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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裡】

　　兩匹狼結伴從草坪的另一端走來，妮法遠遠看見來人，從休憩的草坡上起身，迎了上去。

　　「米可分隊長，還有納拿巴，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米可習慣性地用他靈敏的鼻子嗅了嗅周遭環境，狼的嗅覺在諸多物種中也堪稱一絕，其中米可的嗅覺更是勝過絕大多數的狼。

　　「明天要外出狩獵了，艾爾文叫我先盤點我們目前的儲備物資。」

　　「這樣啊，那這邊請吧。」妮法聞言替兩人引路，往物資儲備的地點去。

　　「肉類糧食儲量很充足，生火用的柴薪還有1週份，但天氣入夏了，因此需求並不急迫，儲備藥草差不多見底，這次外出狩獵可以在森林裡多採一些，另外草莓的季節到了，各種野莓果類都可以列為重要採集項目。」

　　妮法有條不紊地一一彙報，但米可想釐清的似乎不是這些。

　　「妮法，那其他的日常生活物資呢？」

　　「咦？您說的是？」

　　米可嘆了口氣。

　　「上個禮拜艾爾文就問我，這一季倉庫裡的羊皮紙減少了3箱，墨水消耗了12瓶，油燈的油也燒光了1整桶，問我對此有沒有什麼頭緒。」

　　他小小聲地說：「我他媽怎麼會知道。」

　　「呃，這個啊，這個是……」

　　「反正肯定是漢吉，對吧？」納拿巴走在後頭說道，這種事不用猜也知道。

　　「是的……」妮法垂下一雙耳朵無奈地承認。

　　她打開漢吉工作室的門，滿坑滿谷的紙張都已經化作她的人類社會研究成果。


【城鎮中】

　　伊莎貝爾正專心挑選掛在牆上展售的獵槍，這裡是城鎮中獵人公會的據點，也是各式獵戶用品販售的商店，從獵刀、弓箭、捕獸夾、到大大小小的槍枝、對應的子彈跟火藥，不一而足。

