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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炭]強欲






　　「居帝王之位者，不能有過於喜好之事物。」

　　竈門炭治郎正於紙上振筆疾書，聞言筆尖一頓，從書卷裡抬起頭：「這是為何？」

　　「有了明顯的喜好，就會曝露己身的弱點，容易遭他人利用。」身為師長的老者吹散了杯中茶水的熱氣，緩慢地飲了一口，「喜歡的吃食會被人下毒，喜歡的事也會被有心人拿來作文章，就連心儀的女子都不能寵愛太過，除了會引起后宮的不寧外，亦可能使那女子被周遭孤立針對。」

　　聽聞老師這麼說，年輕的殿下也不禁啞然，臉上神色頗有些苦笑不得：「那做這皇帝還有什麼意思？」

　　「自然還是有的……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會呈到皇帝面前。」

　　「最好的嗎？」

　　「沒錯，所以要坐上這位子還得有一定的強欲，那種什麼都想要最好的，希望把一切都抓牢在自己手中的貪是不可或缺的，這位子不好坐，若沒了這些慾望，壓根坐不久。」老者撫摸了自己灰白的鬍鬚，語帶感慨，也不知道是惋惜還是別的什麼，「真要我說，殿下其實不適合。」

　　炭治郎看著白紙上那因為自己不謹慎而逐漸暈開的墨色，良久後抬頭淡淡一笑。

　　「老師說的是，學生也這麼認為。」

　　然而他身不由己。

　　他既已在局裡，便不能輕易抽離，即便想退，也必須為了身後支持他的人多考慮一步。






　　在入王都前，長男的身份讓炭治郎活成了一個近乎無欲的模樣，有什麼好吃好玩的，他都會在第一時間讓給弟妹們，最好的，他不肯也不敢要。

　　入王都後，禰豆子作為他在世上僅存的唯一親人，更是讓炭治郎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都給她，好保女孩一世無憂，健康平安。

　　其他皇子想要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為的是權利、女人與榮華富貴，但炭治郎不是，他的初衷不過是想要手刃仇人，與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罷了。

　　炭治郎鮮少想到自己，慾望這詞似乎從未與他沾邊，這點他的老師也曉得，卻還是應了他的帖，傾囊相授，在傳授完炭治郎作為帝王應具備的知識後，便因身體狀況欠佳，而到鄉下的庄子養病去了。

　　兩人再次見面，是炭治郎登基一段時間後的事情。

　　「看到老師的身子健朗，比什麼都令人高興。」年輕的君王褪下華服，換上了尋常的裝束，親自給恩師沏茶。

　　「陛下也是，氣色看起來不錯。」

　　作為帝師的老者看著自己的學生，幾年不見，少年成為了青年，五官長開了不少，更加成熟的臉龐上掛著的仍是他熟悉的溫和，即便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柄，炭治郎卻似乎沒怎麼改變，但仔細一瞧，卻可以發現一些細微部分的轉變。

　　「勞煩陛下泡茶，真是折煞老臣了。」

　　「老師您就別取笑我了。」炭治郎將注滿熱茶的杯子推到師長面前，「請用茶。」

　　老者探究的目光只在面前的青年身上停駐片刻，便若無其事地垂下，佈滿皺紋的手磨蹭著杯沿，良久後才開口：「臣過去總認為，陛下有這個資格成為這個國家的王，也有能力，只是不那麼適合，現在看來，陛下感覺適應良好，是臣當初想岔了。」

