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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平日閉店的時間，但是店裡還有一個客人沒走——但西奧多一點也不介意。他把店門的掛牌翻成「休息中」，然後熄掉了一半座位區的燈。

坐在吧台高腳椅上的人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看了一眼手機。

「⋯⋯已經這麼晚了？」達米安略顯驚訝地聳起眉。

「是呀。」西奧多微微一笑，走到達米安身邊，探頭往他的螢幕看去。螢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和黑底白字的螢幕，他其實一點也看不懂。但是他就喜歡看著達米安做他擅長的事、彷彿整個人都散發著某種電流的感覺。「你明天不上課的嗎？」

達米安向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睛。「是該回去了。」他同意道。「要是明天睡過頭，今天寫到這麼晚的作業就沒有意義了。」

「那你先走吧。我等等自己騎腳踏車回去。不然你都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休息了。」西奧多說。「啊，你等我一下。我打包剩下的瑪芬給你好嗎？你可以在上課前吃一點墊墊肚子。」

「我等你吧。」達米安說。「我們搭同一輛計程車也省事。」

「我覺得這樣不是個好主意⋯⋯」

西奧多知道這意味著達米安會負擔整趟的車資，他總覺得自己這樣是在佔達米安的便宜而感到有些抱歉。他知道硬把錢塞還給對方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因此懷著一絲愧疚之情的西奧多，只好把店裡更多的甜點送進達米安的肚子。

他加快腳步將閉店的工作收尾，達米安也收拾著自己的筆電和放在一旁的參考文件。西奧多把疊高的玻璃杯拿起來，準備收進吧台下方的櫥櫃裡，但太過心急的他沒有抓穩重心，最上面的幾個玻璃杯開始往他的方向倒來。

「哎呀——」他試著用肩膀去頂住歪倒的杯子高塔，但彆腳的動作一點幫助也沒有。不好，砸碎了幾個杯子的話，他的薪水要被扣掉多少呢——

「小心。」一隻大手從他的後方伸了過來，挽救了一場無可避面的災難。

西奧多轉過頭，看見的首先是達米安的下巴。達米安默默地拿起上方幾個不安分的杯子，正低垂著視線看著他。

「對、對不起——」西奧多的臉倏地漲紅。

現在的他幾乎是靠在達米安胸前，兩人距離近得足以讓他感受到達米安的體溫和鼻息。

呃，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他先是聽到咖啡廳的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接著他的大腦才從剛才被達米安所造成的混亂中恢復過來。他反射性地從達米安身邊彈開，轉過身，對著咖啡廳入口的方向說道：「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已經休息了，請你⋯⋯」

「達米安・凱勒赫！」一個粗暴的聲音尖銳地打斷了他。

西奧多把手上的玻璃杯小心翼翼地放回桌面上，然後錯愕地瞥向達米安。只見達米安平時就不太有情緒起伏的面孔，突然像是關上某個開關一樣，變得無比空白。

「他是⋯⋯？」西奧多輕聲問道。

但是達米安沒有理會他。他只是一個大步踩到西奧多面前，用肩膀擋住了他的半個身子。

來者是個戴著毛線帽、打著眉釘的男人，看起來就像個不良份子。他剛才說已經閉店了的話，對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只是像一隻雌牙咧嘴的貓，向達米安的方向撲來。

「我就知道！」對方對著達米安的臉大叫，唾沫飛散。「你他媽就是劈腿的！否則你怎麼會三個月就把我踹到一旁！」

「對不起，我想你是誤會了⋯⋯」西奧多試圖解釋。他大概聽懂是怎麼一回事了，這人是達米安的前男友，現在要來找他興師問罪呢。

但他的多嘴只是惹火燒身罷了。男子轉向他，藍灰色的雙眼佈滿了血絲，臉頰上一根青筋抽動著，對他露出牙齒。「我就說，他在交往期間怎麼就不碰我。喂，你倒是告訴我，你是用什麼辦法把他騙到你的床上的？你是比較會吸他的——」

這番話說得西奧多啞口無言，他驚慌地紅了臉，還在思索著要怎麼為他和達米安的清白辯解，但達米安又搶先了一步。

「⋯⋯閉嘴。」達米安咬牙說道。

「你現在是心虛了嗎？操你媽的。我就是要——」

「滾出去。」達米安的聲音像是夾帶著足以把人冰凍的冷意。「否則我就要報警了。你這是擅闖民宅，還有公然侮辱。」他舉起手機，螢幕上已經開好了緊急撥號的畫面。

「你給我記著！」男人指著達米安的鼻尖，修長的指甲幾乎要摸到他的鼻頭。「我絕不會讓你就這樣甩掉我的。」

看著男人奪門而出的身影，西奧多這才意識到，他一直屏著一口氣、沒有呼吸。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然後看向站在一旁的達米安。

只見達米安的肩膀僵直而緊繃，視線仍盯著咖啡廳的玻璃門。西奧多試探性地開口：「達、達米安⋯⋯？」

達米安像是突然解除了某種咒語般回過神來，轉身看了他一眼，然後重重嘆了一口氣。

「抱歉。」他皺著眉，看起來苦惱不已。「剛才，嚇到你了吧？」

「對，有一點。」西奧多承認道。「不過⋯⋯狀況很糟糕嗎？」

「什麼？」

「你和他分手的時候。」西奧多小心翼翼地問道。「狀況很糟糕嗎？」

達米安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用深不可測的目光看著他。西奧多趕緊補充道：「啊，不過你不想告訴我也沒有關係啦，我知道這種事情是很私人的⋯⋯」

「不。」達米安有點太快地回答。「沒有關係的。」他又吐出一口嘆息。「只是這是一個有點麻煩的故事。你也看到他剛才是什麼樣子了。」

西奧多點點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對。不過沒事，你可以找個時間慢慢告訴我。反正我們的時間還很多，對吧？」

「⋯⋯是。」

「啊！不行。我們真的得走了。」西奧多跳了起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收拾好。可以請你先叫車嗎？不好意思——」

雖然剛才的場面有些尷尬，而且那男人說的話實在刺耳，但西奧多不得不在心中對自己承認，剛才的達米安⋯⋯保護他的樣子，似乎有點吸引人。

他背過身子，藏住微微泛紅的臉頰，不讓達米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