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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健隨筆

***

寒冬夜裡細雨如絲,淅淅瀝瀝,打濕酒肆前的青石板路。

店小二縮在櫃檯後打盹,等著送走窗邊那位坐了一整晚的客人,好收拾鋪子回家睡覺。

說也奇怪,那位客人每年都會在冬至前兩、三天出現,明明穿著一襲明豔張揚的紅衣,卻專挑角落不起眼的座位,點一盤黑仁的花生和一壺茶,一待就是一整天,不說話,只是總望著青石板路的另一端,似乎是在等人。

但等了這麼些年,也沒瞧見誰來赴約。

店小二換了個姿勢,頭一歪,靠著一旁的梁柱,悄悄從櫃檯與柱子之間的縫隙打量對方。

門口高掛的紅燈籠被風吹動,殘燭搖曳,似有人來。

客人放下茶盞,抬眼望去,依舊是空無一人的清冷街道。

看來今年還是落空了,店小二在心裡嘀咕著。

「小二。」客人忽然開口喚道。

以為是自己打量的視線太過露骨,店小二嚇得趕忙站起身,正要吐出一連串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道歉詞,客人卻早一步將銀兩遞到他面前。

簡直嚇死人!

店小二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這位客人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而且還這麼快,他不過是眨一下眼睛,人怎麼就出現在櫃檯前了?

客人笑了笑,不怎麼在意店小二的無理。他的臉色蒼白,唇卻極豔,帶有一絲久病的脆弱感,眼尾泛著紅,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為誰心傷所致。

「啊。」見客人轉身便要離去,店小二這才回過神來,隨手抓起一把有些舊了的油紙傘追上,「客官,外頭還下著雨呢,您……」

紅衣的客人擺了擺手,接著,頭也不回地踏入雨幕之中。

之後,店小二再也沒見過那名客人,留在他記憶裡的,只有那一抹影影綽綽的紅。



再後來,店小二聽酒肆的說書先生提及,傳說附近的深山裡住著一隻千年狐妖,狐妖對人類將軍一見鍾情,怎奈何戰亂突發,將軍披甲上陣,最終戰死沙場,而狐妖,至今仍在出入小鎮必經的長街上,等著那個不會歸來的人。

「那狐妖倒也深情。」店小二低著頭剝花生。

「可正所謂情深不壽啊。」
說書先生將扇一收,輕輕敲了下桌面,才續道,原來這一切不過是狐妖的單相思。

「既然他們根本沒在一起過,為何狐妖還要等?」

「求不得,放不下。」



所求,不過是想再遠遠見上一面就好。



店小二不置可否,打發了說書先生,便將剝好的黑仁花生收起。

後方的灶房裡,廚子們正在討論冬至要不要煮鍋湯糰。

呵出一口氣暖暖凍紅的指尖,店小二百無聊賴地縮在櫃檯後,他緩緩靠向一旁的梁柱,看著靠窗那個無人入坐的座位。

求不得,放不下。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