回得來嗎? ⋯⋯不知不覺手已放在善逸頭上。 「宇髓先生。」善逸沒有回頭。 「嗯。」宇髓等著他說下去。 「⋯⋯殺死兄弟是什麼感覺呢?」 殺自己兄弟嗎?宇髓看著自己的手。現在的善逸還只是想像,但當時劃開肉體的手感還留在手中,溫熱的血液濺流。 他在一場任務中遇襲,然而長久地獄般訓練出的本能,使得宇髓立即反射性地做出反應,事實上在當下的狀態,若不立即反擊,死的便會是他。 當時,宇髓伏在椼架上,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藉著黑夜掩遁的身形躲藏的極好,耳力之所及只有房屋深處的目標,然而落地一路潛行,甫踏入大廣間便遭遇攻擊。 情報有誤? 黑暗中手臂已中暗器,立時判明位置苦無往四週疾射而出,幾個悶哼後便是身體墜地的鈍聲,在漆黑的夜裡顯得十分鮮明。宇髓耳目俱張,瞬地一個旋身匕首刺入背後敵人的胸腹。又一刀砍至,不及抽出卡在敵人身體的武器,宇髓雙手制住敵人關節後順手一分,瞬間手骨已斷,奪得空擋抽回匕首,宇髓利刃向前一橫,身上一熱,對方血花四濺,而宇髓自己已被地上的鐵蒺蔾所傷。 這種痛對忍者而言不算什麼。 又一個落地的聲響,遠處苦無掠過,卻並非往宇髓的方向射來。 然而在劃過近處敵人喉頭之後,宇髓卻突感不對。 敵人並非只攻擊他,而是彼此廝殺,這種攻擊手法,卻太過熟悉。 --簡直像是他們從幼時便不斷學習的殺人技⋯⋯ 這真的是任務嗎?遲疑地瞬間,一刀幾乎抹過他的脖子,宇髓別無他法,只能繼續應戰。 「宇髓先生?」 宇髓從遙遠的過去回神,望著善逸。 他眼神黯淡,拇指輕輕撫摸善逸的臉頰:「⋯⋯那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 善逸猛地站起,泫然欲泣地抱住宇髓:「抱歉、我不該問的。」 宇髓反手環住他:「你聽到了?」善逸的耳力一向驚人,這種強烈的情緒,若非花極大力氣壓抑,很難瞞過他的耳,和宇髓聽音辨位的耳力不同,善逸的耳力好到刁鑽的地步,往往能聽見不欲人聽的心音,宇髓自詡在善逸身旁一向隱藏的很好,但總有一天⋯⋯ 懷裡的金色頭顱點了點。 宇髓彎下腰摟緊他:「沒關係,你可以問。」金色的髮絲在宇髓鼻尖泛著宜人的香氣。他想,或許現在,再一次說出口也無妨。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會告訴你。」 只要一提到這件事,妻子們就會露出擔心的神情,因此宇髓僅僅輕描淡寫的略提,然後哈哈笑著帶過。因為太瞭解彼此,所以沒有必要多說,儘管如此,夫妻四人都知道忍里的過往如何地像地獄的手伸長了將他們向下拖去。 當年帶著雛鶴她們逃亡,在溪谷樹林與家族的追兵交戰,在追擊下逃脫,卻遇上了鬼,鬼在陽光之下會化為灰燼,然而忍里不會,那裡只會在沉鬱的黑暗中以惡鬼的容顏不斷衰敗下去。 宇髓越來越少提起忍里的過往。偶爾,他們會在忙碌之餘前去掃手足的墓,然而墓穴裡什麼都沒有,兄弟姐妹亡故之時,根本無暇為他們留下什麼。在故鄉,撐不下去的人就是弱者,弱者是不需要留下任何存在過的蛛絲馬跡的,死後便如扔棄的的垃圾般草草收埋。立塚那天,宇髓沈默了一會兒,割下一束髮放入墓穴,墓碑是個用以悼念的空殼,連衣冠塚都稱不上,然而,能夠證明他們曾經存在的,也只有擁有相同血緣的他而已。 就暫時以我自己的一部分代替你們,過不久,就換我去找你們了。 那裡有櫻花環繞,是個風景怡人之地,春末櫻花散盡的吹雪,極是迷人。 那是他們手足最後一場任務,只是當時的他們並不知情。 兄弟姐妹皆在被蒙蔽的情況下聚集於一處彼此廝殺。彷彿不夠強的人不需要存在,那場任務只有他跟二弟存活到最後,他雖在動手後察覺不對勁,但後知後覺並未能將事態挽回一絲一毫。他不想死,然而當日活下來的他,能算作活著嗎?