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Dear Galo Thymos》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展信佳。
  其實我有點擔心這封信能否平安地到達你的手上,走得有點倉促,忘記先和你問地址了,只好寄到烈焰救火隊那兒,希望有好好地被轉交到你手上。
  抱歉,必須用這樣的方法和你聯絡,我想先告訴你,不必費神尋找我的聯絡方式,一方面我不會在任何一封信上附上我的住址,另一方面我現在可以算是居無定所,所以大概等你收到信時我已經離開這裡了。
  另外一件該說抱歉的是我的不告而別。聽起來有點傻,不過也許見到你我就會捨不得離開了。你曾經說過,要是再燒起什麼火花就交由你來撲滅,而你確實做到了,在災後重建的時候、在燃燒者們重新回歸社會的過渡期,你都一直在為燃燒者們發聲,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我的感謝。對我而言,你的身邊、你所改變的普羅米波利斯確實是第二個家。
  但我想說的是,在普羅米波利斯也許是如此,但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還有許多燃燒者,他們也許還躲藏在人群之外、還不被世人接受、或者還對未來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我必須要幫助他們。
  我得承認我自己也有些不安……但想著你和我說過的話,我覺得我應該做得到。未來真的有太多不確定的事了,我唯一能承諾的是,有一天我會回去普羅米波利斯。
  隨信附上一朵今天早上掉在窗台邊的落葉。我本來以為是梧桐,但旅店的老闆告訴我是懸鈴木。窗外的樹已經慢慢紅了,非常漂亮,我很喜歡。

                       祝平安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北半球的冬天近了,我這邊的天氣實在是不怎麼好,今天早上起床時氣溫居然已經低於攝氏十度,整面窗戶都是霧氣,樹葉上都帶著薄霜,讓我忍不住想念起普羅米波利斯的晴天。不過普羅米波利斯應該也開始逐漸轉涼了吧?最近天氣如何?
  雖然滿冷的,但我感覺很新鮮。我應該沒和你說過,我覺醒成為燃燒者是在七歲那一年的冬天,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曾感覺過寒冷,因為火焰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即使在夜晚的沙漠我仍然不需要多穿什麼衣服。
  那時候年紀太小,我對「寒冷」其實沒有什麼印象了;而這是我失去普羅米亞的第一個冬天,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挺怕冷的。不過這樣的冷給了我另外一種活著的感覺,和火焰在體內燃燒的感覺不大相同……但仍然是活著。
  說來挺有趣的,這邊的人大概已經習慣這樣的溫度了,街上的行人們仍穿著薄外套──我甚至看到不少女孩子還穿著短裙──只有我已經換上了大衣,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對了,這裡的紅茶挺好喝的,最近喜歡上在熬夜的時候喝,隨信給你寄了一些茶葉。希望你喜歡,以及記得保暖。

                     祝身體健康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耶誕快樂。我不確定寄到你手上會是什麼時候,希望沒有遲到。
  我所在的地方已經四處都是耶誕裝飾了,商店也擺出了各種耶誕特價,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耶誕節應該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一如我發現我快要忘記寒冷的感覺,我直到最近才發現我已經許久沒有度過耶誕節了;我對耶誕節的印象只剩下童年時很高很高的聖誕樹,還有隔天早上樹下會忽然出現的禮物。
  說到耶誕節,有個最近和我逐漸熟稔起來的燃燒者男孩邀我今年的平安夜一同去參加報佳音,還說他會上台演唱詩歌,而我同意了。普羅米波利斯似乎沒有普遍的宗教,但這個國家裡大多的人都信仰基督教,每到了週末的早晨社區裡的教堂便會聚滿了做禮拜的人,我去聽過一兩次,雖然並沒有完全聽懂,但聽著會感覺內心很平靜。男孩告訴我這是一個支持燃燒者權益的教會,牧師會盡力幫助過去曾是燃燒者的人,他在這兒感覺很有歸屬感。我真的很為他感到高興。
  這是一個很棒的小鎮,唯一糟糕的大概是這兒真的太冷了……現在出門時沒有穿毛衣我懷疑我會凍死。我想也許我看起來真的太怕冷了,今天傍晚回到公寓時,房東喊住了我,然後泡了一杯熱可可塞到我手上。我的手指確實快要凍得失去知覺了,而我沒想到一杯熱可可有這麼大的魔力,可以讓我全身都暖起來。那不是火焰,但依舊很溫暖。
  晚上我還有些事情,先就此擱筆。本來想給你寄些最近喜歡上的很美味的耶誕奶油餡餅,但我發現寄回普羅米波利斯時大概已經不能吃了,所以挑了一條圍巾作為耶誕禮物,希望你會喜歡紅色。