　　「老師怎麼這麼說呢？您在判斷我的個性上，相當準確。」茶水的熱氣模糊了青年的表情，「只是人都會改變罷了。」

　　老師看著他，隨後抿了一口茶：「您確實變了，有了慾望。」隨後欣慰地一笑，「這是好事。」

　　炭治郎微瞇雙眼，嘴角隱約浮現淡淡笑意，算是默認了師長的話。




　　兩人又聊了些這幾年間發生的事，就著點心喝了兩輪茶後，考慮到老師如今的身體狀態，炭治郎不便久待，約了之後再來拜訪便先行起身離開。

　　一走出室外，炭治郎還沒來得及感到冷，保暖的大氅就及時地罩到他身上，深紅色紙傘的傘柄也適時地挪到他頭頂，遮擋了緩緩降下的細雪。

　　「義勇。」青年看著自己神出鬼沒的護衛，手指往上一抬，調戲似的刮過了男人的面頰，確認沒有過多的冰涼後才滿意地收回手，「剛來？」

　　「嗯，順路去買了這個。」義勇將紙袋塞到炭治郎手中，裡頭裝了幾個剛出爐的糕點，白花花熱騰騰，上面還撒了些芝麻和花生粉，聞起來香氣四溢，捧在手裡相當暖和，看得出來是掐著點買的。

　　「是您當年常吃的攤子。」

　　「你還記得。」

　　「您的事我都記得。」

　　炭治郎笑了下，藉著大氅的遮掩牽住了義勇的手，兩人沒騎馬也沒乘轎子，就這樣並肩在雪地裡漫步前行，踏上回王宮的路。

　　香軟的糕點已經過了最燙口的時機，是最適合品嘗的溫度，入口即化的軟糯讓炭治郎幸福地瞇起雙眼。

　　「義勇，低頭。」

　　男人偏過腦袋，才甫一降低了高度就感受到與糕點同樣軟的唇貼上了他的，將那香氣四溢的甜送入他嘴中。

　　「陛下，我們還在街上。」將點心嚥下去後，義勇補充道。

　　「我知道。」炭治郎從容地回應，語氣裡沒有絲毫的反省，「好吃嗎？」

　　「嗯。」

　　「那我再餵你點？」

　　「好。」

　　唇齒再度相疊並交纏，只是這一次炭治郎墊起了腳尖，將手臂搭上了義勇的肩膀，讓彼此的距離更加緊密貼近，兩人本就走在偏離王城中心的街道上，加上下雪的緣故，路上其實幾乎看不道什麼行人，但亦仍是在接吻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地摟著炭治郎移動，不動聲色地將人帶進了更加隱密的小巷裡。

　　說白了，炭治郎其實不怕被看，他的長相出了宮外就幾乎沒人認得，可他的護衛依然傾了傘，拉高了滾毛的氅衣拉高直到擋住他的臉，杜絕所有來自旁人的窺探。

　　炭治郎再度想到了多年前，他的老師說過的話。



　　『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會呈到皇帝面前。』




　　帝王只會要最好的。

　　所以他要義勇，其餘的誰都不行。




　　『居帝王之位者，不能有過於喜好之事物。』

　　「義勇。」年輕帝王的吐出的字句化成了白茫茫的熱氣，迎面拂上了護衛的臉龐，彷彿也隨之侵入他的四肢百骸，「我愛你。」

　　誰說帝王的愛必須隱晦，炭治郎偏不，他就要明目張膽地表示這男人是他的。





　　『那種什麼都想要最好的，希望把一切都抓牢在自己手中的貪是不可或缺的。』

　　貪欲，他也有的，他的貪就是希望自己所重視之人往後的生命順遂，遠離苦痛，如果不能從世間萬物中保護自己心愛之人，那他也沒必要攬這個權，當這個皇帝了。

　　因為他能保護，所以毫不掩飾。

　　那是屬於帝王的獨佔欲。




　　感受著那與自己交握的手掌突然加強了力道，義勇頓了頓，從那不言說的舉動讀懂了那不願與他人分享的寵愛，也故意在炭治郎的嘴唇上輕啃了一口，鬆開了手指任由赤紅的紙傘跌落雪地，用大氅將彼此一起兜進了只屬於他們的隱密裡，熱氣相容唇齒交纏。





　　「我也愛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