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 諾爾/百合 《天晴》 天青色的穹頂澄澈得像海,又或是你可以說,是海碧藍地像天。總之大自然裡,從來沒有人分得清哪一種顏色是抄襲,或是師承了誰,所以就變成一種主觀的想像了。就像諾爾可能會覺得,全世界的綠色都在抄襲百合含笑的眼眸,或者全世界的溫柔都是師承百合的舉止而來。 離上次去她墓前放新的荼靡是三個月前的事了,那日所見,距今六個月前的荼靡,斑黃得有種近乎慎重的粉碎之態,和古舊的經卷有幾絲相仿的淒楚。像是有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卻連面貌都含糊不清的淒楚。 萎黃荼靡的幾縷殘香引得幾隻珠灰粉蝶在上頭輕輕地飛,掀起六尺開外,帶著新花的諾爾一陣顫抖——諾爾怕蟲。很怕。但他不是很記得百合是否曾拿這事向他打過趣。有時候夢和現實是很容易混淆的,尤其是斯人已逝,無人對證的時候。 做過關於百合的夢太多了,比他曾經放在這裡的荼靡更多,而大部分有她的夢裡,結尾總是不夠乾脆,像糖絲一樣黏糊糊地牽著他清醒的意識,又不夠甜。惡魔。 / 諾爾緩緩上山,一步一步數著走近百合墓前。三個月前的荼靡朽爛了,他把新的放上去,長長吁出一口氣,席地而坐,就面著百合。 他總是說,我和墓中人沒什麼好說的。 但事實上,能說的話也許幾籮筐都裝不下——百合應該是有很多話想說的,如果他那天願意再聽她多說半晌的話。 可是,無論誰再怎麼遺憾,百合在這世上實體的存在也只餘六尺之下的遺骸了。生死是很決絕的事,一旦決意了比什麼都更不能回頭。 今天的天上,藍藍的,沒有一絲雲絮在流浪,也許是因為前幾天剛下過雨。那暴雨的雨勢,就像天上所有逝者的亡魂都在哀哀狗哭。 眼前濃烈的陽光直定定地自天聽垂降,熾熱地滾在每一吋構不成陰翳的地方,包括諾爾的臉和百合的墓。在這一切面前,好像能見人的不能見人的,什麼令人穿腸的心思也都被攤在陽光下了。反光的白石碑亮地刺目。諾爾閉上了雙眼,陽光下,他灰藍的髮絲灩灩如子夜無言的海。 「諾爾,你看!今天的天空好漂亮——好晴朗!」 他猛然醒了,抬頭一看,卻只有染上晚霞橙紅艷色的石碑與花,在他面前安靜而無言地表示著存在的痕跡。 諾爾感覺臉上滾熱著,夕陽于歸般盛大的霞披仍溫暖地照拂著他。 / 他下山的時候,有點晚了。一位上山的陌生旅人抱著一束百合花,帶著漸薄的霞色向他搭話。那旅人微笑的時候,衰頹的肌膚在她面上挽起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褶皺。 她溫聲問道,哎呀,你好,你怎麼會在這? 諾爾對她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她手上那束嬌嬌的花。 他說,可能是因為今天的天很晴吧。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dsCeRladTOj5l3AijL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