                     祝佳節愉快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失眠了,起床給你寫信。最近總是徹夜難眠,連帶身體狀況也不怎麼好。
  今天見到了一些很糟糕的狀況……我不知道該如何和你解釋,我連下筆都有點困難,整隻手都還在顫抖。
  ……(一片淺淺的水痕)
  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懷疑,我正在做的事情真的有用嗎?這樣日復一日東奔西走的生活什麼時候會到盡頭呢?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燃燒者,許多人對燃燒者的惡意仍舊沒有消失?那真的會隨著時日減少嗎?我不知道,諸如此類的想法在我腦海裡盤旋,讓我難以入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塗抹的痕跡)
  希望一會兒睡得著。

                       祝好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我看到了。
  我……原諒我也不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也許我還在震驚中。今天早上在咖啡廳看到你出現電視上時,我震驚得差點打翻我的咖啡,還被隔壁桌的客人白了一眼。現在冷靜下來之後還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我沒有想到你會用這樣的方式回覆我的信件,什麼「你難過時願意依靠我我很高興」之類的話,在電視上說出來不尷尬嗎你……果然是世界第一的滅火笨蛋啊加洛。
  ……但還是謝謝你。現在的我只能說出這樣的話語,儘管那可能無法表達我真正想說的千萬分之一。
  我得承認上一封信是衝動下的產物,我寫完後沒有再看過就直接走到街口的郵筒投了進去,隔天早上起床我就立刻後悔了,但信已經被郵差收走。我本意並不是想和你抱怨或者撒嬌,但謝謝你告訴我「脆弱也沒有關係」,那讓我感覺被理解,也想起了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你正和我一起奮戰。
  這個世界很大,而有個地方有你在,這點就足夠我繼續走下去。你的加油我收到了,謝謝你,加洛。
  順帶一提,我發現我直到現在才確認了你一直都有收到信。我的天啊。
  最後,今天早上在附近的公園撿到了一朵四葉幸運草,附在信裡了,希望也能夠給你帶來好運。

                       祝幸運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抱歉有些久沒寫信給你,最近太忙碌了,花了點時間和一些人斡旋,不過算是暫時告了一個段落,同時夏天也快到了,總之我現在放了自己一個假,去到了一個有海的地方。這邊很熱,非常熱,我似乎曬黑了不少。
  說來選到海算是個巧合,我選定地點的方法是旋轉地球儀,然後閉著眼隨機指一個地方。我當然沒有地球儀,那太貴了又很難帶走,所以我去了一間書店借用了一下;第一次指到了大西洋正中央,第二次則指到了撒哈拉沙漠,第三次才指到這兒……我還被店員用懷疑的眼光盯了一陣子。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見到大海。其實我確實想來海邊頗久了,我的母親曾告訴我,她與父親蜜月時就是在一座小海島,無所事事地在海邊度過了一個星期。她說等我長大一些再帶我來,可惜後來沒有機會。
  我有些好奇你是否親眼見過海,畢竟普羅米波利斯並不靠海;如果沒有,我真希望你也能看看。大海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寬闊而美麗,特別是當陽光灑在海面而反射出閃爍的光點時,那讓我沉迷。這裡的天空很高很藍,海水很清澈,我能夠在沙灘上踩浪花踩上一個下午。
  我住的民宿就在沙灘邊,他們安排了沙灘上烤肉當作晚餐。我本來對烤肉興趣缺缺,過去逃亡時實在吃過太多了……但我沒料到的是居然十分好吃。顯然坎羅和梅斯以前單純把肉用火烤熟的方法出了點問題。
  以及……現在看著火,我已經慢慢地不會感覺寂寞了。
  先寫到這兒吧,夜有些深了,明天還要去浮潛。聽說附近海岸的珊瑚礁非常漂亮,明天就會看到了,真令人期待。順帶一提,我趁沙灘上沒人時偷偷裝了一瓶這邊的貝殼砂,和我拍的照片裝在一塊兒,希望你會喜歡。
  也希望以後有機會再一起來。

