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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情書引發的血案》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雖然現在才問早就為時已晚,但渣男的腦袋裡仍然無法控制地充滿這個問題,而他無法問出口,也知道自己無法從別人身上得到回答。
這是他自找的,他一開始就應該想到會變成這樣。

他在日光未亮的早晨因為惡夢醒來。
氣味、溫度和陌生的天花板都提醒著自己又和另一個忘記名字的人共度了夜晚,能讓「自己」的存在暫時消失的夜晚,能讓他人為自己微笑的夜晚,如此溫柔的夜晚,總在醒來後失去那樣的魔力,只留下對於人的恐懼,和對於說出謊言的罪惡感。
「我要走了。」
他吐露與身上情愛痕跡毫不相符的無情話語,俐落地、殘酷地離開,即使這與自己的性格不符,但只要這麼做,對方往往便會知難而退,不會再向自己索求那些從不存在或無法給出的東西,比如愛情,比如自己的心。
「你昨天晚上不是說了,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嗎?」
對方如此說道,染成淺咖啡色的長髮披散在女性的臉旁和枕頭上,那雙深棕色的眼睛盯著他,散發著楚楚可憐的視線,而渣男只是一如既往地搖搖頭,抽出被對方握住的手,撿起散落在地板的衣物穿上。
「就當我沒說吧,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無視掉女性悲傷的表情和自己糟糕的心情,在回去之前得先找個地方洗澡才行。

渣男在網咖洗了澡,又換了一套衣服,他回到那間房子,和老大還有輕浮男共同居住的地方,雖然在這裡必須做家事,雖然會被老大打罵,雖然有時候輕浮男那傢伙會變得很麻煩,之前還被嫌棄了不想跟自己用同樣的沐浴用品明明用同一罐也不會怎麼樣……所以,為什麼自己還是會回到這裡?
……為什麼?他打斷繼續深入思考因果關係的自己,用鑰匙打開了門,在玄關處換上拖鞋,此時天才剛亮,他的兩位室友通常還沒醒,或者根本沒待在家,渣男先是將髒衣服丟進洗衣籃,又束起頭髮,打算總之先做好兩份不需要維持熱度的早餐,然後去睡個回籠覺。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了。

等他發現變得不平常的時候,則是要等到幾天後,在出門購物的路上,那頭棕髮再次出現。
「ゴミちゃん,這位美麗的小姐是誰啊♪」
輕浮男看著眼前的女子,正愉快地準備上前搭話,愛人又能增加了!他是這麼想的,不過這次卻被渣男往身後推了,咦?平常Honey護住的應該是對面才對啊。
「我們不認識。」
「我是來救你的。」
「你都說了喔,那天晚上,說在家會被同居人打,還會被嫌棄……來我的身邊就好了。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和我一直待在一起。」
「謝謝你,但是沒關係的,不需要擔心我喔。」
他露出官方式的笑容,「什麼都不用」、「一直在一起」這些說詞對渣男來說實在過於耳熟,以致於他連一點心情上的起伏都沒有,更何況,對方身上還帶了比話語更值得注意的東西。
「他是你的同居人嗎?是因為他所以你才不敢說想要離開嗎?」
比兩人都還要矮上一頭的女人越過渣男,試圖去看他背後的那位淺紫色短髮的男人,而渣男則更往後退了一步。
「不是!不是他,拜託了,請你離遠一點好嗎?」
「我不需要……被你拯救。」
他的聲音稍微有些大聲,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而棕髮的女性似乎是有些被嚇到了,愣在了原地,兩人便趁機快步離開了那裡。
「Ho↘ney↓。」
「……語調真的好奇怪,幹嘛?」
「她剛剛帶著美工刀呢,在口袋裡。」
「嗯。」
「你剛剛是因為怕我被她刺所以才那麼做的嗎?」
「蛤?才不是……。」
「你好愛我,我也愛你喔♡」
「嘖。」他搓了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感覺自己要吐了。
決定了,這傢伙今晚就吃地獄茄子全餐吧。

在激辣的地獄茄子餐之後,雖然渣男獲得了幾天的平靜,但他也暫時不敢出門了。
誰知道會不會遇到那個人?而且自己分明記得她的家應該住在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到底是怎麼查出來的?他百思不得其解,選擇獨自在家中和之前被老大揍了一頓才獲得的Switch相親相愛了好幾天,在差不多要玩膩薩○達和動森的時候,門鈴被按響了。
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他在開門前才突然想到,另外兩個人都有家中的鑰匙,怎麼會按門鈴呢?鄰居?保全?還是外送送錯了?反正不管是誰,應該都不是他可以應付得來的人。
總之先觀察一下吧,他湊到門上的貓眼,卻發現另一邊的盡頭也有一隻眼睛正盯著他——一隻深棕色的眼睛。
門鈴驟然變得瘋狂起來,叮咚叮咚叮咚的頻率幾乎要與他的心跳同步,這門絕對是不能開了,那又該怎麼做?報警?那絕對會被殺掉。打電話給老大?那自己還是會被殺掉……而且搞不好還會被以為是自己向別人洩漏了這個家的地址,最糟說不定會被趕出去?!!他想到這裡,最後也只能摀住自己的耳朵,期望著對方早點離去。