墓碑是否也是在悼念自己的一部分? 那場任務來自家族的「測試」,他與手足只是父親養在盆裡的蟲蠱,即便能夠活命,經歷過殺戮與血腥的他們,也早已不是正常人,而是咒人於死的工具。 ⋯⋯從出生在這個家起,有機會是正常人嗎? 善逸抱住他,緊緊地。 宇髓親他的髮際,至今他仍未忘記手刃兄弟的觸感,未來的善逸大抵也會如此。 那一晚起,不、或許在忍里的日日夜夜,他早已在根骨裡種下了各種質疑,原本僅僅只是無法適應,從那一夜為起點,血緣也好、家族也罷,信任已經變得奢侈,他極度疏離地看著幼時生長的「家」,種種血淚、悲傷、恐懼餵養的憤怒終於打破了名為「家」的牢籠,宇髓站在地獄回望生與死的邊界,若地獄裡沒有蜘蛛絲,那他死也要創造一條好爬出刀山血池。 沒有選擇地出生,沒有選擇地在忍里長大,學會更多讓人沒得選擇的技倆,那麼至少,未來要如何活、如何死,該由得自己決定。 宇髓總覺得自己應該死去,也許是在多年前的忍里、可能是逃亡的中途,亦或是在與鬼對戰的過程中。然而他活下來了,帶著妻子們成功的逃脫,也有幸至今仍然活著。留下來的性命似乎不該隨便虛擲,因此他也不會隨意地死去。 能救下比殺掉的更多人命,能保住重要之人的性命⋯⋯宇髓設想了千百種自己可能的死法,然後發現了,繼續活著,活到能決定終點的意義⋯⋯ 這件事,無比華麗。 「善逸做好選擇了吧。」 善逸無聲地點頭。 「那就放手去做吧,做到不會後悔為止。」宇髓吻他的唇,輕柔溫暖的彷彿祝福。 手執日輪刀與師兄相向的未來,許多性命卻因此得救,這樣的決定並不會讓肩上的重量略微輕鬆,但、如此也就夠了,對吧? 就只是安靜的吻著,善逸捧著宇髓的臉頰嚐他的氣息,想安慰他,卻同時覺得被他所安慰⋯⋯到底是誰在安慰誰?善逸的雙手在宇髓頸後交疊。 在宇髓懷裡,聽見宇髓無比清晰的聲音,割入肺腑的傷口仍在滲血,在相擁的此刻。 平日的宇髓先生會將心音隱藏起來,悄無聲息,也許是身為忍者長年的習慣,安靜而低微的隱去所有,看似冷卻的岩漿已不再流淌,然而黑色如炭、布滿裂紋的表面下仍炙燒著燙人的痛,善逸的眼淚弄得眼前視線迷矇。 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擁抱。加深的吻,吸吮變得更重,呼吸急促。兩人想要更加靠近的慾望讓冰冷的身體變得溫熱,互相摸索對方衣服底下的身體,交歡彷彿不是為了歡愉,而是為了將彼此心中的深淵填滿。 身體被進入,即使力道和緩溫柔,依然被肉體的衝擊刺激地乎要癲狂,手指揪緊宇髓衣襟,善逸迷離的眼中,宇髓先生縱向的傷疤宛如眸中落下的淚,雖然與他相反,宇髓先生從來不哭。 彷彿是善逸已經替從來不哭的宇髓哭完了兩人的份量。 他總是寂寞哭泣、傷心哭泣,開心時自然也哭,但這段時日以來,不知怎地靈魂從裡到外都乾涸了。 善逸以為自己會為了爺爺深深的哀慟。 然而沒有。 那些哀痛在緩慢的憤怒後消失無蹤,將他的喜怒哀樂一併拔除,僅僅留下揮刀的能力,支撐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演練揣想中的招式。被宇髓先生緊緊抱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仍然活著,仍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感覺得到他和自己的心跳,感覺到痛。 順著眼角淌下的淚滴,不知不覺地,眼淚已經回到身體裡了嗎? 忽然深深的哀傷起來,那些久遠的往昔,他們若能提前知覺些什麼,比如怒意、比如裂痕、比如權謀惡意的存在,現在會有所不同嗎? 誰也不知道。 但是,即使後悔或悲痛,值得慶幸的是,還能在這裡互相撫慰彼此。 ----- 睡在宇髓房裡的善逸迷迷糊糊地睜眼,隨即猛然醒覺,房間裡光線微弱,看來天才剛亮。收到爺爺的訊息至今,總是淺眠或被噩夢驚醒,已數日沒有睡得這麼沉過,但即使睡的深沉,長期訓練養成的作息卻依然沒變。往旁邊一摸,被窩是涼的,想必宇髓先生已起床許久。窩進宇髓的寢被中,閉上眼,氣味裹住他彷彿深深的擁抱。 這一動,除了歡愛的餘韻仍在,緊繃與疲勞也一併襲上。昨晚的宇髓在床第之間仍顧念他連日勞累,然而那一招所耗費的體力甚巨,他至今未能看見這招打磨至精純的那一刻。日復一日停滯於此,善逸自己也不禁焦躁起來,他還能有多少時間呢?近日啾太郎沒怎麼通知殺鬼的任務,事實上,就連在柱訓練期間都能感到任務數量顯著地變少,想必不是任務分給他人讓他專心練招吧。 發生了什麼事呢?或者、即將發生什麼事?昨晚在宇髓先生懷裡安穩至極,難得一夜無夢,否則這幾日總不斷重複著殺鬼的夢魘,意識裡的面容無比清晰,青綠色的碧眼已經轉變成鬼氣森森的瞳孔⋯⋯ 風雨前的寧靜如此逼仄,練成是必須,接著得找到那個鬼才能傾全力地將所有罪愆與責任釐清。能有多少機會回到這裡呢?他在岩柱那裡時無法思考這個問題,在這裡,所有的細節都在提醒他一直是如何地眷戀於此。 稍一醒覺便感到飢餓,正思忖著是否去廚房張羅些吃的,遠遠地,便聽見牧緒小姐的足音從遠處走近,她們也起的好早。 「善逸君醒了嗎?」善逸連忙攏起衣服坐起,應了聲。她在門外說道:「天元大人說讓你多休息一下。」 「不用了,」善逸慌亂地拒絕:「能讓我借用廚房嗎?」 「借用什麼廚房,我們可是備了早飯給你,」牧緒小姐說話中氣十足,匆匆地聲音遠離,聽來是又回頭往廚房奔去:「⋯⋯真是的,跟我們客氣什麼!」 要幫他熱味噌湯的呼喊遠遠傳來,善逸抱緊寢被,仔細的聆聽。 只要再稍稍停下一會兒就好。 除了爺爺之外,從未從誰那裡聽過這樣的話,而廚房裡的飯菜切剁,大釜裡水泡滾沸的聲響,對善逸而言,閃爍著多色的光輝,如同炫目的彩窗。 飯要一起吃才好,他總覺得與誰一起在飯桌上,關係便會緊密起來,至於動手為誰做飯,那便是家人了吧。再也回不去的桃山,他和獪岳曾經輪流為爺爺、為全家煮上一桌簡單的菜飯,爺爺性格簡樸,大多時候家裡的餐食總是簡簡單單,田地裡有什麼,當天便吃什麼。但善逸抱怨訓練、抱怨任務,唯獨不曾抱怨過吃食,在他心底,這些再樸實不過的食物可比城裡最繁華的街市喧囂更迷人。 那些再也不復得的美好,於此刻就如同碎裂的玻璃,一片片地閃爍著炫亮的色彩,已然粉碎一地。 然而仍在他身邊的這些呢?他的第二個家⋯⋯ 他一直有個預感,也許過不了多久,就再也無法聽見這些了吧,這種話他從未向宇髓提過,揮刀時未曾想起,但此時此刻⋯⋯眼裡莫名酸澀,善逸從被窩中坐起。 別想了--他正在等待了結的那一刻。善逸調整呼吸,讓氣息重新回到身體深處。 直到吃過早飯宇髓先生都還沒回來,善逸拿起木刀準備外出訓練,須磨小姐抱著一桶衣服經過前廊。 看起來好重,這麼想的時候,他已經出聲喊了她:「不介意的話,請讓我幫忙吧。」 「當然好啊,」須磨笑開來:「真是幫大忙了,有夠多的--」 兩人七手八腳地把衣物和被單攤開晾起,這些家務對善逸來說不是難事,以往在桃山便已經做慣了。清晨的微風吹來,日光掩映下,被單後的須磨小姐身影帶著晶瑩的光暈。 好美。 這樣簡單的美好值得他付出一切去守護,為了「家」⋯⋯ 他想起爺爺,爺爺已經不在了,他還擁有眼前這些,他想起炭治郎,想起禰豆子和伊之助,想起蝶屋的大家,就連柱訓練時風柱那惡鬼般可怕的臉都顯得珍貴起來。 但-- 「噯善逸君、」須磨的臉突然湊近,漂亮而柔軟的手擠壓善逸的臉龐:「你在想什麼可怕的事對不對!」 「沒事。」善逸微笑,須磨小姐狐疑的看著他。 時間不多了。 -- 宇髓先生回來的時候,外表看來一切如常。然而宇髓先生什麼都沒說,他僅僅拿起刀,說道:「我們開始吧。」 