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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棄或許是件好事。

  站在跑道旁看著一群人拼了命的跑步,三井抱著紙箱,一點也沒有靠過去的打算。
  接吻完成了--她必須再完成一個指令,才能避免落在低分的情況。懷裡的紙箱傳出沙沙聲響,焦慮像是會傳染一樣,無論是兔子還是人都陷入相同的情緒中。

  就像她「必須」找到黒川都一樣,懷裡的兔子也無法像薛丁格的貓在虛幻的未來夾層中生存,牠「必須」死去。

  要是剛剛也問一下紐維爾就好了,和一宮同班的他說不定對小都也有些印像,只靠著自己盲目地找是不會有結果的。
  只是她難以開口求助,明明她也可以去詢問同班的女孩子能不能共同完成指令六,卻優先選擇了紐維爾。三井面無表情的看著奔跑的學生們,把懷裡的紙箱抱得更緊了些。

  「對了。」在這邊殺是不行的,人太多會產生太多變數,她可以去一個角落,用她從社團櫃子裡拿到的鏟子來賺取積分。
  輕巧繞過同學的屍體,三井一面思考著繼續讓這些屍體放著會不會引起一些傳染病,一面往感覺比較「乾淨」的角落走去時,看見了讓人有些在意的背影。

  「荻原老師。」三井走向昨日曾見過一面的荻原,說起來也有些讓人在意,一宮和那個紐維爾在一起很正常,但再加上那個男人和荻原老師就讓人覺得很奇怪--
  「……三井同學。」荻原停頓幾秒後才回應三井的招呼,一如過往的溫柔聲線使三井一瞬間產生了自己還在教室上課的錯覺。

  荻原是教地理的老師,雖然不是很熟,但只少也稱得上老師與學生的關係。讓人印象深刻的也只有上課的聲音讓人想睡和每次都能準時下課的小事,對荻原本人三井一點也不了解。相隔一年就會有認知上的落差,荻原老師怎麼看都是能夠做父親的年紀,他們兩之間的認知肯定也是天差地遠。

  或許是年齡上的差距,老師與學生的身分,三井只是像個乖巧的學生笑了笑,接著道:「老師,請問您現在有空嗎?」
「是……怎麼了嗎?」
  「我想請您幫個忙。」三井托了托手裡的紙箱,昨日的驚嚇與沒有好好休息的她臉色依舊蒼白:「關於指令四。」
  當作是殺章魚一樣好了,三井這麼描述著自己手裡的兔子,雖然說壽司店的章魚有時會刻意讓牠保持活跳跳的感覺,醬油淋上去還會抽蓄,但她比較希望能夠乾脆俐落的解決章魚。
  「額外的痛苦還是不要太多比較好。」

  「這樣的話……」荻原雖然不太懂為什麼要用章魚來舉例,但還是回覆了三井的提問:「一般無痛是使用藥物,之後用滯留針將血……流出。」委婉的避開放乾兩個字,荻原的視線飄向他剛埋起的兔子,被層層泥土所掩蓋的肉塊已經無法用肉眼確認它的存在。
  「但我剛剛去化學教室找過,並沒有找到相關的藥物,」頓了頓,他壓抑住想吐的罪惡感,才繼續道:「所以我是把牠……敲昏之後,才放血的。」

  聽著也好痛的樣子,三井的臉上赤裸裸的寫著她的感想。

  荻原忍不住把視線移開,花了點時間,才從口中擠出虛弱的詢問:「這樣有……幫助到你嗎?三井同學。」
  「……謝謝老師。」在三井眼裡,荻原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被壓垮一樣,和一旁的屍體相比也比較不出誰比較健康的死白臉色。
  不過聽完之後更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三井心想,帶著困擾的目光看著紙箱。

  她沒想過到底該怎麼「奪取」誰的生命,如果懷裡的兔子是雜草就好了,她肯定能果斷的直接將它從泥土中拔起,丟進垃圾袋裡。

  「如果,」或許是荻原看到三井的表情,做為老師的職責催促著他開口:「如果你還是很苦惱的話,要試著和其他同學一樣。」
  他指向旁邊的大樓,虛弱的說:「雖然不太美觀,但……至少很快也比較沒有,罪惡感。」
  好像誰緊緊掐住了他的脖子,連呼吸都非常困難的擠出最後三個字,荻原閉上眼,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被無形的手掐出靈魂一樣,消逝於空氣中。

  「--老師,」三井停頓了幾秒,才繼續道:「荻原老師,我想要有罪惡感。」
  她也曾經想過把兔子從高樓丟下,從人類掉下去也會死亡的高度,一隻小小又脆弱的兔子一定不會有任何拖延的死亡。
  但是這樣是不對的,就像在吃飯前要說「我開動了」,吃飽後要說「謝謝招待」一樣,為了活下去而進食的生命們是被獲得尊重的,那麼以同理來說,她懷裡的兔子也應該是一樣的。
  「我是想要活下去所以殺了牠,這是我不能逃避的事情……我不想放棄去面對牠的死亡。」

  所以越直接越好,透過自己的手讓自己活下去,三井希望自己能這樣做。

  放下手上的紙箱,三井半跪在地,從背包裡掏出瑞士刀。
  比起鏟子,刀子更加的銳利,她早該這麼做了。握著刀的手在顫抖,夕色的雙眼不敢從刀子上移開,如果看向荻原老師的話,肯定會開口求助的吧。

  「荻原老師,」三井小聲的說,她知道那個人還在:「我可以請您幫我一個忙嗎?」


  「請您陪我到最後好嗎?」


  直到雜草停止哀鳴前,直到雜草被拔起前,直到它被丟進垃圾袋前,請您不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