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這是自己難得擅長的事情,在難熬的半小時過去後,門鈴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渣男松了一口氣,但還是直到輕浮男拿鑰匙打開了門,他都還窩在玄關處,無法動彈。
「ゴミちゃん不要真的像垃圾一樣擋在這裡啦,你在哭嗎?我可以安慰你喔!只要說愛我就好了,很簡單吧。」
「你才是垃圾……剛剛回來的時候有看到誰嗎?」
「嗯?沒有耶,不過我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輕浮男將一個白色的信封拿了出來,上面沒有寫字,卻有著一些褐色的污漬。
「這什麼……!」
渣男接過信封,看了一下內容物,一封同樣有著褐色痕跡的信紙,還有……一縷長髮和一些指甲。
「你不看信的內容嗎?」
「看了會被詛咒吧。」
「反正感覺是針對你來的。」
輕浮男抽出信紙打開,映入他眼簾的是,以狂亂的字跡寫著的情話和詛咒,而空氣中的微妙的鐵鏽味和某些未乾的部分也讓他們意識到了,那褐色污漬的原貌或許是……
「血書耶,感覺真的被詛咒了。」
輕浮男事不關己地說著。
「啊啊啊……。」
渣男無力地抱住頭,發出了慘叫聲。

而他這時還不知道,從那之後的一段時間,家門口都會出現詭異的門鈴和這樣的一封信,為了不讓DV男察覺到,渣男只能常常檢查,然後盡快回收。
不過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老大的無所不知。

那天的DV男格外地早歸,早到門鈴聲都還沒出現,他就已經提著一袋紙袋,出現在了家中。
「老大你今天回來得好早——」
渣男暫停了遊戲抬頭迎接對方,又有些神經兮兮地看向門外,似乎在躲避或等待什麼,而與此同時,DV男面無表情地將紙袋的內容物倒在了地上。
「欸……???」
地上是滿滿的白色信封。和渣男一直以來所致力於隱藏的詭異信件一模一樣,可是他明明已經丟掉了……?!
「這些是你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還有,寄到我工作的地方的。」
「所以,為什麼沒有從一開始就告訴我?」
全知全能的老大為他解答了疑惑,順便拋下了一句讓笨狗嚇得發抖的問題。
「對,對不起。」
他也沒想到那個女人可以調查到這個地步,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老大在哪裡工作?!一想到這次不知道是要增加新的傷口?還是要被趕出去了呢?渣男就覺得自己的背後流了一層冷汗,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給你一分鐘把地上收拾好,然後跟我去一個地方。」
老大毫無高低的話音讓房間的溫度又低上了不少,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慌亂地將散落一地的信封塞進紙袋裡的人,欣賞著對方因為自己的舉動而被嚇成如此慘狀。
「……好的。」

所以,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老大在將自己帶上車後,由另一個看起來很可怕、穿著黑西裝的人開車到了深山裡,然後在一處類似工廠的地方停了下來,雖然腦袋裡閃過不少電影的場景,難道這次自己是要被做掉了嗎?!渣男幾乎要被嚇得腿軟,但也只能跟在老大身後,走進了昏暗的工廠中。
空間內沒有開燈,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有一個站著的人影正等在那裡,而當身旁的黑西裝打開手電筒,他才發現,原來是兩個人——另一個人被綁在椅子上,嘴和手腳都被限制了行動,那頭棕色的頭髮已被剪短,並且寄到了收信人手上,女性的口中嗚嗚地發出聲音,而眼神也依舊是那樣楚楚可憐,不過在聯想到過去幾天對方所做的事情後,渣男便僅能感受到那隱含其中的瘋狂。面對眼前的一切,灰髮的男人還沒搞清楚狀況,便感覺到手中被塞進了一把刀子,銳利的、用來殺人的刀子。
DV男沒有開口,但他的好玩具也應該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殺了她。

這是第一次老大要求自己去殺人,往往感覺會被殺掉的都是自己,要殺人嗎?自己能夠做到殺人嗎?可或許不殺的話就是自己被殺,殺人,殺人,殺了一個人代表什麼呢?一定、一定是代表他再也沒辦法從那個房子裡出去了吧。
該怎麼做才好呢?該怎麼辦才對呢?渣男跪坐在地上,胃裡的午餐翻騰著、咆哮著,他不想死,也不想離開那個家,但他也不想殺人,他沒用地哭了起來,手卻緊緊地握著兇器。
他很清楚該怎麼做。DV男在一旁觀察著這一切,如是在心中評價道,雖然從旁人的眼光來看,男人冷靜地像是眼前不過是一齣無聊的戲劇,但只有DV男知道,自己的心臟在跳動著,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部分,那個他人被自己改變的瞬間,那個再也回不去、墜入奈落深淵的時候。

「今天表現得很好。」
在回去的路上,DV男輕柔地摸了摸渣男的頭,可惜的是,這難得的溫情只讓對方顫抖得更加厲害,甚至又無聲地哭泣了起來,他難得沒有讓渣男閉嘴,只是點起了一根煙,那是他心情愉快的象徵。
「下次記得,不要想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