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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死了,浪費我的時間。」 糸師凛把拉門甩上步出安理小姐的書房時,塵土飛揚。表情冷峻的程度是往常的十倍以上,臉上是大寫超不爽,栗子頭撇見都逃到柱子後去了。 他手上還攢著一張長紙條,被揉得稀爛。 潔世一看著那張紙條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又隱約想不起來。凛咬著牙從自己身旁走過,還瞪了眼過來,然後把手上的紙條扔在自己身前,又一臉不爽地離開了。 機會總是會輪到自己的。 等到凛拐了彎,他才去撿那張紙條,皺巴巴地。一張白紙,紅墨水大字寫了幾個字,還有繪心先生的印在角落。 大字寫著,外出許可。 「看來這件事得換個人辦了。」 繪心站在身後,剛從房裡走出來,把門關上。他似乎把方才的畫面都看在眼裡,不意外的樣子;然後眼神落到,現在拿著外出許可證的潔世一身上。他對這小子的印象還是有的,就是樸實、平凡,然後沒什麼印象。 但值得一試。 他走上前去,抽走那張快不行了的外出許可卷,然後攤平。潔他們才意識到繪心正站在自己身後,身旁的人不淡定,還差點叫出來。 「潔世一,」許久,繪心開口道。 「你跟我來一趟。」 - 安理小姐把新的一張外出許可證遞給自己,還很平整。他恭謹地接過,一邊把要備的東西再清點過一次,確認沒少。 結果機會竟是這樣落到自己身上來的。 潔心裡覺得還是沒有很踏實,但繪心先生看來沒有要改變決定,讓自己負責這一次的下山採買。聽起來可能沒什麼,但下山這件事本身就很難得,更是潔近一年以來第一次要離開這座山頂,到別的地方去。 比起期待,他心裡更多的大概是被看見的喜悅,說不定回來了的自己就不用打雜了……之類的?想著想著,他嘴角上揚,被送行的同房室友們打趣說好狡猾。 然後他便踏上了旅程。 步行下山,與只能自山頂上下望的景色只剩咫尺相距,心情是比腳步更激昂。下了山,要採買的品項大部分都是些山上自己搞不出來的東西,有點麻煩;但時間是自由的,過夜的地點還有安理小姐安排,所以這一週更像是放了個假給自己,過得愜意。 然後一週過去。 這趟旅程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透氣的快樂時間感覺過得特別快,要買的東西也差不多齊了。他甚至還能用安理小姐偷偷多塞的貼補錢帶點大家想吃的點心回來。 回程,他一邊咬著紅豆包,要回山上去;步鞋腳步踏在碎石子路上,喀噠響。 離回到山頂約莫還要幾個時辰。 揹著行李的回程有點長,潔手上的紅豆包早已經吃掉了兩個,此時的地理位置差不多是半山腰,從樹叢間縫裡看出去的街道景色越縮越小,變成小孩子的玩具房。然後植景也要變了,拐彎到另一條小徑去,從熱帶系的綠寬葉子變成竹林風景。返程靠近後山一帶的路並不好走,原先大太陽的天氣也被葉林遮蔭,只透了幾條光束下來、打在泥土地上一點點。 但他總覺得,身後的竹叢裡有什麼窸窸窣窣,盯著自己看。 空氣裡應該很安靜,前進的步伐裡應該只有草葉被吹動的節奏起落,自己不是特別怕什麼鬼怪的那種性格,但隨著自己更往深處去,那股奇怪的感覺便膨脹起來。他突然想起一些記憶,模模糊糊的,有關於怪異的傳聞、有每個夜晚室友們編纂的怪談,最後是繪心先生的告誡——不要靠近後山,然後毛骨悚然。 ……該不會是,真有什麼吧? 潔搖搖頭,想把這樣奇怪的想法甩開,但背脊裡好像起了冷氣,或是從衣服的不知道哪個小角落溜進去。盡快穿過竹林就好了,他想,加快了腳步,然後望見光束就在前方,幾尺距離。 心臟碰碰跳著的速度好快,氣也喘著,潔上次這麼緊張的感覺都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他想飛速步進眼前那道光裡,再快一些,把纏著腦袋的奇怪預感都甩到身後去。 