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いちじろ/香り
       (宮崎/bloodysky5420)



  那是很淡的味道,像是大雨過後的潮濕中混著花腐爛的芬芳,也像是落日時分裊裊上升的沁鼻薰香,而浪漫一點的說法是,那是戀愛前哨戰的狼煙。

  「我回來了!」
  舊公寓的大門被打開,隨之響起的是咚咚作響的腳步聲和開門聲,山田一郎幾乎對此習以為常,視線甚至沒有從電視上移開,只習慣性地在一邊的沙發凹陷時將手伸過去,撥弄對方那頭略長的頭髮。
  這時他才想起那若有似無的味道是什麼。
  過度甜膩的味道是一種身分象徵,包裹著虛假的玫瑰香與山田二郎極其不符。纏繞在二郎身上的香水味很薄,卻怎麼也揮之不去,伸手去觸碰他的髮尾時彷彿能夠沾取依附在上頭的香氣,指尖盡是不熟悉的氣味。
  「二郎,你身上有香水味喔。」
  「咦?」
  聽聞一郎的話,原本瞇著眼準備打個小盹的二郎瞬間睜開了眼睛,脫下身上的外套大力嗅聞一番。
  他是不噴香水的,身邊的女性朋友也不多,鮮少有玩在一起的機會,於是他花了不少時間回想身上的香水味到底從何而來,最後終於在新宿的老熟人那裡找到了答案。
  「哥哥之前不是有交給我一個工作嗎?所以我去找認識的情報販子問了一些事情。」
  原以為拿到情報就可以離開,結果作為報酬的討價還價,他被迫留下來吃晚餐,因此在烏合之眾待了比往常還久的時間,身上也留下了一時半刻無法褪去的香水味。
  二郎甩了甩外套,卻抖不掉已經沾染上的香甜氣息,掙扎著不知道要不要洗外套的樣子全被一郎看在眼裡。一郎吸了一口氣,感覺鼻腔似乎還留有那嗆鼻的味道,他拍了拍二郎的頭後說:「你去洗澡吧,我幫你洗頭髮。」
  「咦?不用啦,我自己會洗。」
  「沒關係,我幫你洗。」
  「可是……」
  二郎還想再說幾句,人已經被一郎推往浴室,他一邊想著這到底算是懲罰遊戲還是褒獎,一邊按一郎的指示將浴缸盈滿水,換下全身的衣服後泡了進去。
  溫熱的洗澡水雖然舒服,卻無法舒緩二郎的緊張,透過浴室門的毛玻璃,他隱約能看見在外面準備毛巾跟換洗衣物的一郎,卻完全看不透一郎提議要幫他洗頭髮的理由。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起床、自己洗頭,大到能夠和兄弟並肩作戰,也足以喜歡上一個人。
  二郎將臉埋進水裡,任由溫水浸潤他的髮絲,蓋過他的眼和耳,隔絕了所有的五感後終於冷靜下來,不再糾結於他想不通的事情,反正不論他再怎麼猶豫不決,又或者一郎別有居心,他終究是要洗澡的。這麼一想之後,二郎頓時輕鬆許多,他拍了拍臉頰,再次抬起頭時,一郎已經捲好褲管走了進來。
  「感覺好奇怪喔,居然讓哥哥幫我洗頭髮。」
  「偶爾為之挺不錯的吧。」
  見二郎已經把頭髮浸濕,一郎便逕自挑了一罐洗髮乳擠在手上,輕輕地搓揉出泡泡,乳化成泡沫的洗髮乳散發著香氣,盈滿整個浴室,噴濺而出的小泡泡停在鼻尖上時還能嗅到一點香味。
  二郎抽了抽鼻子,確定這不是他平時用的那罐洗髮乳的味道。
  雖說他很崇拜哥哥,也總是期許自己能成為和一郎一樣的人,但他們終究是不同的存在,都有各自的喜好和不可退讓的偏執。就像他跟三郎的狗派與貓派的無解之爭,他們三兄弟連偏好的洗沐用品都不一樣,而現在抹在他頭上的既不是他自己買的那罐,也不是三郎常用的洗髮乳,是他時不時湊向一郎時會聞到的香味。
  放在他自己身上是有點不習慣,但他挺喜歡的。於是二郎閉上了眼睛,享受一郎的手滑過他的耳朵,輕柔地撫摸他的頭髮。
  「這個力道可以嗎?」
  「嗯……可以。」二郎小聲地哼了一聲,說:「哥哥,你這樣好像美髮師喔。」  
  一郎愣了一下,隨後開始模仿美髮師的動作按壓二郎的頭皮,有點不熟練,卻很小心翼翼。
  小時候一起洗澡明明不需要理由,但一旦長大,多了一些曖昧之後,總是不得不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釋,企圖搪塞,又或者說服自己。
  「那麼,我今天就是你專屬的美髮師。」

  而美髮師的工作當然不只有洗頭髮。
  「我可以自己吹頭髮!」二郎緊緊抓著吹風機,做著垂死的掙扎。
  「不行,我說過我今天是美髮師。」
  一郎回答得理直氣壯,他坐在沙發上朝二郎伸出手,等著二郎自己將吹風機交給他。二郎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舉手投降,坐到了一郎旁邊,如同他的哥哥從不強迫他那樣,他也從來無法拒絕一郎。
  略長的頭髮相當潮濕,沿著髮尾滴落而下的水珠很快就將衣領給沾濕,一郎一邊用毛巾擦拭頭髮上多餘的水分,一邊說道:「頭髮要先擦再吹,你每次都隨便擦一下就跑去睡,難怪隔天起床時頭髮會亂翹。」
  「我現在會吹頭髮啦!」
  「真的嗎?」
  「真的!」見一郎一副懷疑的樣子,二郎辯解道:「好歹我已經是高中生了,吹頭髮之類的小事我還是可以自己做。」
  二郎鼓著腮幫子的模樣讓一郎忍不住笑了出來,決定不再逗他。
  「是、是。」說完,一郎繼續手上擦頭髮的動作。
  二郎卻不滿意他的敷衍,感覺自己似乎被小瞧了,帶著稚氣未脫的任性湊向了一郎,鼻尖貼著鼻尖,說:
  「哥哥,我已經長大了,不只是吹頭髮,很多事情我其實都大到可以做了。」
  一郎看著眼前那張自小看到大的臉龐,有些成熟,又有些孩子氣,確實是十七歲少年的模樣,也是他喜歡的模樣。然後他接下了那眼裡的純粹,任由髮梢落下的水滴打濕他的衣服,任由臉紅的溫度渲染著彼此,細細品味著懷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