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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調〉



　　史豔文立於樓臺之上，凝望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龍泉寶劍藏於鞘，絕世名器不見鋒芒，儒俠亦斂去風華，歸為天地間一名過客。

　　時值子夜，月色如冽霜，城裡的百姓早已歇下，史豔文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出了門登上城樓，白日他聽人道，城頭的桃花開得妍盛，來訪此地萬萬不可錯過這番景致。

　　流雲徐徐拂過明月，史豔文仰頭，微微一笑。

　　「卿本佳人，奈何……」

　　他的唇角如同月弧溫潤，可那海天一色的雙眼盛著萬丈光芒。

　　人影閃動，風間烈飄飄而下，迴旋之間袖袍翩躚，更顯得腰若約素。

　　被道破行蹤，風間烈也不羞惱，僅是眉毛一挑。「奈何什麼？」

　　「奈何月娘無限恨，吾人帶笑看春風。」

　　風間烈聽了忍俊不禁，他笑起來便同那宜人春風，盡掃世間貪嗔癡戾，與兩旁灼灼桃花相得益彰。

　　「什麼歪詩。」風間烈打趣道：「儒俠史豔文竟如此油嘴滑舌。」

　　史豔文笑盈盈地欣賞這上好風光，促狹道：「烈，我可未說是你。」

　　風間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語塞。

　　史豔文從衣襟掏出一幅小像，左瞧右看，眼裡迸著光采，情深款款，柔情蜜意。

　　「這才真是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風間烈抿起唇，劍眉微蹙。

　　雖說心知史豔文心存戲弄，但眼睜睜望著心上人捧著旁人的肖像讚嘆連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什麼樣的花容月色，也讓我瞧瞧。」

　　風間烈劈手去奪，史豔文好整以暇迎勢拆招，長眉斜飛，桃花疏影間一派風雅蘊藉。見他如此懾人心魄，風間烈神思微蕩，才一鬆懈，便被史豔文禁錮了雙腕，輕巧地帶進懷裡。

　　乍暖還寒時節，兩人方才過招時又出了些汗，史豔文怕他著涼，把人納入大氅，被熟悉的凜冽氣息包圍，風間烈安心又放鬆地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那畫裡……」他嘟囔著。

　　見他仍耿耿於懷，史豔文失笑，一手將他摟得更緊，另一手展開那幅畫。

　　藍髮金瞳，身長玉立，笑靨明淨，端的是颯爽絕倫。

　　風間烈竟反應不來。

　　「好看嗎？」史豔文柔聲問道。

　　風間烈望著自己的畫像，臉頰微熱，道：「我看也不過如此。」

　　「是嗎？」史豔文深深望著他，緩聲道：「我卻道是仙界殊景，勝卻人間無數。」

　　「你方才道未說是我。」

　　「我也未說不是你。」

　　風間烈懶得同他作口舌之爭，一片落英凝於史豔文肩上，桃之夭夭，如霞似火，襯得史豔文的顏色愈發地好，他探手，輕輕撥了開來。

　　「這才是好看。」風間烈低語。「我有時都捨不得讓人瞧去。」

　　史豔文輕笑，與他額抵著額，溫言道：「那便藏起來。」

　　風間烈攬住他的頸子，笑搖頭。「我若是喜愛一項事物，便要讓他翱翔九天，笑看江湖，斷不勉強他半分。」

　　眉黛煙輕，眸藏沙金，四周桃花香氛襲人，花落滿襟，真真正正是溫柔鄉，饒是史豔文亦不免醺醺然。

　　江湖成就了他，摧折了他，又贈他如此大禮，這一生縱然有悔，卻也因眼前人而無憾。

　　他在風間烈額前落下一吻，眼帶暖意。「瑤臺月下，我幸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