剩最後一步、 就剩最後一步。 * 腳步煞止,潔回過頭去。 「……?!!!」 重心不穩,他向後跌在草地上,過快的的心臟差點沒跟著從食道跳出來。一陣影子壓在自己身前,把就近在咫尺的光亮遮掩大半。 對上的一雙眼,是過於瑩亮的金黃色。 - 就正如傳言那樣說的,藍鎖後山確實有殭屍的聚落。 有人說,那片竹林後曾是墓地,他們便是源於那裡,然後在幾年前的那場混亂裡頭奪走不少人的性命。 但殭屍不會記得,他們不知曉自己源於何處,記憶裡更未擁有名字。帶著身上常人所害怕的「氣息」,他們隱居起來,自給自足,與世界隔絕—— 那份氣息被稱作「陰」,代表「死」的陰氣。 還有,殭屍一般不太需要吃東西,大概是因為沒有「慾望」——活著的慾望、追求所愛的慾望、更甚於進食的慾望,他們都沒有,就像屍體一樣。這樣的他們數量約一百初,居住於藍鎖後山的那片竹林深處;他們群聚在一塊,且也不步出那片竹林,隔離於人類的世界之外。 而眼前的傢伙,正是殭屍。 兩個身子卡在一起了幾秒,潔不敢動,對方則跪著坐了下來,撿起自己落一旁的圓帽子帶好;還有自己方才在路上吃的紅豆包,也被撿了起來,一顆顆抱在懷裡。潔才發現自己手提著的袋子破了個洞,一整袋紅豆包都快掉沒了,散在地上。 「欸阿……抱歉。」潔有些慌張,伸手要去接。 動作卻停住了。 眼前的傢伙,正是殭屍,但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他拿起了懷裡的紅豆包,然後塞了一顆到嘴裡去。 嚼嚼,吞下去,然後再一顆。 他看著對方這樣,也不知道該不該喊停,就這樣看著一個殭屍吃得津津有味…… 好像吃得很開心。 仔細看,對方短短的黑髮髮尾翹起來,有明亮的金黃色漸層,跟圓圓的瞳孔同個色調;寬大的袖子下有尖尖的黑色指甲,手臂被繃帶繞著,臉頰也貼著一塊方形貼布,但不知為什麼都是黑色的。 然後對方張嘴咬開豆餡的時候,他也瞄見沒藏起來的,小小的尖牙。 * 然後,畫面好像有點過於祥和了。 陽光的橙黃色悄悄爬到兩人身邊,時間又一刻過。潔早已收整了衣擺,把身上的灰拍掉,換成盤腿坐。 接著,開始了奇怪的餵食小遊戲。 對方把自己掉的紅豆包一口不剩地全吃完後,便盯著自己剩的那一大袋,露出想吃的表情。潔心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手裡打開包裝的動作倒是很流利,然後又拿出一顆遞給對方…… 對不起了室友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過經過了來回幾次的「相處」,潔倒是更了解了眼前的傢伙一些,大概吧。 他發現這傢伙似乎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麼,但好像……不會說話。問他住在哪的時候他沒有應答,問他還想吃嗎的時候他點了點頭,問他覺得好不好吃的時候,對方露出的笑容比豆餡更甜,瞇起了眼。 問他的名字的時候,對方愣了一下,還叼著紅豆包。他伸出指頭,在地板上找到一小塊平土,用過長的指甲尖在地上描畫起來。 速度不快,曲線也歪七扭八的。 「ばち……ら?」 潔探頭去看,又稍微思索一下才得出答案,蜂樂。他甚至很意外,對方居然只是不說話,但寫字溝通完全沒有問題。 似乎是念對了,對方笑起來燦爛,點點頭。 再後來,他們交換了名字,潔甚至大方地自我介紹起來,差點沒答應要帶新朋友上山頂去玩。對方好像很喜歡自己,聽自己分享時的眼睛裡閃亮亮的,還一點防備心也沒有…… 這就是殭屍嗎? 跟心裡所想的殭屍的樣子差得好多,他想,原來怪物也能是這樣親和的、有些可愛。然後袋子裡撈到了空氣,他才回過神來、已經沒有了。 眼前的殭屍朋友嘴裡還在嚼,臉頰鼓鼓得像小倉鼠,潔把空著的袋子折好收起來,稍微跟眼前的傢伙比手畫腳的要傳達「已經沒有囉?」的意思。 然後,兩人的反應都似懂非懂。 