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四季流轉 #許世


在與他分離的第七萬三千零五十天,身著白衣的青年又再度回到了與他永隔之地。他喚醒了自己,給了自己姓名『何許人』,教會了自己何為情感,又讓他知道了什麼叫做故鄉以及——近鄉情怯。


雖然每到這個時節,何許人都會來到南塘,可即便歷經了兩百次南塘行,都總會在看到南塘的街景時,不來由的惆悵。最後在往花家的路上,看著那南塘王當時最愛吃的藕粉攤子處,爾今已然空無一人的光景;停下腳步,悵然若失的轉身,順著原路回去寒江。這種明明懷念,卻又不敢靠近的矛盾,也是與他分別後,才學會的情感。


去歲,何許人發現了自己身上的月光凍出現了些許裂痕。雖並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因此消散,更甚至,還有一瞬想著是不是等到自己也不能動了,這由他所塑的靈魂就能去到他身邊了?


可若是他在的話,肯定會二話不說的想著要如何治好自己。他是愛惜生命之人,即便自己嚴格來說並不算是一個生命。


於是便動手修復了那裂痕,等到復原完成來到南塘後,已然又到了當初與他一同離開冥冥山的時節;錯過了他的忌日。雖然何許人知曉,他肯定不會怪自己,可卻在南塘的牌樓外,望著街景,怎麼都不敢踏進南塘,不敢走進那錯過時節的『南塘』。他的南塘,一直停留在那人離去的那一天;那個合該是跟他一樣,暖陽照人、活氣最盛的暑日。


________

光陰的流轉變遷,並沒有奪去南塘的生命力。江南的繁榮從未衰退,南塘的花家依舊盛名在外。許是南塘王的掛念,後世的子孫也都還記得冥冥山的『偃聖』。只是歲月總會將一些人事物淡去,起初還時常有來自南塘的書信,以及年歲賀禮;近幾年雖斷了書信,年節禮物卻也沒斷過,關係雖遠了但也算是給了他一道念想。


今年,他又再次來到了南塘,走在南塘的街道上,忽然他看見了本該空無一物的地方,多了一個攤子。他恍惚間覺得時光是否倒流,讓他以為自己彷彿回到了,陪南塘王上街買藕粉的日常。他步伐有些蹣跚,以往在這邊,他就會轉身離去,可看見那攤子,他卻有些忍不住被吸引向前。


「藕粉——地道的南塘藕粉——來嚐嚐唉!」


老闆娘的吆喝聲,似是將他拉回了從前,彷彿兩百個夏季從未過去。他急急忙忙的踉蹌著腳步走上前。不承想卻撞到了什麼,從下方傳來了:


「哎唷!你是何許人!怎麼不看路!」稚嫩的童聲奶氣的透露出不滿。可小童口中的話,卻像是狠狠地敲響了他那理應不存在的心一樣,讓他忍不住低頭看去。


那眉眼,好似跟當初的少年重疊一樣,在他腦中響起:『你是⋯⋯何許人!』


「我是⋯⋯何許人⋯⋯」


「大哥哥,你真叫何許人啊?!怎麼這麼奇怪?」稚童彷彿被新奇的事物吸去注意力一樣,早就沒了剛才的不滿,只有滿眼的好奇,甚至還忘記要從地上站起來。


何許人似是無奈、又似是找到了寶藏一樣,突突地笑了起來,爾後蹲下將稚童扶起說道:「嗯,是很怪。可我很喜歡。」
——這可是他最重要的人給他起的名字。


感受到眼前的大哥哥傳來的善意,拍拍身上的灰塵後,拉起大哥哥的小指抓著。大熱天的,這大哥哥手上怎麼沒溫度呢?這不成,帶回去讓爹娘請大夫瞧瞧好了!


「大哥哥,你的手好涼啊,我帶你回家看大夫可好?」


看到稚童腰間的一抹綠,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花家環佩』,何許人露出了暖陽般的笑容。輕輕的說了聲:「好。」


他無法確定,他是否又再次遇見了那人。世上的鬼神之說,本就難以論證。他只知道,或許他那凍結在夏日的南塘,將會再次迎來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