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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快餐
重漾注意



禇冥漾由漫無目的地閒逛到終於想到要休息而轉進一家快餐店時，已經是凌晨三點的事了。

店裡沒什麼人，收銀台後的店員正忙著用八根觸手打遊戲，禇冥漾很高興沒被注意到，畢竟在腦袋清醒的往常，他哪能保持心平氣和地找個位置坐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回事，這個晚上頭腦一熱就跑出來。進入守世界後那麼多年了，除卻高中那三年的黑歷史，基本再沒有過這樣的沖動。禇冥漾唉了一聲，擦一把後頸細密的汗。從快餐店的落地玻璃看出去，月明星稀，離天亮還遠著呢。

幸虧口袋還攥著米納斯和老頭公他們，一會沒事還能喊他們出來聊聊天。成熟的妖師已經學會無視幻武兵器的抗議，盤算起到底該點幾個雪糕甜筒千層批，才好把這個夜晚打發過去。可是點單的手還沒動，又想到家裡的笨蜘蛛鼻子靈得很，夜半吃冷的甜的，回去時候萬一吵起來，他得從占理一方變成該挨罵的那方，唯有忍痛只要一杯雪糕。

從觸手手裡接過雪糕杯時，禇冥漾神志越發恍惚––他怎麼就忘了勾選人類食用份量了……頭大的雪糕球吃到他頭大都吃不完好吧！

他坐在快餐店臨窗的一角，連本來看街外三三兩兩行人的心思都煙消雲散，心頭突然湧上當年站在靈光大飯店門前的心酸，又在想那個人看見西瑞那家店時是不是和他有一樣的表情，又想到那個人今天那句「為什麼不？」和那副理所當然又迷惑的表情––他不是故意氣人，卻比故意氣人更氣人啊！

他和摔倒王子還真有點像，在這種奇妙思維上。

禇冥漾一勺子鏟進雪糕球，結果沒吃上一口，頭上便投來一片陰影。他手一僵，硬是忍住抬頭的沖動，握勺的手微微顫抖，還是把雪糕送進口裡，冰涼的草莓甜味刺激味蕾的剎那他還是悄悄瞥了一眼。

對面坐下一個人。披著黑布，幾撮白髮從底下竄出來，再底下是銀藍色的眼睛，白晢的手交錯擱在桌上進入他的視野。

……不認識不知道不好吃！禇冥漾在心裡默念三遍，可這雪糕是吃不下去了。對面的視線緊緊黏在他身上，可是悶聲不哼，一時間耳邊就剩大氣精靈吹冷氣的嬉笑聲。

滴噠。雪糕化了。

禇冥漾有點煩躁，在心裡冒出一堆話又拉不下臉吐出來。想到半路覺得自己的毛病也挺大的，比如好好說話不行嗎，半夜跑出來像個欠打的小屁孩一樣。

禇冥漾掙扎著把視線從銀色的勺子上移開，一抬眼才發現自己面前的雪糕變成了一杯冒煙的咖啡，而重柳族的青年正面無表情的小口小口解決著那頭大的雪糕––他注意到禇冥漾的眼神了，銀藍的眼睛在快餐店的燈光下顯得更柔和一些，害禇冥漾產生一種對方無辜還難過的錯覺。

「……。」

看吧，被凍著了吧。禇冥漾哼哼唧唧奪過對方的勺子，一口咬住，又把雪糕換回來，他突然聽見對方說：「你在生氣。」他還沒作反應，對方接著說：「那時候，的確還有其他解決方法。」

這個人明明在幾個小時前還梗著脖子和他杠！……杠……對方的手指正一點一點地戳著他的手背，動作很輕，很像那只命蛛把他零食吃完來找他的樣子。禇冥漾複雜地看一眼重柳族，禇冥漾沒聲了。

現在是怎麼啦！學自己命蛛的小動作還不害羞的喔！

妖師對上那雙漂亮的藍眼睛，非常嚴肅地看著對方。重柳族感受到他的視線也非常認真地把身體向前傾，眼睛一眨不眨的。然後妖師突然抓住那根還在戳戳的手指，說話的聲音有點小：「……我也有不對。」

「你消氣了。」青年的語氣變得篤定，反手握住妖師的指尖，試圖讓它們回溫，「嗯。」

幸好現在店裡沒人喔——禇冥漾偏過頭去，卻在落地玻璃看見自己發紅的耳朵，「是啦是啦。」

重柳族似笑非笑，拉著妖師的手沒有鬆開。認為問題已經解決的妖師不解地看向對方。

青年指了指那盤化了小半的雪糕，問：「深夜，吃這個，解釋一下。」

禇冥漾一僵，逐又平靜，答：「我說是你命蛛遙控我點的，你信嗎。」

青年說：「不信。」

那他完了——禇冥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