善逸在焦躁,看著擺好架勢的善逸,宇髓心想。 -- 一遍再一遍,整日都在前進與格擋間反覆,短暫休息後仍不厭其煩地琢磨直至日落,無止盡的訓練才告結束。 夜裡,宇髓回到房間,鬆開眼罩:「善逸,你在擔心什麼?」 善逸一頓,背影在房裡昏黃的燈光中顯得疲憊,沈默了幾秒,善逸走到他面前正坐,指尖併攏,行禮。 沒見過善逸這副樣子,宇髓停下動作。 「善逸。」 「宇髓先生,請標記我。」 「為什麼?」宇髓盯著他,眼前的善逸抬起頭來,不是掐的出水,柔情款款的オメガ,提出請求的眼神帶著刀鋒與森森的劍意,那是武者的眼神,是一旦心願得償,便再也回不來的眼神,是該這樣沒錯,但是…… 宇髓看了看他:「你認爲標記是什麼呢?」 善逸不語。 宇髓自顧自地說道:「標記是對未來的期待和允諾。」 驀地,宇髓將他抱入懷裡:「是發誓兩人再也不分離。」 「但是你,」你想把標記留給你我做紀念,然後就可以赴死了對吧。 宇髓先生現在的聲音是善逸從未聽過的:「不,我不願意,如果標記了你就覺得可以去送死了,那我不願意。」 善逸流下眼淚,他看不見宇髓的表情,但他的「聲音」正在滲著血。善逸的堅決在昏黃的燈下終於化為流淌的蜜。 「我只是想要⋯⋯」善逸的聲音帶著哭音:「我只是想要在死去的時候,可以帶著宇髓先生的記號,或許在地獄裡,或許來世,宇髓先生可以藉著這個認出我⋯⋯」 宇髓和緩了些許,擁緊他:「那種事情,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不需要標記我都認得出你。」 宇髓越擁越緊,彷彿下一秒善逸就會消失。 善逸。 要相信那些訓練,所有你需要的一切都已在不間斷的訓練中齊備,只待時機到來;刀出鞘的時候,你才會發現所有殺鬼的劍技你都已緊握在手。 別輕易地相信你不會回來。 但是,標記這件事,如果利大於弊的話⋯⋯ 善逸的師兄是一名アルファ,目前無從確知鬼化之後血鬼術的樣貌,甚至無法得知アルファ特有的威壓是否產生何種變化,只能推斷甫成為鬼的稻玉或許仍會依賴熟習極流的劍技。 但需要擔心的是身為オメガ的善逸,在未被標記的情況下碰上另一名成為鬼的アルファ⋯⋯ 宇髓飛速思考著,他相信善逸足夠強悍,復仇的意志也足夠堅強,然而戰鬥中無意義的耗損是最不必要的。 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好衡量,對他而言,標記本身並非出於什麼紀念,無法掌握的來世,誰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何況,如果自己終將前往地獄,他又怎捨得讓善逸也待在那裡? 但如果,標記——屬於某個アルファ這件事,能讓身為オメガ的善逸足以抵禦某些凶險,那便很有一試的價值。 身體、性命都是武器,對忍者來說,這種想法根深蒂固又理所當然,就如同當初,一眼一臂就能換上弦的命,還換得所有人平安,根本是划算的不得了的交易。 「我會標記你,但是啊——」 別只想著死,要有赴死的覺悟,但要有求生的意志。 我們赴死是為了能有新生,而不是求死。 「既然要標記,那就別浪費這一夜了。」宇髓帶繭的手指輕緩地撥開善逸額上的金髮,按上オメガ後頸的腺體,善逸渾身一顫,アルファ的侵略感已逐漸包裹他的感官。 「別讓我在地獄看到你啊,善逸。」宇髓解開角帶,手往下探進善逸衣擺,湊近頸子,金髮柔軟地碎散在他的頸邊,オメガ的香氣如同細雨濡濕青草,柔軟而濕潤。 只要能讓你心無旁騖的應敵,我什麼都願意做,你只需要專心拔刀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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