                  祝有個愉快的夏日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我不在普羅米波利斯的日子到底錯過了多少東西?
  消息知道得有點太倉促,沒辦法準時送上祝賀……但總之恭喜升上烈焰救火隊的隊長,真的很為你高興。
  禮物應該很快就會寄到了,好好期待吧:)

                      升職快樂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最近開始逐漸感覺到涼意,才發現秋天又要到了,距離我離開普羅米波利斯已經一年了。一年原來是這麼快的嗎?離開的時候還覺得會很難熬的,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一年又過去了……我想那是因為新聞之類的地方仍能看見你和普羅米波利斯的消息,那讓我感覺不太孤單。
  雖然我想大概你看到禮物時就會明白我現在在哪了,不過還是忍不住想炫耀一下:我現在在日本的京都。
  京都現在的秋天早晚溫差很大,正中午熱得只想穿短袖,但晚上又冷得我必須重新把大衣拿出來。我現在住的地方對面就有一座公園,裡面種滿了楓樹,大概有一半的楓葉已經紅了,剩下一半則是黃或橙色,彼此錯落非常的美。我有時候看著那一片楓樹會有種錯覺,像是那片楓樹在熊熊燃燒,燒遍整座公園。
  但他們不會燙。楓樹在燒灼,用他們自己的方式燒得熱烈而美麗,但不會傷害任何人。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這裡,加洛。當我看著那一座座美麗的寺廟與神宮,我感覺很平靜。
  隨信附上我在平安神宮求的御守,我挑了桃子造型的,聽說是厄除守,能夠帶來好兆頭以及避開災難,去火場可以帶著。還有,嗯,對,纏的吊飾,我沒想到真的會在這裡找到,我想你會喜歡。

                      祝一切順利 里歐.弗提亞上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最近剛到了下一個城市,我搬進了新的住所,天氣又開始變冷了,聽說再過一陣子會下雪,希望我會習慣。
  我看到新聞了,加洛。關於普羅米波利斯最近通過了燃燒者處理及補償條例的那則新聞。
  我現在住的公寓的房東和我在晚餐時間聊到了這件事。他也是個燃燒者,我本來不曉得,大半的燃燒者其實都有些害怕談起這件事,我想你明白為什麼,直到我和他表明了我也曾經是燃燒者,他才和我吐露了他的身分。他很激動地告訴我,他曾經被迫躲躲藏藏地生活,即使在完全燃燒後仍然對於周遭的歧視感到恐懼,但普羅米波利斯的改革讓他感覺逐漸拾起了信心。
  他還說他很感謝你,加洛。而我也是。
  你可能不能想像當我看到那則新聞、看到你接受記者訪問時的心情。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等我回過神來我才發現我在流淚。我感覺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像等了一輩子,也許是因為我目前為止大半的人生都是個燃燒者。但我知道未來我不是燃燒者的時日在我生命中的分量會越來越重,普通人里歐.弗提亞占據我生命的比例中有一天會超越燃燒者里歐.弗提亞,而這整個世界對燃燒者的善意也許……也許有一天,也會超越惡意。
  如果有這麼一天,那都要謝謝你,加洛.提莫斯。我希望那天不遠,我想念普羅米波利斯了。
  一樣隨信附上照片,還有一本最近在讀的書,我很喜歡,我想你也會喜歡它的。

