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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09 火光燦燦〉

身為一名繪師，溫可昕最害怕的不是找麻煩的客戶、也不是審美障礙的合作對象、更非網路上抹黑造謠的酸民——畢竟她不論實力、說服力、戰鬥力可都不容小覷。

然而，有一件事是任憑她如何神通廣大都無法阻止的——

繪圖世界砌起精神時光屋，將持續數小時的暴雨隔絕在外，卻也放鬆了溫可昕對意外的警惕。終於待到雨勢稍減，一切即將回復平靜時，一道震耳欲聾的落雷卻在此刻穿透抒情爵士的背景音樂，直直灌入溫可昕耳中，迫使她放下畫筆。同時，電燈猛然爆出一道閃光，沒等她做出任何反應，黑暗與寂靜便壟罩了整個室內。

「欸，搞什麼！我還沒存檔！」

她無言地盯著暗下來的電腦螢幕，以及自己尚未儲存、跟著電力一同消逝的稿件，心裡剎那奔過無數咒罵。然而比起內心的怨言，外頭接連的碰撞聲更加引起她的注意。

溫可昕抓起手機、在黑暗中奔出房門，才剛邁開步伐，那熟悉的小毛團便直直撞入懷中，帶著不安的顫抖。

「好黑。」搶在對方開口前，女孩先一步搶白，將主導權攬在手中。綿軟嗓音依舊平靜，其中淺藏的恐懼卻是赤裸。儘管如此，薄芮還是緊緊揪著溫可昕的衣角，倔強地佯裝成熟、開口關心，「妳沒事吧。」

「我沒事。」看出薄芮小心思的溫可昕沒打算戳破，只是扶著她瑟縮的肩頭蹲低，令自己的視線與那對暗金眼瞳持平，毫不意外地看見她因難為情而別開雙眼的模樣，「突然停電，嚇壞了吧？」

「沒有，薄芮要保護妳，薄芮才不怕。」

薄芮有些不滿地鼓起雙頰回應，替自己辯駁的模樣活像是隻氣鼓鼓的小刺蝟——沒錯，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在落雷時嚇得差點從板凳上跌下來，停電後甚至不小心摔了鍋子、勾倒檯燈、在失措奔逃時被地毯的凸起絆了一跤……

她還是無法像她一樣如此泰然自若、冷靜沉著。滿腹委屈頓時捲上心頭。薄芮鼓著頰撐著自己的堅強，眼裡的失落卻怎麼樣也藏不住。

「好、好，謝謝妳。我很高興喔。」

見薄芮如此努力想著要保護自己的樣子，溫可昕心裡自然感動。

透過南下遭逢的那次雷雨，她知道女孩面對恐懼的態度一向是逃避，但面對如此驚心動魄的事件，現在的她卻只想著必須守護自己——這是多大的進步，溫可昕自然心裡有數。於是她微笑著揉了揉女孩的臉頰，柔聲道謝，薄芮這才放鬆表情，不忘槌了下對方的肩膀。

電話鈴聲猛然突兀地響起，令薄芮捏住溫可昕袖口的力道瞬間加強，又在下一刻佯裝沒事一般放鬆，讓苦笑著的溫可昕接起電話。

「……看來是剛才打雷引起的區域性停電，這區的電恐怕一時半刻沒辦法恢復了。」

掛斷來自社區管理員的來電後，溫可昕深深嘆了口氣，緬懷起那些幾乎完稿的工作進度。薄芮見狀，舉起手揉了揉她緊皺的眉心。

「沒辦法工作了，休息。」

分不清究竟是命令、央求、抑或是撒嬌的話語軟軟地擦過溫可昕耳畔。然而不管是哪一種，裏頭蘊藏的神祕魔力終究都會令她屈服的。

「也是，一直看著螢幕，眼睛都要瞎了。」溫可昕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她望著窗外沉思半晌，隨後轉身拿了件外套替女孩披上，牽起她的手向著陽台走去，「偶爾也該看些更美的東西……」

薄芮順著溫可昕高舉的指尖向上仰望。剎那間，炫目的、耀眼的、燦爛的，全數映入眼簾，帶著無法忽視的光彩，深深烙印在暗金眼底，令她無法抑止地讚嘆。

大範圍停電讓平時總燈火通明的喧鬧市區沉靜下來，林立高樓融入一片漆黑。然而黑夜並未因此失去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天際閃爍的點點繁星，在大雨滂沱後清澈的夜空傲然綻放光彩。

「怎麼樣，很美吧？」

不知道經過多久，溫可昕的沙啞聲線才喚回薄芮的注意。女人斜倚陽台邊牆，側臉在月光暈染下打上一層迷濛微光，遙望遠方的燦金眼眸閃爍笑意。

在那一瞬間，薄芮有些迷惘——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究竟哪個更加耀眼、更加美麗，究竟是遙遠天邊星光熠熠？或是面前女人的盈盈一笑？

答案如此昭然若揭。

「——。」

然而在她來得及說出口前，室內電力恢復的閃光便將焦點盡數轉移。溫可昕一面嘆著『太好了』、一面步回室內檢查檔案災情。薄芮很快便從呆愣中回神，乖巧地跟在溫可昕身後，微勾的嘴唇無聲動了幾下，將適才問題的答覆融入空氣之中，任憑其隨著雨後微風飄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