殭屍朋友眨眨眼,舔著自己沾了麵包粉的手指尖,潔則站了起來,收拾東西、背起背包。陽光溜不進竹林裡頭更深的地方,接下來還有好一段路程要走。他想,再不回去天色要暗,不好。 但回過身去,小小的力道拉在自己衣角上,並沒有打算鬆手。 * 在潔外出採買回來之後,過幾天。 要買的東西是一樣也沒少,任務順利完成,除了約好要給室友帶的山下土產。潔除了被室友們怨懟了幾天,日常生活歸於平靜,照樣早起晚歸,要做的打雜事可不會等人。 後來,他還是和殭屍朋友好好道別,說好了以後還會再見面的,對方才鬆手。他見對方露出的表情很依依不捨,潔自己心裡頭也是,但也只能歸去,伸手揮別。 離去的腳步很不踏實。 他自己也知道,這樣能下山的機會再到自己身上的機率是微乎其微,但必須回去,只能把這樣的記憶收藏起來;身後的傢伙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拉長了的距離,身影便隱沒於竹叢之中。 然後是今天早晨,又到上工的時間。 從安理小姐那裡拿到了今日的排程與工作,身為房長的久遠涉才步回大家的集合地點,要派發工作下去。清晨的空氣還有些冷,大家一個個也睡眼惺忪的,看起來沒什麼朝氣。 久遠倒是習慣了這樣的氛圍,開始往常的工作,吩咐注意事項、注意時間,然後一一把每個人的負責項目分派下去。 接著在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了異樣。 「潔呢?」 - 等潔醒來的時候,房間已經空空如也了。腦袋裡頭昏昏沉沉的鳴,眼前也模模糊糊;要撐著自己身子起身的時候,還不知為什麼沒平衡,嗑絆了下。 現在……幾點了。 他覺得不太對,現在的狀況或自己的狀態都是,還感覺到自己額際薄薄的一層冷汗要冒出來,但身子卻是熱得異常。 然後拉門被打開,一大群人探了頭進來,喊自己的名字時,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 畫面一轉,再睜眼,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去。比宿舍寮裡更明亮的燈火光,更乾淨的牆緣與天花板色調,空氣裡沒有臭男孩子們的汗氣,反倒是滲著淡淡的中藥味兒,有些苦——是醫護室。 安理小姐走過來,把推嚷在自己床緣的一大群人推開,潔才瞥見她手上端的那盛湯碗,不知道裝什麼。自己的喉嚨裡很燥熱,想起身也被示意著躺下,身邊的傢伙們被支開之後,空氣終於清淨起來。 接過那碗湯藥,苦澀味在舌涎裡化開,皺了眉頭。 「覺得好一點了嗎?」 「……嗯,大概,謝謝您。」潔向安理小姐道謝,一邊把空碗遞回去。 「請問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安理小姐接過碗,放回架子上。她想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 「行了,小安理。」 潔才發現屏幕後還坐了一個人,熟悉而冷淡的面孔還翹著腳,繪心打了岔,揮揮手把安理支到別的地方去。面朝著自己,潔有種不太好的、要被罵了的預感,盯著自己的瞳孔裡沒有情緒,如往常一樣,話語也是。 「你去過後山對吧,潔世一。」 - 蜂樂是殭屍。 但……好像不太一般。 一般的殭屍,或者說居住於藍鎖後山的大部分殭屍們,生活總是封閉的——封閉於那片林深,封閉於那片視野,與人世隔絕起來。 但蜂樂並不這樣。 他不同他人群居一塊,自己生活,想去哪就去哪;小小的竹林關不住他的步伐,自由與好奇的心更是,他似乎擁有更澄澈的眼睛,與那些無慾、只徒呼吸的軀體不同。 另一位同樣與族群格格不入的殭屍同伴凪,就總是無法理解,蜂樂為何總能興致勃勃地想往外跑。外面的世界好大,蜂樂這麼比劃著說,說可以看見好多竹林裡沒有的東西。 不覺得很有趣嗎? 所以他踏足在每一片泥土上,只有自己的腳印子;也輕身躍上枝頭樹梢,去嚐從地上看來伸手不及的那一粒果實飽滿。 