                        祝安好 里歐.弗提亞上



……





  「早啊,提莫斯先生。」
  站在門邊的加洛聽到抬起了頭來,正巧看見郵差騎著機車迎面而來,連忙快步走下了公寓大門的樓梯,朝郵差走過去。
  「早安。」他笑著打了招呼,視線投向了郵差後座的信件袋:「今天……」
  郵差知道他在看什麼,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呢,今天沒有您的信。」
  「啊……」加洛忍不住發出了有些失望的聲音,但隨即又露出了笑容擺擺手,「謝謝,今天也辛苦了。」
  郵差一邊往公寓不同樓層的信箱裡頭塞信件,一邊和他閒聊:「提莫斯先生真的每天早上都很準時來開信箱呢。已經多久啦?」
  加洛無奈地笑著聳聳肩,「……第五年了。」
  「我還記得剛接手的時候,以前負責這一區的前輩還特別叮囑我,看到寄給烈焰救火隊又署名『里歐.弗提亞』的信就直接投到您的信箱呢,沒想到已經五年了啊。」郵差嘴上說著,一邊把最後一封信投入最下層的信箱裡,接著向加洛點點頭:「如果明天有您的信的話我會先送來給您的!」
  「哦,那就太感謝您啦。」加洛也笑著和他揮了揮手,看著對方跨上機車,朝街尾的方向離去,接著才轉身朝屋裡走去。
  進屋後他先去給窗台邊的盆栽澆了水。這棵綠蘿是三年前的冬末隨著里歐的信一塊兒寄回來的。加洛還記得那時候他剛打開信封裡頭就掉出了一截嫩綠的莖,信紙上頭里歐一手漂亮流暢的字跡用一貫的口吻寫道:如果還養得成就種起來吧,綠蘿挺好養的。
  也不知道這截莖葉是怎麼入境的,沒被海關查封大抵還是因為被里歐胡亂塞在了信封裡。加洛哭笑不得地把那一小截綠蘿找了個盆栽插進去,認命地種了起來。里歐沒騙他,綠蘿確實是種堅韌的植物,剛種下去時底部的葉子還有些枯黃,他還擔心會不會就這麼枯死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株綠蘿非但沒有凋萎,甚至還逐漸茁壯,不知不覺已經長成現在枝葉繁茂的模樣。
  「五年了啊……」加洛看著眼前的盆栽,有些感慨地道。綠蘿嫩綠的葉片迎著晨光自在地舒展,上頭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點,而他看著這株綠蘿,總會想起里歐。
  那感覺很奇妙。這是里歐自普羅米波利斯啟程的第五年,可加洛有時候又感覺他像是一直在自己的身邊。他為里歐養成了許多習慣,例如每天早上為這株綠蘿澆水,例如鑰匙上來自日本京都的纏吊飾,以及在門口期待郵差將一封署名「里歐.弗提亞」的信交到自己的手裡──里歐一直都存在他生活的細節裡,跟那些信件以及隨信附上的各種小東西一起存在著。
  收到信的日子加洛總會偷偷認定這是自己的幸運日,那一整日他的心情都會特別好,明顯得連艾娜都忍不住拿公文敲他腦袋。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期盼一個人的來信,期待看見信件第一行的「親愛的加洛.提莫斯」,期待對方告訴自己他都去了哪些國家、做了什麼事、又或者現在過得好不好。
  加洛伸手捏了捏莖頂的葉子,忍俊不住地笑了:「什麼時候回來啊?里歐。」


  今天還是要出勤的日子,加洛澆完水後又收拾了一下桌面,接著便拎起了背包抓起鑰匙準備出門前往烈焰救火隊。但在他準備開門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欸?電話?」加洛從外套口袋裡撈出手機,看到螢幕上顯示著艾娜的名字。他用拇指滑開了通話鍵,「喂?艾娜?」
  話筒彼端傳來了艾娜有些緊張的聲音:「加洛?你現在在哪裡?」
  艾娜慌張的口吻讓加洛感到困惑,「我?還在宿舍啊,我正要出門了……等等,我應該還沒遲到吧?我的鐘難道慢了嗎?」
  「不不不,不是那樣,不如說你還沒出門真是太好了──」艾娜聽起來明顯鬆了一口氣:「總之呢,加洛,你今天放假。」
  「什麼?也太突然了吧?」
  「我要怎麼和你解釋……反正你先別出門。」
  「為什麼?」加洛一邊道一邊伸手扭開了門把:「發生什麼事了嗎?」
  「呃,因為──」
  艾娜的話尚未說完就消失在了耳邊。加洛失神地、緩慢地放下了手機,不可置信地看著被推開的大門外頭,世界忽然都像是浸入了水中一樣安靜。
  ──那是里歐。
  里歐.弗提亞就這麼站在門前的台階下,肩上背著一個看上去頗有年歲的背包,與五年前相比略長的頭髮被簡單地紮在腦後,雪白的領巾在微風裡翻飛。他的臉頰變得削瘦了些,曾經有些孩子氣的臉孔已經褪去了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過後的成熟。
  他逆著陽光對加洛露出了笑容,一如當年完全燃燒後熹微的晨光裡他和自己碰拳的表情,眼底是明亮的花火與希冀,真實得叫人幾欲流淚。
  加洛愣愣地盯著他看,感覺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忍不住想哭又想笑。他張了張嘴,卻找不到適當的文字,想說的千言萬語都凝聚在舌尖上,最終都化作了一句──


