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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戚】藍天

*偵十07案衍生
*大教練中心，一點大戚
*遙望同一片藍天（極限挑戰60分）



　　大教練再次回到M市的日子氣溫才剛剛轉暖，雖然比起他離開的那個春日還是冷了許多。
　　他拉著行李箱站在斯壯飼料廠門口，嘆了一口氣。即便人都已經抵達這裡，心情上卻仍舊帶著幾分猶豫。
　　明明向福特波的烤肉餐廳老板提出辭職時他的胸中還滿是果決。當時對方反覆問他真的不打算留下來嗎？他還耍帥地笑了笑，故作瀟灑留給他一個背影。

　　畢竟他還是忘不了那片藍天。

　　那是M204/205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
　　斯壯隊的張前鋒在最後一刻進球，2:1獲勝，球員們衝出板凳區相擁在一起，他也激動得和身旁的戚經理擊掌。
　　這場比賽的勝利令斯壯隊保住了M國足球丁級聯賽倒數第二名的位置。對他們團隊的每一個人來說，也是同時阻止了球隊被迫解散的命運的重要一役。大夥兒在夕陽餘暉下大聲釋放著原來緊繃的情緒，有人笑著落淚，有人抱著隊友不肯鬆手。六點二十分，伴隨宣布比賽結束的哨音，一道爆炸的巨響在這片勝利的空氣中撕開了一道裂縫。
　　當下或許沒人注意到，大教練是第一個將目光投向球場大螢幕的人。
　　與前一夜相同的小丑從漆黑的畫面中浮現，帶著歪斜的笑容，大聲地笑著，目光像是直接穿透螢幕、望向全場。這就是不聽話的後果——他說，大教練在內心跟著讀出這句台詞，他的目光掃過開始躁動的球員們，身旁的戚經理也蹙眉望向不遠處的斯壯飼料廠宿舍，也就是爆炸聲的源頭。

　　比賽前一晚的預告成真了。當時的他認為在場全員應該都是這麼想。
　　大教練瞄了一眼牆上的鐘，一旦組委會開始調查爆炸，原定的藥檢就無法如期進行——就算要檢查也必定會拖過七點，屆時前一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下可以增強體能的刺激劑的斯壯隊員們體內就不會檢測出殘留的藥劑。這樣，他們就能保住這場比賽，也能保住這支隊伍的尊嚴。

　　昨夜，發現食堂裡的湯被甄下藥時，大教練原本是打算讓比賽延期的。
　　他想方設法，發出「明天的比賽必須中止」的小丑預告，聲明如果不聽話的話，終場哨音響起後就會有爆炸發生。沒想到組委會排查完球場和宿舍，確認沒有安全隱患後宣布隔天比賽照常，只是以防萬一不讓觀眾入場而已。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購買了小丑炸彈，兩米的爆炸範圍，用巨響與大量煙霧掩蓋實際上無法破壞什麼的威力。
　　他告訴自己，這是必要的——至少，比讓整支隊伍被貼上「作弊」的標籤要好得多。

　　他認為自己的計畫是成功的。與他們比賽的長得胖隊一哄而散，主裁判帶著一名邊裁作為組委會代表跟斯壯隊成員們一塊兒踏入宿舍區查看。然而當大教練看見煙霧的源頭不是洗手間時他暗叫不妙，緊接著被炸毀的會議室映入眼簾，他這才發現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握。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他仍記得自己在看見甄領隊倒在會議室的那個瞬間喉嚨一緊，腳步頓了半秒。
　　斯壯隊大概就到此為止了。
　　他承認他不是什麼正規教練，前一年夏天收到戚經理的邀請時甚至人還在福特波烤肉呢。但從小到大的足球夢還是驅動他向老板告假而來——這裡承載著十年前的他——從隊名還是M市足球俱樂部時，再到他們一路降級，這支球隊始終在他的夢裡。
　　於是那個少年終於走進了這片藍天，走進綠茵場。
　　然後結束在爆炸聲中。

　　現在想起來，當時跟他身旁的戚經理似乎也微微發抖著，只是當下他並不知道其中緣由。

*

　　宿舍區的大門上了鎖。
　　大教練並不意外，這棟房子本來就是斯壯集團為了作為足球隊宿舍使用才興建的，因為兩年的那場爆炸，以及後續的那些事，這裡成為了不會再被啟用的場所。
　　他來此也算是碰個運氣。就算毅然決然地從福特波烤肉餐廳辭職，跑回這兒沒有人任何人跟他約好的地方，他不過是望著那斗大的斯壯飼料廠標誌，擅自陷入回憶。

