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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藤丸立香睡著了。

曼迪卡爾多過了一陣子才發現這件事，他原本還在努力思考下一個話題。
突然意識到肩膀上多了重量。

藤丸立香毫無防備的把頭靠在自己肩上。表情鬆懈下來，看上去睡得很沉的樣子。
從者不太需要睡眠，但Master畢竟還是人類。職業是魔術師的人類過著是什麼樣的生活呢，曼迪卡爾多一度好奇過，但總沒機會開口問過。
平素看著Master被眾多從者環繞，不論對象是高高在上的王還是瘋狂的科學家，一律態若自然，很自在的相處。有時候真的會遺忘Master和自己是不一樣的存在。

到迦勒底以來，難得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並且只有自己和Master兩個人。
他們和其他隊員走散了，姑且在野外找個地方過夜。覺得自己在戰鬥中沒幫上什麼忙的曼迪卡爾多，這時很高興自己冒險者的經驗派上了用場。

忙完打理休憩的地方，生好火，立香挨著他在火堆旁坐下。
據說締結契約的對象，多少能感應到對方的情況，但曼迪卡爾多從立香的表情看不出什麼，他想問立香的身體情況，在剛剛的戰鬥中有沒有受傷，想問立香為什麼會看起來有點寂寞，也想問自己為什麼會因為對方靠近而心臟狂跳。
但他最後說出口的話跟那些半點關係都沒有。

「累了嗎？」
「恩，還好。」立香比平常話少，這讓很少主動帶起話題的曼迪卡爾多更加緊張。
「等天亮之後應該就可以找到路回集合點了。」
「恩。」
「通訊機應該還在樹林裡，或我再繞回去找找……」
立香沒有回答，但伸手拉住他。幾乎是反射動作，曼迪卡爾多有點錯愕。
「Master？」
「啊，抱歉。」立香放開手。沒有進一步解釋，幾秒的沉默中，曼迪卡爾多決定乖乖坐回原位。
他覺得自己應該要說點什麼，打破這種微妙的尷尬。而立香似乎往自己的方向，稍微挨近了一些。

「Master……會怕黑嗎？」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覺得自己聽起來很蠢。
「應該，不怕吧。」立香的聲音裡多了笑意。曼迪卡爾多覺得熱度湧上雙頰，一路漫延到耳後。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自己應該更早一些意識到立香的疲倦才是。打從自己來到迦勒底之後，立香似乎一直很熱中在搜集素材和種火的戰役裡。總是很忙碌的樣子。
「雖然說不怕，但天亮之前，曼迪卡爾多可以就維持這樣就好嗎？」
「咦……啊，好的。」
雖然不確定維持「這樣」是哪樣，但反正不動就是。

立香沒再說話，靜下來的夜晚可以聽到風聲，再來就是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
曼迪卡爾多開始隨便亂找話題聊，從天氣、天上的星星到以前的回憶。立香是名良好的聆聽者，不管他說了什麼都會認真聽進去這樣的感覺，不知不覺真心話就會脫口而出。

「我其實也不是很喜歡紅蘿蔔和茄子。啊，但之後還是可以隨時幫Master吃掉的沒關係！」
「對那台switch超級有興趣的，我覺得我有打破榜首記錄的可能。聽說王會用那個來對戰是真的嗎？」
「巧克力和洋芋片……還有那個叫什麼來著，都是超級棒的發明。」

立香笑了，「哪天我們一起來玩吧。單挑。」
「咦？」
「你贏的話，一週內的紅蘿蔔我會自己吃。」

他被立香的語氣逗笑，想起立香面對胡蘿蔔如臨大敵的表情。
笑開來後，覺得心情輕鬆不少，回去之後他或許會嫌棄自己在這場戰爭的失敗表現，或許下次立香會換一名更有用的從者，或許。
但至少目前經歷的這一切，他並不想否定掉。

「Master，我，其實一直想問……」

－－曾經，你提過我們是朋友這件事。

話還沒說完，他發現藤丸立香睡著了，倚著他的肩。重心靠到他身上。
完全將全幅信任交給自己。

一分神，曼迪卡爾多其實也忘記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他繼續維持那個「不動」的姿勢，看向野外的天空。冒險者的時候，看著這樣漆黑遼闊的夜，他總能體認到自己的渺小與孤寂。自己永遠追尋不到的目標，向外伸出的手，抓不住任何東西。
不過空留一個誓言。

但今天的夜空，看起來特別不一樣。

火光照著藤丸立香熟睡的臉。
身畔傳來溫暖，清晰明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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