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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賢連續四天沒回家了。

上一次好幾天沒看到自己的床，是他誤以為生病住院的鄭銀晟故意躲起來，因此特地跑到對方家門口蹲點的時候。真要說起來，那大概是他記者生涯中最熱血沸騰的時期。

相較之下，現在的情況簡直令人無言到可笑的地步。


向來銳利捕捉新聞事件的雙眼因為通宵熬夜而難掩疲憊，書賢趴在方向盤上強撐著精神，緊盯斜前方一百公尺處的私人招待所入口，一隻手保持機警地扣住相機快門。

時針剛指向2沒多久，對向車道一輛貨車緩緩駛來，不偏不倚停靠在他的監視範圍內。

「該死！」

李書賢暗罵一聲，立刻搖醒副駕駛座上睡得正香的前輩。

「唔……」
「請幫我拿著相機！」

沒等前輩反應，書賢已經駛離停車位，接著踩下油門衝向前方十字路口，再一個緊急迴轉，快速開向距離貨車後方兩個車身左右的臨停區。

「這邊很難拍耶……」金民錫半瞇著眼，慵懶地打了一個大呵欠。他抱著相機稍微挪動身體，看起來似乎還想繼續睡。

書賢懶得解釋為何臨時改變地點，只是煩躁地搶回相機，努力朝目標門口重新調整焦距。

「喔，出來了。」

剛說出散漫的提醒，快門聲立刻隨之而來，金民錫不禁暗自讚嘆身旁後輩的優秀能力。

－－要是好好培養，至少會成為公司的主要戰力哪……真是可惜了。

「怎麼樣？拍到了嗎？」
「沒有。」

直到目標鑽進車廂，書賢才停止拍照，他一邊專注確認照片一邊淡漠回答：「臉被衣服罩住，最多只能看出是個女的。」

「唉，有夠不走運。」

或許是資深記者的經驗使然，金民錫沒有出言責怪，也不打算繼續追擊，他長嘆一聲向後靠上椅背，乾脆地指揮：

「今天就先這樣，回去休息了。你傳個訊息叫三組早上六點直接等在議員家門口。」

－

雖然獲得返家許可，還是得把不倫新聞的跟監照片和文字報告上傳回公司雲端，等到整理工作告一段落，也已經超過凌晨四點。

李書賢繃緊最後一點神智，將車平安開回公寓停車場。儘管與鄭銀晟同居並不是交往主要目的，但他此刻對任何能夠減免半小時車程、提早抵達床鋪的安排都感激萬分。

「回來啦。」

聽到聲音的瞬間，書賢以為自己累到產生幻覺，但下一秒他就落入厚實溫暖的擁抱。

「這幾天有好好吃飯嗎？」
「……」
「臉色也不太好看呢，黑眼圈好明顯。」

為什麼這時間會在這裡？失眠？公事？現在準備上班太早了吧？

過度疲勞讓書賢無法像平常那般快速理清滿腹疑惑，他只能發呆似地默默看著銀晟的雙唇在眼前開合，滿臉擔憂地對他說個不停。

「想不想吃點什……」

說到一半的話停在書賢無預警湊過來的輕吻。

「我很睏。」

看樣子真的是累壞了。銀晟有些心疼地扯動嘴角。

「幾點去公司？」
「下午三點。」

「那先去睡覺吧。」銀晟語調溫柔地哄著，熟練抱起幾乎快倚在身上睡著的戀人，朝二樓臥房走去。「中午我會叫你起床的。」

－

上午十點三十分。

伸手按掉手機上的鬧鈴，李書賢第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鄭銀晟床上－－嚴格來說，現在也算是他的床－－最後的記憶依稀斷在玄關處，他記得碰觸到那份令人眷戀的體溫，以及舒服乾淨的香氣。

樓下隱約傳來瓷器清脆的碰撞聲，書賢確認時間後，艱困地起身下床，拖著腳步慢慢走出房門。


「怎麼不多睡一會？」

看到出現在樓梯口的身影，銀晟燦爛笑著跑過去迎接，張開雙臂一把環住戀人。

「鬧鐘響了。」書賢坦率答道。雖然睏倦感尚未退去，不過已經是這幾天來睡得最好的一覺。

「有胃口嗎？我幫你準備了鮑魚粥。」低頭在對方臉頰上親了親，銀晟的眼神滿是疼惜：「你最近瘦很多。」

「很快就會結束了。」

安撫般的話語是僅限鄭銀晟獨享的特權。書賢向來不解釋任何事，他每一個行動都經過深思熟慮，一旦時間成熟，目的自然明朗；但他理解銀晟牽掛自己的心意，也知道這些在外熬夜奔波的日子確實太冷落對方－－情侶溝通的重要性，他多少還是懂的。

「今天不能待在家裡休息嗎？」

如果人類頭上有耳朵，鄭銀晟此刻八成是耷拉垂下的模樣吧。書賢不禁覺得一陣好笑，伸手撫上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

「吃過午飯還得去換班。」書賢簡單說明。「但是晚上可以早點回來。」

「這麼辛苦的工作，不如早點換掉比較好吧？」

銀晟嘴上撒嬌般提出抗議，眼神笑容卻閃爍著狡猾的精光，書賢很快就領悟其中深意。

「你是認真的？」

「原來你一直認為我在開玩笑嗎？」銀晟扁著嘴摟緊戀人。「人家真的很擔心你耶！」

模仿年輕女孩的委屈口吻逗得書賢嘴角失守，兩人周遭的空氣瞬間變得柔軟許多。

細細品完情侶間無聲的甜蜜後，銀晟才正色道：「我支持你做任何想做的事，可你一旦投入太深就會忘記照顧自己，這點讓我很擔心。」

說著，他牽起配合思緒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湊到唇邊，虔誠而深情地印下一吻。

「我是真的想把你放在隨時都能看得見的地方，只有讓你待在我的視線內，才能讓我心安。」

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吧……書賢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長相好看、個性討喜、能力優秀，明明毫無缺點卻老是看別人臉色，一不留神就被來路不明的傢伙牽著鼻子走的男人，他不知道花費多少心思才迫使對方終於將目光轉向自己，若要論起「擔心」兩個字，他可是連一刻都不曾真正放鬆過。

－－或許換工作也不是壞事。

書賢開始冷靜考量去銀晟父親公司上班的利弊，沉吟一陣後，他脫口吐出近似承諾的話語：

「……給我點時間安排。」
「嗯。」銀晟勾起一個好看的笑容，愉悅表情略顯複雜。

「先來吃飯吧。」他說。「等等我開車送你去上班。」

戀人對他有求必應的心意盈滿胸腔同時，卻也真切感受到這份感情的重量。要是李書賢一直這麼寵著自己，最後會不會餵養出連他都無法控制的巨獸？

從小到大，書賢是唯一筆直看透他黝黑腐敗的內在，允許他任性肆意做鄭銀晟的人。這份得以暢快呼吸的舒適感彷彿鴉片般，在煙霧繚繞間麻痺所有感官與神經，令他甘願永遠耽溺。

回望書賢安靜看著他的模樣，銀晟心臟微微一緊，他情不自禁地把人拉到面前，霸道兇狠地掠奪對方唇瓣。

－－算了！不管了。

當口舌交纏繾綣的熱度緩緩滲透全身，銀晟決心徹底放縱一次，任由那些膽怯的無謂堅持被慾望浪潮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