　　甄領隊的死以意外作收——這世上當然沒有這麼好的事。
　　但他在這裡就已經碰上夠多足以蔚為他人生裡最好的事兒了。

　　他記得那一年的丙級聯賽看得他又氣又不甘心的，不僅在斯壯隊輸了最後一場球後的賽後採訪裡大肆聲討，也在網路上發表了不少激烈言論。看球的哪有不瘋的，何況他是真心希望這支球隊能夠越來越好。
　　但他偶像何隊長確實已經不再是黃金右腳的年齡了。他想起自己收藏的大量何隊周邊，無力感在內心放大，作為粉絲能做的實在太少，他不過是個在餐廳烤肉的廚師，只能在世界級球星來訪的時候跟他合個照、再在網上裝模作樣地稱自己是他朋友。

　　但是斯壯隊的戚經理卻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這機會可不是天天都能碰見——他向老板告假回到M國，怕被拆穿就P了張教練證。如果要問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那就是他遇見了戚經理，然後成為了大教練。

　　他拉著箱子回頭，腳步自然地便往球場的方向走。即便到了現在他依然會想起跟斯壯隊的球員們朝夕相處的那段日子。他自創的福特波訓練法沒有什麼科學根據，畢竟他也確實不懂專業足球的訓練，他不過是有一顆熱愛足球的心、多年看球養成的直覺與外行人的一股勁兒。
　　綠茵場的一切就像一場切實到不行的夢，由藍天下的陽光與汗水、沉默與堅實的訓練、賽後的歡聲和笑語構築而成。他熟練地穿過通道、推開門往教練席去，那個賽季他總盤著手坐在那兒，高喊著指導球員們進行戰術。

　　曾經他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能夠像這樣永遠站在夢想的邊線上。
　　但運氣是有盡頭的。

　　爆炸發生的那天，勛裁判主導的搜查進行得很順利，眾人很快就知道大教練發出恐嚇影片、購買小丑炸彈的目的，同時也查出更多球隊的內幕。他們啞然地望著彼此。因為腦梗塞還躺在ICU裡的斯壯集團董事長大概沒有想到，在他讓自己的女兒戚經理接手球隊之後會發生這種事。
　　沒有什麼熱血足球夢的她見不得斯壯足球隊為集團帶來的連年虧損，用AI評估斯壯隊的實力之後，大刀闊斧砍了許多資深球員、開除總教練，還找了他這個沒有經驗的人入隊。
　　他確實是隱瞞了自己是外行人的事實，但她也隱瞞了她心知肚明的事實。戚經理承認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把球隊搞垮，如果他們在丁級聯賽拿了最後一名，就能夠自然的淘汰解散。

　　但大教練覺得戚經理也是有夢想的。
　　不然她就不會因為沒能從麻麻理工大學畢業而自己P了一張畢業照作為念想了。
　　不然她就不會，在M204/205下半賽季，斯壯隊的戰績在大教練的戰術下開始有所起色、球員們士氣高昂的時刻再次將新的數據輸入AI系統，這一回的評估證明了他們降級淘汰的機率在漸漸下降。大教練眨眨眼心想，是他們將她拉到了這片藍天底下。

　　即便沒辦法完全揣摩她的心境流轉，但他知道戚經理開始調查雜誌上的假球事件肯定是為了斯壯隊的未來著想。他跟球員們靜靜地聽著她訴說。她委託外頭的事務所，查出甄領隊就是那個操縱假球的幕後黑手，並且不惜在前一年賽季對斯壯隊的何隊長下藥令他們輸掉比賽的事實。
　　她怒火中燒，那場比賽令他們球隊從丙級降至丁級，而一個月後爆出的假球風波令她父親突發腦梗塞送進急診，至今還在ICU昏迷未醒。

　　大教練發誓，他能夠理解戚經理氣不過而拿獎盃砸向甄領隊。也能夠理解，在她承認自己罪行的時候，那金屬鏡片後微微垂下的眼蘊含的悲傷與悔意。

　　他那時幾乎想要伸出手去。即便想說的話還沒來得及在腦海整理好，手卻下意識地先行動了起來。
　　緊接著主導調查的勛裁判出聲打斷了現場的沉默，說他還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可以合理判斷造成目前情況的原由並不只是他們兩人。
　　在這綠茵場上藏著祕密的，也不只他們兩人。

