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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奏者



諾蘭發現自己是奏者是一個普通不過的下午。
夏陌陶看著他盯著牆上的小提琴眼也不眨的,二話不說跳到桌子上把琴從牆上拿下來遞給他,大有一種為了好兄弟願意上刀山下油鍋的氣勢。諾蘭很是感激,他不是沒有見識過對方被嚴厲的父親追著打的慘況。
那天的記憶歷歷在目。
諾蘭小心翼翼地接過小提琴,學著電視熒屏裡的表演者那樣把它架在肩上。小小的左手扶著有點沉的琴身,木造鑲邊即便經過打磨仍然硌得鎖骨生痛,右手像握著雞腿一樣緊握著弓根,往弦上一壓——
如同即將被劏宰的雞,小提琴發出了悲鳴。
但不可思議地他的身邊出現了模糊的音符,諾蘭怦然,心臟跳得莫名的快。
「諾、諾蘭!」夏陌陶抓著他的肩猛搖,「你是奏者啊!」
奏者?說這是全息投影的他還比較會相信。
諾蘭手心沁著汗,懵然不知如何反應,而夏陌陶在多年後依然笑他——雞的悲鳴與全息投影,沒有其他奏者和樂器的相遇能比這更浪漫。

夏陌陶是個歌者。
而在香港這個功利的社會,有特別才能的人總是更能得到老師的青睞和同學的歡迎。多少年的聖誕派對他都在人群的簇擁下被推上台表演,自信地唱著歌的帥氣樣子迷倒不少女同學,更遑論那人有著一身金色挪塔加持,耀目非常。
諾蘭在台下仰頭看著他,覺得自己和對方的距離不止台上台下那數米。
那是即使他成為了奏者也無法消弭的距離。
諾蘭從孩堤時代便開始學彈鋼琴了,但他很清楚自己是沒有音樂天分的人。會彈琴的人很多,但擁有才能的其實比世人所想像的要少很多很多。諾蘭想,如果這世界有神,衪在創造人類時便劃下了一道線,把一部分的人歸到有才能的那邊,剩下他和其他大部分的人在線的另一邊,芸芸眾生好奇又拼命地想跨越那道線,但最終都只能望而生嘆。
這樣的一道線——一道跨不過的鴻溝,生生地橫在他和夏陌陶之間。

諾蘭凝望著琴譜上的音符,皺起眉頭,左手的指尖開始沒有觸覺,握弓的右手繃緊著。
弦積上一層松香,琴弓一拉,粉末在空中宕宕蕩蕩,又落在琴身上。
「諾蘭,飯餸要冷了,快點過來吃吧。」父親的倫敦腔自客廳傳來,聽著是那麼遠。
「嗯,我再多練一會兒就來。」他扯著嗓子回答。
諾蘭不是沒有期待過,鋼琴不行的話,或許拉小提琴就能「成為有才能的人」,但黯淡的挪塔始終如同嘲弄他一般縈繞著他。放下手上的琴,諾蘭躺在床上呆望著窗外的繁星。
——「諾蘭你是我的搭檔,就這樣決定了。」
對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擅自作出這宣言。
可他有曾想過,自己和他的距離有多遠。他努力了,可是追不上。他怎麼配成為他的搭檔——那麼耀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