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她一直身處於名為恐懼的黑暗之中，又像墜入深不見底的泥沼般無法動彈。

即便生命裡出現了幾道光，讓她相信活著是件有意義的事情，可隨著夜深人靜的孤寂一同而來的夢魘卻不曾放過她。

她總是在夢裡凝視著漆黑一片的唐門谷底，好似縱身一躍一切都能解脫。

唐鹿記得自己跳了下去。

呼嘯而過的冷風讓人張不開眼睛，她想著那也好，不必去想像谷底下有什麼，只要等一切墜地便好。

她又聽到了很細微的鈴聲，那是掛在唐默鈴身上的鈴鐺，是師兄為了讓小女兒練成天地無聲勢所綁在身上的工具。唐默鈴還小，被唐中翎嚴厲訓練後總是讓可愛的小臉蛋沾滿淚水，隨著鈴聲一點一滴滑落。

師娘！

她在失去意識前似乎聽見了那可憐的孩子對著漆黑一片的山谷喊叫尋人，她將唐默鈴托付給對方照顧，是她唐鹿最後一片私心，只希望趙活能在唐門找到留下的理由，再也不必出去遭人欺侮。

趙活對他人可能消失這種事情格外敏感。
說來諷刺，被當桃人餵養的那四個年頭，時常體會晚上還抱著一起取暖的夥伴，隔天一睜眼人就直接消失的日常，這讓趙活對某些事情的感受比常人還敏銳。

可不管多麼敏銳，終究是不會武功的孩子。
趙活能做的只有靜悄悄跟在那人身旁，若從噩夢驚醒便用惶恐不安的眼神去尋人，甚至笨拙又直接，老是牽著唐默鈴的手在唐門晃呀晃，只盼那人知道還有人需要她。

唐布衣萬分慶幸那晚比平時早回來，又因為注意到醜師妹抱著小師妹不知在找誰而偷偷摸摸跟上去，想著要找時機嚇嚇她們這兩個半夜不睡覺在外溜達的小壞蛋。

他真的，萬分慶幸。

將師娘與沒有想過自己救不了人卻跳下去的醜師妹一同拉上來，唐布衣整個人感到脫力卻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就怕手一鬆開，唐鹿和趙活跟著掉落谷底再也尋不回。

親眼見到師娘投谷自盡的畫面比想像中衝擊。

等到其他唐門弟子因為趙活那聲淒厲到像是谷底女鬼的尖叫聲，提著燈尋聲趕來時，看到的是臉色慘白的趙活與唐布衣，以及死死抓著唐鹿不放正在嚎啕大哭的唐默鈴。

那夜唐門燈火通明，沒人敢闔眼入睡。

關在煉丹房內做事的唐錚，在收到消息後跟著唐布衣在正心堂那守了一夜。

「師娘她……為什麼……」

等到天空夜色被東方魚肚白逐漸取代，唐布衣才真正意義上的放鬆。血色仍沒有回到他平常嘻皮笑臉的臉上，他的腦海裡充滿無數個為什麼而忍不住喃喃自語。

唐布衣的為什麼，唐錚多少是知道答案，但唐鹿不願意說甚至不惜想以投谷這種方式將答案埋葬於黑暗，那他就不能說。

「以你這腦袋也想不出個什麼像樣的東西。」
「……。」
「……謝謝。」

那是一聲很輕很輕的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