然後,我便遇見了你。 * 「這便是後果,」他說。 「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潔世一?」 在床緣排開的診斷紙一張張,潔還沒細看都頭痛起來,方才繪心說的一大段文言似的長篇也是。他一半心裡明白,另一半的腦袋卻還是漿糊般混沌,昏昏沉沉。 反正總結來說,人類跟殭屍接觸,身上帶有的陽氣便會被侵蝕掉,一點一滴且不知不覺。就像慢性病一樣,繪心是這麼說的,悄悄腐蝕入骨髓的陰氣甚至不會讓人感覺到痛,然後軀體便將凋零如腐花。 而罪魁禍首,便是回程路上遇到的那抹明艷的黃。 他沉默了許久,心中卻無法釋懷,一股沉悶像在心上打了結。他在想,想好多事情,過去、未來與自己,然後發現當死亡的距離與份量變得與自己觸手可及的時候,他反而冷靜下來。 然後突然想起,那一抹黃色,在陽光下。 他還記得對方笑起來的嘴角,金黃色如蜜的瞳孔裡好天真,還有對方潦潦草草留下的、他的名字。 蜂樂。 他想,如果不是這樣的關係,他們或許……還能是很好的朋友。 「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嗎,」安理小姐看著潔的表情沉重起來,似乎也心有不忍。 「能從根把陰氣去除的方法……之類的?」 「沒有。」 繪心應得冷淡,邊以怪異的姿勢喝了口茶。三人的氛圍裡頭有些尷尬,潔自己垂著頭聽,表情倒是淡然。 外頭原先安靜的空氣好像又紛鬧起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腳步聲錯落間歇,還有人聲嘈雜推嚷,但模模糊糊地被隔在門紙之外。潔回過頭去,安理小姐則站起身要去查看,繪心則還是翹著腳、沒去理,取而代之的是幾秒後開口,淡淡地。 「但活下去的方法,是有一個。」他說。 「而且似乎,來得正是時候。」 - 蜂樂加快著腳步,向前奔馳著。夕陽之下,長長的影子,逆向的風撩起他的前髮,也是金色的。 心臟、脈搏許久沒那麼躁動了,正如同此時的心情一塊。激昂?期待?他並不明白。 但必須去見他。 必須去見潔。 草皮的尖刺戳在赤腳底,一下下有些疼,人群驚愕的表情,有人喊叫起來、也有人拿了掃把要來阻擋,只勾到自己的衣袖。可攔阻不了,嘈雜在耳膜上只是模糊的雨點,他仍在前進,躍過長階梯一階階、奔過長長的廊,他順著直覺去尋他的位置,於陌生的世界裡頭。 而最後的止步的地方,直覺帶他前來的,是這裡。 對方所在的地方。 * 蜂樂從沒料想過自己當時的舉動是多麼魯莽。 直到那刻。 帶著好心情回到竹林裡頭時,他還踏著輕快的步伐,哼著小調。回到暫居的山洞去,最近跟他共用一個山洞的新室友千切正好在,看著歸來的室友冒著花花有些疑惑。 然後蜂樂便分享起自己結交了一位人類朋友的經過,還很興高采烈地。 千切看著室友比手畫腳著很開心,倒是皺起眉頭來,與因為跟族群隔離太久、都是一個人生活而不會說話的蜂樂不一樣,大小姐開了口,打斷對方興致。 「……你是不是不知道,人類跟我們相處太久會發生什麼事?」 - 大門敞開,閒人離場,門庭前的空地終於清淨,安靜下來。繪心甚八站在門前,正中,安理小姐於側,而階下獨自站著的身影,則是那一抹黃。 潔心裡所念的那一抹黃。 他有些訝異,對方為什麼這個時間出現,然後在自己面前。他是怎麼上來的,怎麼找到自己的,好多好多思緒都混雜在一塊,然後訝異之外是欣喜。契約將剝奪他們的自由,將倆人的未來束縛在一起,他記得方才繪心是這麼說的。 你可以怪罪也好、憤恨也罷,因為這應是他們的懲罰,身為疾的他們的懲罰,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然後他反問自己,你覺得呢? 看著對方,他發現自己並不那麼想。 他發現比起怪罪這份命運,他更想將這份緣長存,這將不是剝奪他的自由——如果可以的話,那片竹林不應是他唯一的世界。 