　　「吶，大叔，這支槍我可以試試看嗎？」伊莎貝爾拿著步槍仔細端詳。

　　新式步槍，槍管閃著黑鐵的油亮光澤，不管是準心還是射程都比她手上的舊槍要優秀許多。

　　「喂，伊莎貝爾，你挑這麼貴的槍，有錢買嗎？」

　　弗蘭拿著帳本，正與公會的人員核對上次任務的報酬。伊莎貝爾數學不好，又總是受到甜食誘惑，想也知道不可能存到買下那支步槍的錢。

　　「我、我先看看而已！這一季多接一點任務，等到了秋天肯定就能買下來了！」

　　「喂，大叔。」里維來到櫃檯前。「給我看看目前的委託清單吧。」

　　獵人並不單靠狩獵維生，加入獵人公會，從週邊城鎮接受居民的委託，解決各種疑難雜症，更能獲取收入。

　　一捲羊皮紙攤開，鄰近區域的委託任務羅列在眼前，弗蘭也湊過來一起參詳。

　　「目前報酬不錯的委託是……驅逐野豬還有削減野兔的數量。」

　　前者在農田裡大啖萵苣，又踩壞了不少田地，後者則是繁殖過度，侵襲了農場的胡蘿蔔田。

　　「怎麼樣，接哪個任務好呢？」弗蘭詢問道。

　　「大哥說什麼，我就選什麼！」

　　里維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一手支著頭，眉頭微微皺著，只思考了2秒。

　　「來獵野兔吧。」他從高腳椅站起來，拎起自己的外套。「我今晚還有事，沒時間花個三天三夜去森林裡追蹤獵物。」


【山谷間】

　　「沒想到漢吉有要參加這次狩獵啊。」納拿巴略感驚訝。

　　「有啦！」負責在各分隊之間傳遞聯繫的妮法辯駁道：「漢吉桑也還是狼群的一員！」

　　「是嗎，我以為她之前已經被那個獵人拐走了。」納拿巴曖昧地笑笑。「還在想怎麼不見你們去救她呢。」

　　「不是誘拐，是戀人啦戀人。」

　　「是、是。」納拿巴敷衍地道。「喂，你們幾個，這裡已經差不多了，繼續往前搜尋金盞花跟接骨木，要是看到蜂蜜，就先回來回報方位。」

　　「真是的，納拿巴不要取笑別人嘛。」妮法嘟起嘴抱怨。

　　這次負責採集藥草跟莓果的米可分隊，從高坡上遙望底下的動靜，漢吉正指揮她的分隊進行狩獵。

　　「就照訓練時那樣，第一小隊跟我從正面突襲，第二小隊和莫布利特一起從側面包抄！行動吧！」

　　她指揮若定，絲毫不見生疏，狼群也都服順地聽她號令，看來狩獵很快就會結束了。

　　「狩獵進行得很順利。」艾爾文對漢吉的表現感到很滿意，臉上掛著欣慰的微笑。

　　「但是艾爾文，你也該好好念一念她了吧。」米可說道。

　　「念她？為什麼？」

　　「她最近老是離開狼群，往外面跑，你都不在乎嗎？」

　　「哦，你是說那個獵人啊，聽說是她新的戀人。」艾爾文爽朗地笑道，看來是十分樂觀其成。「漢吉終於找到心儀的人了，這不是很難得嗎？」

　　「不過她找的可是人類啊。」米可兩手一攤，這件事艾爾文該不會不知道吧。

　　「這有什麼關係呢？」艾爾文像個大哥一樣力挺自家人：「俗話說馬要騎騎看，人也要相處看看才會知道，如果是好對象的話，我們也不必被種族這些狹隘的條件給限制住。」

　　「總之，我相信漢吉一定有她的識人之明。」

　　米可有些不可置信：「你確定嗎？艾爾文，我們跟人類又沒有辦法繁殖，找人類當伴侶又有什麼意義？」

　　「米可，一個家庭最重要的不是繁殖而是愛啊。」艾爾文轉過頭看著米可，一本正經地說道。

　　還愛咧？米可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好吧，那我也沒有什麼意見。」他聳聳肩，徹底放棄。

　　兩人聊著聊著，底下已經傳來獵物的血腥味和眾人的歡呼聲，狩獵在電光石火之間已經結束了，這次的作戰真是又快又準。

　　「話說，是不是有點太快了？」米可說道：「難道她等一下是趕著要去別的地方嗎？聽納拿巴她們說，漢吉有時候會在外面過夜。」

　　「什麼？在外面過夜？」艾爾文聽見了關鍵字，瞬間態度大改，認真起來追問。

　　米可搔搔耳朵，沒有發現艾爾文的在意：「就是去她戀人家裡吧，聽說她最近還學會了人類的料理。」

　　「你說什麼？」艾爾文似乎有點受到打擊。「連我都沒有吃過漢吉做的料理，那她的人類研究怎麼樣，難道已經不顧了嗎？」

　　「研究的資料來源就是她的戀人，我今天去她的工作室看，最新的研究主題是『人類婚姻家庭結構』。」

　　米可頓時不知該說什麼，難不成艾爾文這傢伙，以為他們是兩小無猜的交往？不要開玩笑了，漢吉早就不是幼崽了，那個獵人也是成年的男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到底要期待什麼。

　　艾爾文聞言也陷入一段短暫的沉默，氣氛頓時尷尬起來，米可只好又道：「反正她也已經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用太擔心，你不是說她有識人之明的嗎？」

　　「不，話可不能這樣說，年輕女性隨便在剛交往的戀人家裡過夜，萬一不小心搞大了肚子怎麼辦？」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要一本正經的討論這種話題。」米可稍微幻想了漢吉懷上那個獵人的寶寶，馬上又將這個危險的念頭從腦海抹除。

　　艾爾文冷靜的外表下，內心完全無法冷靜：「而且我們也還不知道對方人品到底怎麼樣。」

　　「等等，你不是剛才說人要相處看看才會知道的嗎。」

　　「不行，得馬上跟漢吉好好聊一聊。」艾爾文完全沒有聽進米可的話。

　　「那個，漢吉已經走掉了。」米可無奈道。


【農場裡】

　　「哇，不愧是這一帶最強的獵人啊！」農場主人看著田間成堆的兔子，誠摯地讚嘆。「這樣我們的胡蘿蔔田終於不會再受到侵害了，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不用客氣，以後有什麼疑難雜症，請務必再委託我們處理。」弗蘭客套地說道，而里維一貫的面無表情，接受農場主人的熱情握手。

