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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間凜月直視著東方,晨曦透進窗的溫度幾近透明。

更小的時候,世界是屬於他跟兄長的。在朔間凜月有意識以來,兄長就是他眼前的那個無所不能的存在。
兄弟倆共享同一個陽台的夜空,在微涼的夏夜裡互相倚靠著遙望星空閃爍。如此沉靜,對方輕哼著的歌謠透過緊連的肌膚,穿透衣料直接回盪在他單薄的身體裡。即使是在夢鄉裡也難以拔除的旋律。後來兄長不在家的日子漸長,兩個人共享的天空被切割成兩半,由兩坪大小變成一坪大的方格,剛好足以裝進一個屈膝而坐的孩子。

即使不樂意也停留在體內的旋律,不僅只是搖籃曲而已。
並沒有特別嚮往,為了更接近兄長他也樂意去碰觸那些白熾的火焰。不如說,他想知道,割捨曾屬於彼此一方天地也想觸及的生命狀似如何。
那本該是他們屬於闇夜的魔物之間,禁忌之所。

不要試圖理解彼此。忘了是在哪裡的誰這麼說過,逐漸褪色的記憶在朔間凜月的腦海裡只留一層模糊的影像。明明他的記性很好,卻只依稀記得是在家裡哪本相冊中的相片背後看見的娟秀字跡,模糊的記憶中那是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不要試圖理解彼此,如此便能得到平靜。

可是凜月無法自禁,如同紅舞鞋的誘惑一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之後,是永無止境的舞蹈等候在前。
在朔間零失約的那個九月之前,朔間凜月都樂於在玄關等候迎接從機場飛回的兄長。
最喜歡哥哥了。
這麼說著的孩子守著他的一坪天空,在原地等候另一半星空閃爍會夾帶著夜風回到他的身側,等候著那個比他一人更加寬廣的視野教會他下一個星座。

而在玄關守了一夜也沒能等到他的星輝歸來的日子之後,他從來未曾在那個地方多做停留。
大概是曾經的兄者。
這麼說著的孩子故做冷漠的臉自以為欺瞞了所有人,至少哄騙過自己,那就全世界都會相信了。
第一次說出討厭的字句之後才發現,這樣的話語也不難吐露。反正對方的啜泣跟誓言一樣虛假,不消片刻就能被其他溫度奪去注意,進而轉身又回到他始終無法適應的光亮之所。

始終認為弟弟只是青春期的叛逆,這樣的兄長只答對了一半。聲稱明白對方的孤寂而溫柔撫摸的那雙手,溫度有多麼冰涼,朔間凜月記得清楚。
最討厭了。
全世界都應該相信的話語,是他最討厭他的兄長。

但是他有了其他天際得以拼湊,是不屬於黑夜的湛藍天空。
如同拼圖一樣,那些人擅自待著自己的一坪蒼穹與他的夜空相連接,如此反覆,最終他也能得到得以展翅翱翔的天際。

儘管只有他自己的那塊漆黑一片,甚至曾經閃耀的星子因為日光而不再奪目也無妨,屈膝的孩子被拉著跑動,沒有獵人先生的斧頭,穿上紅舞鞋的雙腿將無止境地跳舞直到世界盡頭。
並非伊卡洛斯,也並非飛蛾;卻依舊覺得翅膀幾近融化,仍然撲火。

不要試圖理解對方。
即使銘記也無法驅離已經撤響體內的旋律,儘管飛到世界之巔,即使擁有了無限遼闊的天際也無法停止,他的無法自拔無疑是愚蠢的。
卻也是聰穎的。
且是必須的。

放羊的孩子正等候著誰都沒出現的時刻,等候著被野狼吃掉的時刻。
但放羊的孩子等來了野狼被扼殺的結局。
於是他想起了即使是暗夜裡,淚水也是如此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