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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春日的早晨]

胡桃木的新芽、微冷的清晨、料峭後已然平息的風雪。
和破例的起了一大早的你,正在春櫻早放的庭院裡踩著消融的積雪玩。

*

夏川醒來的時刻,正值初晨。
她還有些睏意,眼底迷迷糊糊的盡是斑駁的色塊,只看見窗櫺外銀白的世界零星散布著幾片粉意。
隨意的投去一道目光後,她並未升起多餘的想法,本就困乏的心思徹底向睡夢靠攏——直到她在翻身捲動被子的動作下、察覺到身邊空蕩蕩的床鋪為止。
沈重的睡意在頃刻間消散。
她恍惚的頂著一頭凌亂的黑髮坐起,藍綠色的眼睛無焦距的掃視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空氣中還存在著伊莉雅髮間淡淡的梔子花香、她的衣服和行李依舊擺在合當的位置,意識到並非再一次的不告而別,夏川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但她很快就記起了更加急迫的問題,所有禦寒的衣物都被留在房間裡,唯一遺落的只有那件棉質的長袖睡裙——輕薄的、無法抵禦寒冷的、伊莉雅在入睡以前穿在身上的睡裙。
她從床上跳起,急急忙忙的自衣架上抄起那件紫色的大衣外套,衣領旁的絲帶都來不及束起、便小跑步的往外跑去。早春的寒風撲面而來,水融融的積雪堆滿了庭院,而伊莉雅正在雪上輕盈的躍動著、淺色的唇微微彎起、以一種非常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枝頭上淡粉色的櫻花。

急促的心跳與步伐不自覺地就放緩了,夏川在緣廊的盡頭停下腳步、臂彎上還掛著因倉促而顯得有些囫圇的衣物,另一隻手在胸前壓抑著微微的喘氣,頭上翹起了不甚服貼的呆毛。
她再度抬起頭時,伊莉雅已經穩穩的在雪上站定了,正隔著冷冷清清的陽光與雪微笑著:「早上好呀,想再多睡一下也是沒問題的,晴。」
「⋯⋯」但是我想要睜開眼的瞬間就能看見你。沒能說出口。
對並未到來的回應,她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伸出手,蒼白的臉龐在雪地光線的反射下近乎透明:「是幫我拿外套過來了嗎?謝謝你喔。」

數不清的話語化作心頭難以割捨的贅肉。
關心(斥責)、嘆息(憂愁)、喜悅(鬆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說的出口,這種事情。
夏川沈默的將手中的外套遞出,她將手藏在層層堆疊的布料之下,唯恐自己與溫暖相差甚遠的體溫驚擾到一向畏懼寒冷的伊莉雅——正因為對「考量的不夠詳盡」、「應該戴上手套才對」的自責思忖著時,伊莉雅把卷成一團的外套攬進懷裡,緊接著毫不遲疑的握住了夏川的手。

夏川不出所料的措手不及,她有些躊躇的抬起頭、與難得露出了認真神情的伊莉雅對上視線。在那些留有印象的日常生活中,伊莉雅總是在微笑、總是在不遠處或身旁撐著臉頰像永不凋零的冰雪花般靜謐的微笑著,但當褪去了刻意展現出的那份稚嫩感時,夏川才後知後覺的記起她的名字之後可是掛著「愛因茲貝倫」的姓氏。
「晴應該有話想對我說的吧?」她咬著下唇,向上仰望的雙眼裡閃爍著的是與外表不相稱的穩重,「什麼都不說出口的話,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伊莉雅好像有些難過的樣子。
⋯⋯是我又做錯什麼了嗎?夏川茫然的想。

明明正目光交會著,手指也互相包裹在對方的掌心中,但是、彼此間卻都不明白眼前人的想法。
這是多麽遺憾、令胸口焦灼、遙遠而靠近的距離啊。

「⋯⋯算了。」她低聲說,鬆開了手,「我很快就會回去,晴再多睡一下吧。」
「請讓我待在這裡吧。」夏川靜靜的搖頭,堅定地拒絕了伊莉雅帶著些許關懷的提議,對此、她感到有些愧疚的垂下眼簾,「⋯⋯看不見伊莉雅的話,我會感到不安的。」

那是如同亙古不變的雪般純粹且安穩的心意。
即使那片雪並不知曉該如何回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