繪心示意,沒對擅自闖入山頂的殭屍動粗,而是指了指要他上前來;蜂樂冷靜下來,雖然瞄見心念的人就在咫尺距離,但還是乖乖的跟上前去。 接著是交流,繪心好像跟蜂樂說了什麼。 潔在有一段距離,不知道繪心到底跟蜂樂說了什麼,又要讓他做些什麼,大概是跟自己有關的事;許久,只見蜂樂用力點了點頭。 「沒問題了,就這樣辦。」 繪心跟安理小姐示意到,要她去準備東西來,另一邊則拍了拍蜂樂的背;蜂樂得到許可,指尖拉著長袖子,卻有些卻步,站在原地。 他遠遠望見,那抹蜂蜜色裡頭,有沉甸甸的心情,不敢看自己…… 那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安理小姐備好了東西回來,看著兩個傢伙有些複雜的氛圍,又想起方才繪心最後把方案告訴潔時的事。說明很複雜生澀,沒有人試過的方法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少年的表情裡頭,答應的語氣很果決,眼神裡很純粹。 「快去吧,別讓他等你。」她輕輕拍潔的頭,想把對方猶豫的思緒揮別。 「他可是能夠又找到你的人。」 * 入秋。 綠葉轉橙紅色,把滿遍山景染成艷彩色的畫布,涼意來,他們都多加了件外衣、不想著涼。兩人份腳步踏在落葉碎上,此時的枯黃色反而像是花瓣,被對方胡亂繞著圈的步伐帶起,輕飄起來。 然後頑皮鬼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在枯葉叢裡頭。 後來,契約締結的過程很順利,潔才發現方法其實不難。締結契約的殭屍,只要不要離開被締結者太遠或是拿掉符紙,身上的陰氣便會與被締結者的陽氣中和,變得不具有危險性。 繪心給了潔一張大概是有處理過的符紙,然後是一隻毛筆,沾好了墨水紅。 再來只要寫字,貼到對方頭上就完成了。 潔有點傻眼,原本非常非常緊張的心情變成一大堆問號,只要這樣就好嗎、真假,還沒來得及問出的疑問句便被繪心一個眼神遏回咽喉裡去。好吧,下一個問題…… 要寫什麼呢? 繪心沒有特別說明,只說不要亂寫,寫什麼都可以,然後跟兩人有相關的東西都可以…… 不不如果寫紅豆包貼對方頭上也太好笑了一點www 跪坐在前頭,對方看著自己下筆猶豫了好久,歪著頭,眼睛眨了眨很可愛。潔心裡想著不是分心的時候,刻意要把眼神撇開,卻瞄見對方伸出了指頭,在地上筆劃著什麼。 「いさぎ!~」 後來蜂樂便學會了這個詞,甚至比他學會自己名字的唸法來得快,他用各種方式喊潔、不同的口氣跟節奏,但語尾總是甜膩膩地上揚。一半是因為這是潔的名字,他們總是待在一起,膩在一塊,關係好的程度都讓室友們打趣起來,真好—— 不過蜂樂跟潔的室友們也相處得不錯就是了,說實在。 潔的話,後來還是沒有逃過繼續打雜的命運,但身邊多了一個人;他們一起去了好多地方,在每個角落都留下足跡。蜂樂總會笑起來,瞳孔剔透裡映下的景色好漂亮,眼頰淡淡的粉色也是,嘴角上揚的弧度也好勾人。 每到這種時候,他總想把景色連同對方一同收藏,他聽說了城鎮裡頭好像出現了什麼叫照相的技術,聽起來還不賴。 還有另一半原因是…… 潔上前去,伸手去把摔倒的摯友拉起來,還有又滾到一旁的圓帽子,拍掉上面的灰。對方咯咯地笑,又喊自己的名字,音調好甜,融化在背景的楓糖色調。 「いさぎ~」 「嗯。」 他幫對方把帽子帶上,順帶去把亂糟糟了的髮絲撥整。指尖從對方的臉頰劃到耳尖,有些嫩紅的色調在夕陽裡頭,藏起來。 只有微上升的溫度,藏不起來。 潔看著對方笑,嘴角也不自覺上揚,然後瞥見那張白色,貼得有些歪了的符,要把蜂樂好看的蜂蜜色眼睛遮去了一半。伸手去,要把符貼正時,他又瞥見一抹紅,綴於那紙白。 是自己的名字。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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