  「歡迎回來,里歐。」





《See You Again》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e've com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大家都說物是人非,里歐想,或許對他而言可以說是人是物非。
  五年後的普羅米波利斯變了很多──這也是應該的,他離開時災後重建才剛接近尾聲,現在若毫無改變才奇怪。當年的玻璃帷幕大樓少了幾棟,烈焰救火隊附近的咖啡廳換成了一間新的日式料理店,舊的宿舍附近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間書店,普羅米波利斯國民中學甚至翻新了圍牆。
  所幸救火隊以前常去的那間披薩店還在──這是里歐咬下最後一口瑪格莉特披薩時內心唯一的想法,而他也確實說出了口。
  他的話因為嘴裡的食物而含糊,加洛沒聽清,「什麼?」
  「我說,這間披薩店還在真是太好了。」里歐嚥下嘴裡的披薩,又重述了一次,口吻有些懷念,「而且居然連口味都沒怎麼變。」
  災後重建那時候,他在烈焰救火隊裡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第三小隊可以說是這披薩店最忠實的顧客,連帶的他也成了愛好者。
  「小哥的手藝可是完全沒退步呢。」加洛指了指店裡頭在窯前烤披薩的小哥──里歐見過他幾次,也聽加洛說過他左手的義肢從何而來。那是一段冰凍警備隊隨時可以為人冠上「燃燒者擁護罪」之名便將之拘捕的日子,而現在普羅米波利斯已經通過了燃燒者工作平等法,所有曾經的燃燒者都在這條法規的保障之下。
  普羅米波利斯真的變了很多;或者說,這個世界真的變了很多。里歐支著下顎看向了對桌的加洛,嘴角忍不住上揚。奇特的是,加洛.提莫斯卻似乎沒什麼變。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迫切地想見到加洛。清晨五點落地的飛機,他一入境就筆直奔向了烈焰救火隊,結果裡頭只有昨天在這兒熬夜的露琪亞和陪著她的艾娜。
  「加洛還沒上班哦,你可以在這裡等他。」艾娜說道,從桌上抓起了救火隊的通訊錄,又撕了張便條紙,「──但我猜你一定等不及。」她笑得促狹,一邊說一邊往便條紙上抄寫加洛現在的住址,接著塞到他的手上,對他眨了眨眼:「去找他吧。」
  里歐對她表達了由衷的感謝,並和她約好之後一定會好好地來和大家打招呼。
  而真正見到了加洛之後……里歐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加洛今天領著他走過了嶄新的普羅米波利斯,里歐跟在他的身邊,恍惚間有種自己不曾離開過這個城市的錯覺。那像是本以為自己在作夢,可回過神時一切皆已成真。
  里歐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回到普羅米波利斯是正確的。
  將他拉回現實的是加洛的提問:「要走了嗎?」
  「啊……好。」里歐回過神來,跟著加洛起了身。
  走出店門口前加洛想起什麼似的,回過身問道:「對了,你今天住哪?」
  里歐從椅背上撈起了背包和外套,「市中心的飯店,應該是這五年裡新開的,我沒聽過。」
  「哦,那我送你過去吧,散散步也好。」
  「好啊。」里歐忍不住笑了,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披薩店。