　　坐在教練席裡，他的目光總是下意識追著場上的球員——但此刻場上空無一人。
　　大教練想起第一次見到晨中場的時候，他還很懷疑戚經理是在路上隨便找個人入隊的。雖然結論而言這個猜測跟她當時的目的並沒有偏離太多，但他們確實也沒想到，前職為保安的晨是為了調查三年前，發生在隔壁H市的入室搶劫殺人案而來。
　　更沒有料到，他所尋找的那個在逃嫌犯，就是同隊的張前鋒。

　　要說起兩人之間複雜的故事與心境轉折，在旁人看來應該足以用荒唐來形容。無論是憑著豬油湯的線索循來，為了破完案回去當保安甚至願意免薪入隊的晨，還是因為擔心過去有前科的事情曝光，買了炸彈想炸通會議室牆壁從防空洞逃走的張。
　　何隊長聽到這些，無奈得像是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吐槽般笑出了聲。

　　一個四十歲的老球員，一個一心想拋掉球隊讓自己企業減負的經理，一個本職廚師、沒受過訓練的外行教練，一個隱姓埋名的逃犯，一個努力調查真相的保安。
　　他們竟然最後真的保住了丁級聯賽倒數第二的位置。
　　斯壯隊的最後一場比賽，被甄領隊下了藥的水意外翻倒、隊員並沒有食用，球員教練經理各懷著秘密，但大家都全心全意地集中在眼前的球上。他們獲得勝利，然後漫長的隊史落幕，最後一夜的慶功宴他還親自給大家烤肉。

　　就這樣，背負人命的戚經理跟張前鋒、發出恐嚇預告的他一塊進了警局，晨中場回到H市繼續當他的保安。何隊長挽回了名譽，光榮退役，名副其實的名列為M市最有價值球員之一。

　　陽光爬到高空，他瞇細了眼，目光一遍又一遍掃過球場。
　　大教練並不清楚另外兩人的官司打得如何，但罪名較輕的他出來的速度也快，福特波烤肉餐廳的老板非常熱情地歡迎他回去工作。就這樣，他又幹起了老本行。他仍舊是M國職業足球聯賽的忠實觀眾，仍舊在碰見球星的時候會上前要求合照簽名，仍舊會在網路上發表時而偏激時而理性的言論。
　　但斯壯隊在他心中已經是沒有任何一支隊伍能夠取代的存在。

　　畢竟他還是忘不了那片藍天。

*

　　從教練席起身，沉浸在回憶裡的時間令氣溫伴隨太陽爬升而升高了些，他脫下外套、把行李箱放在原地，踏進了綠茵場。接著他深呼吸一口氣，閉上雙眼。球員的吆喝聲在那瞬間似乎又重回到他的腦海裡，而他還來不及繼續感嘆，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從遠處闖了進來。

　　「欸？那不是大教練嗎？」

　　他猛然睜開眼，視線不敢置信地投向聲音來源。
　　已經退出現役的何隊長抱著一顆球朝他快速走來，身後跟著當年那支隊伍的其他幾名成員。幾人臉上都面露訝異，更重要的是，他們都穿著斯壯隊的隊服——大教練一度有些恍惚，還以為這大白天的，居然看到了兩年前的幻覺。

　　「你怎麼會在這兒啊？我聽說你回福特波去了呀。」
　　「……你們又怎麼會在這兒啊？」他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反問。球隊都解散兩年了，宿舍門也鎖上、顯然這兩年沒有人使用過的樣子，為什麼這些傢伙這麼自然的穿著球衣出現在這裡啊。

　　「沒有人通知教練嗎？」那是張前鋒的聲音。雖然比起他印象裡揚高了許多，但大教練仍舊一聽便認出他來。張推著一籃足球從備品室朝這邊走，儼然一副立刻要開始練習的模樣。
　　「連我都被叫回來了，你們居然沒有人告訴教練？」走在他旁邊的晨中場接著跟上。

　　他有些呆然地望著面前的眾人，當下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回過神來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大教練睜大了眼，直直望著那個從張晨二人身後出現的人影。

　　「……因為我原本是打算等大家都到齊再去福特波把他找回來。」陽光照在她的金屬框鏡片上有些許反光，令他沒能清楚望進她的眼睛裡，但聲音卻是一清二楚的。
　　「不過這樣正好。」她說。
　　「我們打算組個社區足球隊，正好缺一個教練。」戚經理朝他伸出手，「大教練，你意下如何？」

　　他眨眨眼望著她的笑容。
　　如果要問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那就是他又一次地遇見了戚經理，然後又一次地——大教練握住她的手，這回他們一起走進了藍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