　　不一會兒已經有人帶著這次的酬勞出來，鹽巴、乳酪、肉乾、麵粉、一部分的獵物、還有一些農場的當季蔬菜，剩下的全數折成現金，換了幾枚錢幣。

　　短短一個下午就解決了野兔之患，這下傳揚出去，里維的身價又要更加水漲船高了，弗蘭一一點清報酬數目，盤算著這樣一來，說不定伊莎貝爾真的可以在秋季換支新的步槍。

　　「胡蘿蔔是我們農場重要的收成品項，光是這些報酬實在無法表達我們的感謝，如果有什麼喜歡的東西，請各位不妨帶走吧。」

　　「是嗎，那就謝了。」里維答道，不過他們三人需要的物資已經足夠，即使再多拿也難以保存。「感謝你的好意，我們有委託上約定的報酬就已經足──」

　　「哎呀，別這樣客氣！」熱情的農場女主人走來。「或是……各位就留下來用個晚飯吧，有了這些野兔肉，今晚的菜餚可豐富了。」

　　伊莎貝爾開心地跳起來：「哇，太好了！我可以大吃特吃嗎？」

　　「當然沒問題囉。」女主人和藹地笑著。「我們農場的乳酪跟蔬菜，保證都是最美味的，今天還有鮮採的草莓做成水果塔，請盡情吃個飽吧。」

　　「太好了，大哥——」

　　「抱歉了，我晚上還有事，你們兩個吃吧。」

　　「咦？為什麼，大哥也留下來一起嘛！」伊莎貝爾忍不住撒嬌道，但很快被弗蘭以手肘悄悄撞擊，示意她別說了。

　　「為什麼啊？」伊莎貝爾轉過頭去，悄聲問道。

　　「那個啦，那個……」

　　「哪個？」

　　「他最近新的戀人啦。」里維沒有正式介紹過，但弗蘭自然瞭然於心。上次接受驅逐狼的委託，驅逐到最後狼反而膩在里維家裡不走了，任誰看都知道不單純，只有伊莎貝爾還傻傻地沒有察覺而已。

　　而且現在太陽都已經快下山了，正是大家要回家休息的時間，這種時候里維還能有什麼事情？不用怎麼猜也知道肯定是為了跟戀人見面。

　　「新、新的戀人？」伊莎貝爾聞言躁動起來，興奮地想探問更多，被弗蘭一把按下。

　　「噓——，等回去我再慢慢告訴你。」他轉頭對里維說：「那你先去忙吧，我會照顧好伊莎貝爾的，報酬的部分我也會載回去，農場答應把驢子跟貨車借給我們，放心吧。」

　　「啊啊，謝了，幫了大忙。」里維將披風繫到肩上，準備離去，突然間眼光瞄到了某項事物。

　　「怎麼了？」

　　「那邊的是花田嗎？」里維問道。

　　「你是說種植在那邊的玫瑰嗎？」農場主人說：「這是用來製作香水的玫瑰，一般農作物的價格時常波動，所以我們也想開發一些高經濟價值的產品。」

　　「如果可以的話，能跟你買一瓶嗎？」

　　「喂，里維——」弗蘭出言阻止，香水是價格高昂的奢侈品，如果要買的話，恐怕就算花光這次的酬勞也不夠。

　　你的戀人又不是什麼貴族女性，不用買這麼誇張的禮物吧！

　　里維不為所動，弗蘭嘆了口氣，戀愛使人盲目。

　　農場老闆解釋：「是要做禮物嗎？這款香水的配方目前還在實驗階段，不是正式的商品，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就便宜賣給你一瓶吧，屆時請務必告訴我對方的感想。」

　　「謝了，不過別太期待，對方不是什麼品味高尚的淑女，只是一頭不愛洗澡的野獸罷了。」里維收下香水瓶，小心收進行囊中，在農場主人夫婦錯愕的眼神中，轉身離去。

　　說是便宜出售，還是耗盡了這次委託的酬勞，但里維並不後悔。與奢不奢侈無關，他只是想讓從未見過香水的戀人看看，看看這盞凝聚了千萬朵玫瑰香氣的小小玻璃瓶，想起她看見新鮮事物時閃閃發亮的目光，里維也不禁露出幾不可察的微笑。


【里維的家】

　　里維的家在森林之中，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幾乎全暗了，夏夜裡，小徑四周清脆的蟲鳴聲此起彼落，他一手提著油燈，一手提著今天獵到的野兔。小徑盡頭的屋子滿溢溫暖燈火，明亮就像指引指引船隻歸港的燈塔。

　　「你回來了，里維。」漢吉打開大門，隨她的笑靨一同迎面而來的是濃郁的食物香氣。「今天狼群獵捕到不少鹿肉喔，我用鹿的後腿肉做了燉菜，快來吃吧。」

　　「啊啊。」他踏入屋內，有漢吉在的這間屋子，霎時就變得像一個家了。「我今天也獵到了野兔。」

　　漢吉嘻嘻一笑：「那晚餐就有吃不完的肉了。」

　　「嗯，是啊。」僅是這樣平凡的一天，就足夠讓里維感到滿足了。


2023/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