  他們走在普羅米波利斯的街道上,繼續閒聊著這段日子裡發生的瑣事。五年份的故事畢竟不是可以在一天之內說完的份量,他們有的是講不完的話。
  「對了,里歐長高了呢。」半路上,加洛突然說道。
  「嗯?」里歐挑起眉,感覺有些好笑,「這不是當然的嗎?我那時候可還在成長期啊。」
  「我當然知道啦。怎麼說呢……」加洛揉了揉鼻子,像在尋找適當的用詞,「里歐像現在這樣走在我旁邊的時候,我才會突然感覺到:啊,里歐是真的長高了呢──」
  里歐明白他的意思。真的並肩走在一塊兒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和加洛身高上的差距縮小了許多──五年前他才比加洛的肩膀高一些,而現在儘管仍追不上對方,但他不需要抬頭就能直視加洛的雙眼。他當然知道自己長高了不少,不過加洛這幾年大概也還有抽高,差距仍維持在大約十公分左右。
  「但還是比我矮啦。」加洛又補上一句,換來里歐一個白眼。里歐正想張口反駁,卻先被一邊的景色吸引了目光。
  「啊……」里歐不禁有些發怔地停下了腳步。
  加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立刻意會了過來。那是一片寬闊的草地,上頭盛開著不知名的野花以及不少枝葉繁茂的樹木,正中央則矗立著一座石碑。
  里歐盯著那座石碑看了會,才輕聲開口:「我記得這裡以前是……」
  「啊啊,對。新都心。帕那索斯號的殘骸清空之後就改建成紀念公園了。」加洛輕拍了拍他的肩,里歐抬起眼來,對上了他的笑容:「想進去看看嗎?」
  里歐點了點頭。他們一同順著草地上的石頭小徑走了進去,來到了石碑前面。石碑是大理石雕的,溫潤的灰色裡流轉著淺淺的光澤,格外有種莊嚴肅穆之感。真的走近了里歐才發現那座石碑比他原先以為的要高一些,他要仰頭才能看見最頂端的字。
  ──「謹以此紀念 那一年逝去的燃燒者」。
  里歐視線緩緩地下移,看見了下方的幾行句子──那是燃燒者的禱詞。
  他怔怔地伸出了手,撫過了那些深深淺淺的刻痕。出乎意料的是大理石一點也不冰涼,甚至有某種如生命一般的溫度。里歐無聲地唸了過去,發現和他記憶裡的禱詞一字不差。
  加洛走到他身後,同他一起仰望這座紀念碑,「我記得是兩年前落成的。」
  里歐的指尖在石碑上輕柔地摩娑著,「怎麼會刻禱詞?我還以為沒有人……」他說到這兒瞥向了身後的加洛,看見對方揉了揉頭髮,耳尖有些紅,最後小聲地道:「有人不是說聽過一次就該記得了嘛……」
  看著這樣的加洛,里歐感覺有些想笑。而事實是他也真的笑了出來,在普羅米波利斯曾經的新都心,如今的紀念公園正中央,在夜晚微涼的風裡坦然地笑了。加洛望著他,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里歐,」他逐漸停下了笑,輕聲喚他的名字,里歐望向他,在他眼底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聽見加洛的聲音,口吻幾乎是鄭重的:「要來我家嗎?」


  里歐先打電話退訂了今晚的飯店客房,接著便跟加洛回了家。加洛現在住的是獨棟,在一個小社區裡,今天早上來找他時里歐沒來得及進去,現在終於有了機會。
  加洛掏出鑰匙開了門,里歐瞥見了上頭懸著的吊飾;雖然有些磨損了,但他仍認出了那是纏的造型。他忍不住微笑起來。
  進了門後加洛先打開了客廳的燈,接著彎身從鞋櫃裡拎了雙拖鞋給他。「我去泡茶,你自己隨意看,不用客氣。」他說道,走向了後邊的走廊。
  既然加洛都這麼說了,里歐也沒打算客氣,順勢打量起了對方的生活空間。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窗台上的綠蘿,叢生的綠色葉片爬出了盆栽外,朝氣蓬勃地向外伸展著。看來加洛真的把它養得不錯,里歐伸手捏了捏葉緣,在心裡暗忖道。
  加洛的客廳不怎麼大,兩張沙發和茶几加上一台電視便沒什麼家具了。里歐想了想還是走進了走廊。走廊不算長,最後頭是廚房,他可以看見加洛拿著茶壺的背影,而離他靠近一些的地方有一扇半開的房門。
  里歐有些好奇地往裡頭看去,卻在房門口頓住了腳步。
  他屏住了呼吸,瞠大了雙眼環視眼前的空間──房裡沒開燈,月光從落地窗瓢潑而入,照在房裡雪白的牆壁上,整面牆上貼滿了無數張相片與明信片,它們來自世界的各個角落,每一張都是他在漫長的旅途中親手投入郵筒、飄洋過海回到了這個小小的房間裡。
  大概是見他在門口站了許久,端著茶回來的加洛有些疑惑地出聲喚他,「里……」他順著里歐的視線望進去,有些尷尬地笑了出來,「啊,被你看到了啊。」
  里歐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房間裡,腳步和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像深怕一不留神便會打擾什麼。他走到牆邊,忍不住伸出了手指去觸碰,指尖循著一張張的明信片和照片滑過去,感覺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胸口脹滿了某種情緒,幾乎要滿溢而出。
  「最一開始只是想常常看著你寄回來的照片,」加洛從他身後走進來,把馬克杯放在了書桌上,語氣含笑,「結果不知不覺就把書房貼滿了。」
  「……信呢?」里歐感覺自己的指節輕輕發著顫,「你都留著了吧?」
  加洛走向旁邊的書桌,伸手拉開了一個抽屜,從裡頭拿出一個盒子來。「這裡。」加洛把蓋子掀開,露出底下整疊的信紙,「中間換過一次盒子,上一個太小了放不下。」
  他的口吻很輕鬆,又帶了點懷念。里歐看了他一眼,看見他眼角的笑意,又把視線投回了那些信紙上。它們被好好地摺疊起來,邊緣些微地泛著黃,看起來輕薄而脆弱,可每一張都承載了遠比這些紙張還厚重的回憶。
  每一封信他都認得。他記得哪一封信是在寒冷的冬夜伴著一杯熱可可所寫下,也記得哪一張信紙曾沾過他幾欲淌落的淚水;他記得每一個細小的摺痕與塗抹的痕跡,也記得一筆一劃落下時的力度。它們都來自哪個遙遠的國度、落筆的當下是什麼心情、又或者承載了什麼樣的故事,里歐都記得一清二楚。
  而那些被加洛好好地接住了。一如他一進門就看見的那株綠蘿,書架上安放的他寄回來的小說與詩集,或者是加洛的鑰匙上已經沾染了歲月痕跡的纏吊飾──他的旅程被加洛一點一點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最後成就了一個完整的里歐.弗提亞。
  「加洛,我還是燃燒者的時候就已經習慣流浪了,」里歐的嗓子放得極輕,一字一字緩緩地道:「但我永遠忘不了五年前我離開普羅米波利斯的那天,我從飛機的窗戶往下看去,看見高樓大廈和綠地在下方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在這塊土地的哪裡。我到那一瞬間才發現,我真的要離開了,要開始一段遠征的旅途。」
  他的語氣裡流出一絲笑意,帶了點懷念的味道,「我曾經以為這趟旅途會很漫長。我沒想過我會對一個地方產生依戀,會想要為誰駐足,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捨不得;可是每次寫信給你的時候,我又會覺得,其實我沒那麼孤單,只要想到你在普羅米波利斯等我,我就可以再走得更久更遠一些。」
  里歐曾在信裡無數次寫下這樣的語句,可這是加洛頭一次聽到他親口說出,每一個字都像一簇溫暖的火焰,緩慢地燒過他的心臟。里歐說到這兒頓了頓,放下了手上的信紙,轉過身來仰起頭看向他,紫色的雙眼裡有他這五年的奔波與滄桑,還有一個清晰而懇切的加洛.提莫斯。
  「我一直很想親口和你說,加洛……」他在月光裡輕輕地笑了,神采清亮:「謝謝你為了燃燒者所做的一切,也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回來的地方。」
  而加洛的回答是傾身擁住他。
  里歐將下顎輕放在加洛的肩膀上,放鬆地讓自己落入對方的擁抱裡,胸口貼在了一塊兒,加洛的體溫和心跳遠比過去每一個瞬間都要來得真實。他回來了,他真的回到了這裡,回到了普羅米波利斯,回到了加洛.提莫斯的身邊。
  ──他回家了。
  他們沉默地相擁了一會,寂靜的室內只剩下他們平緩的呼吸聲。半晌,加洛才輕聲開口,「里歐,你會留下來嗎?」
  里歐怔了一下,然後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答案早就給你了啊,笨蛋。」



  這是一趟漫長的旅程。
  我橫越了異國他鄉與國際換日線,看遍了四季與日昇月落,從稚拙的少年走到了歷經波折的青年,遇見了各式各樣的人,或笑或哭,跌跌撞撞,一身溫柔的或者疼痛的傷痕,步履蹣跚仍執意向前。
  而你一直都在。在地球的彼端、在旅途的盡頭、在萬千人海中對我張開了雙手。
  我走得那麼遠,只為回到你身邊。我積攢了足夠與你徹夜長談的故事,還有一輩子可以慢慢地說給你聽,只等你的一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加洛.提莫斯。



  加洛是在早晨的陽光裡清醒的。他先翻了個身,刺眼的光線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低下頭才發現里歐睡在他身邊的床位上,整個人蜷縮在雪白的棉被裡,他們的雙腳還纏在了一塊兒。加洛一直以來都是睡單人床,導致里歐幾乎是睡在他的懷裡,他腦內不禁浮現了「是時候換張雙人床了嗎」的念頭。
  里歐看起來睡得很熟,胸膛隨著均勻的呼吸聲起伏,頭髮因為睡姿亂成一團,隨意地散落在他的額頭與頰側,加洛可以看見洶湧的陽光裡他白金色的髮絲看上去近乎透明,細長的睫毛安穩地歇在他的眼下。
  ──里歐真的很好看。
  然而就在加洛打算就這樣再盯著里歐看一會的時候──早晨的鬧鈴突然響了。加洛嚇得翻身坐起,驚慌失措地一把將手機從床頭櫃上抓下來,還因為太過手忙腳亂而連續點了幾次才把鬧鐘關掉。
  他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睡在旁邊的里歐,然而對方還是被鬧鐘吵醒了。里歐一邊揉著眼一邊從棉被裡頭鑽出來,語氣裡還滿是倦意:「現在幾點啊……」
  加洛無奈地抓了抓頭髮,「才七點。抱歉,昨天忘記把鬧鐘關掉了。」
  里歐瞥了他一眼,看起來還沒完全清醒:「你平常這麼早起?」說完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不是,這是……」加洛頓了頓,想起什麼似的笑了,「郵差來的時間。」
  「嗯?」里歐挑起眉,發出了有些困惑的鼻音。
  「你的信。雖然地址寫的是烈焰救火隊,但郵差現在會幫我送到我的信箱……我每天早上都會準時去收信。」加洛解釋道,「如果你寄信給我,我想要第一時間就收到。」
  里歐眨了眨眼,忍不住也笑了:「那可真是榮幸。」
  「不過現在不用特地早起收信啦,一時間還真有點不習慣啊。」加洛聳了聳肩,有些感慨地笑了:「今天也不用出勤,還可以再睡一下。昨天我們聊太晚了──」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里歐搖了搖頭,「沒關係,還是起床吧。」他伸了個懶腰,掀開棉被下了床,雙腳在地板上勾著拖鞋:「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去……我還沒去找坎羅和梅斯,而且我答應了艾娜要去烈焰救火隊打招呼。」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在那之前……」
  加洛順勢抬起眼來,看見里歐.弗提亞在盛大的晨光裡回過眸,笑得像五年前那個少年:「早安,加洛.提莫斯。」


  加洛翻出了一套還沒拆封過的牙刷給里歐後就先去廚房裡頭準備早餐。他把兩片吐司塞進烤麵包機裡,又從冰箱裡翻出了雞蛋和培根。雞蛋只剩兩顆,等等煎了就沒了──加洛暗自決定了今天傍晚回家時要和里歐一道順便去超市買。對了,還要買新的洗髮乳。很多東西都得買新的。
  他拿著那盒蛋站在冰箱前列購物清單,忽然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好笑。他抬起眼來,瞥見了廚房牆上的時鐘,算一算也差不多該到了平日郵差給他送信的時間。「好像是該和郵差先生說一下以後不用特地提早幫我送信了……」加洛暗忖道,一邊放下了手上的東西往門口走去。
  路過浴室時他聽見裡頭傳來了水流的聲音,接著是里歐含糊不清的聲音──顯然嘴裡還叼著牙刷──問道:「加洛,你要出去?」
  「沒有,我去和郵差打個招呼。」加洛應道,一邊推開了大門。讓他意外的是郵差似乎已經來過了,信箱口懸著一個信封。他盯著信箱看了會,忽地想起郵差說如果今天有他的信會先給他送來。
  於是加洛怔怔地下了樓梯,從信箱裡將那封信抽了出來。信封上是他熟悉的筆跡,漂亮的花體字落在了正中央。


  ──來自里歐.弗提亞。






親愛的加洛.提莫斯:

  連我都沒有計算,你居然還知道我一共寄了一百零八封信……說實在話,我確實很震驚。原來已經那麼多封了啊,算一算五年也過去了。
  我想告訴你,這是我的最後一封信。知道那些信都有好好地到達你的手上,而你也一直都留著我寄給你的信,我真的很高興。哦對了,你之前在訪談上戴的領帶是我前年送的生日禮物對不對?
  這五年來我走過了很多個城市,見過了很多燃燒者和非燃燒者,看見了那一年的完全燃燒、以及那麼多溫柔的人們的努力究竟都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到現在我還是想說謝謝你,加洛。如果沒有你,這趟旅行我大概沒辦法走到現在;寫著這些信的時候我常常會想起你說的話,那感覺像是你也陪我走過了這些城市。
  想說的太多了,就不在這裡一一贅述,希望我會比我的信還要快見到你。
  隨信附上我的感謝與愛。

                         你的 里歐.弗提亞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