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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的血、和同伴的血混在一起後,竟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仔細想想其實幾十年前,他們也是在同一位王的統治之下。 艾連帶頭攻入敵方,使對方的氣勢弱了不少,直到最後艾連成功取下對方領頭首級,他們士氣大減,這才撤退了。 贏得這場戰爭,自然是喜悅的。艾連大方的讓士兵們晚上吃肉慶祝。 士兵們熱烈的歡呼聲,倒在地上的傷員在同伴的幫扶下,臉上露出扭曲的痛苦,嘴角卻是克制不住的笑意。 ——他們在屍骸成山、血流成河的領土上歡呼著勝利。 「同伴們的死去,有意義了。」約翰顫抖著聲音,點燃了回憶的餘火,勝利的喜悅很快就被曾經失去的疼痛取代。 而後風捲走了殘留的煙硝。回到領地,阿爾敏脫去盔甲,仔細梳洗完後,望著水中的倒影——乾淨地好像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只是鼻尖似乎還能嗅到那股鐵鏽味。 慶功宴上,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容,似乎過往的苦痛都因為今日的勝利,賦予了價值。 雖然勝利了,酒依舊不敢多喝,大家的警惕心仍在,彼此都心知肚明,喝了幾口就停了,像是醉態般的大笑大鬧,不過是為了釋放情緒。 阿爾敏卻覺得自己的心沉重到他有些緩不過氣,不知不覺多喝了幾口酒。當睡意襲來時,他和艾連說了一聲,就回到了自己的帳內。 過於濃烈的睡意可以讓他不再多想,阿爾敏在沉入夢境之前這般慶幸著。 然而夢境卻將他帶回到了童年時期,那群陌生的士兵們帶著兵器,攻入了他們的家鄉。士兵手中揮舞的刀子,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陣寒光,下秒落在了那張熟悉的臉孔上,他眼裡的光熄滅了,嘴裡卻還喊著要他們快逃。 官方的衰敗是混亂朝代的導火線,人們想要活下去,於是開始拿起刀;人們為了自保,所以搶過刀——戰爭或許就是這麼開始的。 那麼中止戰爭,能不能停止失去呢? 阿爾敏不知道。 但是失去親人們的艾連,被仇恨點燃了怒火,發誓要將所有敵人驅逐。 「將敵人驅逐後,也許就沒有戰爭了。」艾連目視著前方,這麼和阿爾敏說道。 當時的他們弱小又無力,所以只能學著拿起刀。 為了驅逐敵人拿起的刀,卻砍向了幾十年前生活在同一塊土地的人。 這——或許是場噩夢。 ———————— 混亂了幾十年的時代,只要有兵、有實力就能成為一方霸主。 戰場上勇往直前的艾連自然也獲得很多人的矚目,似乎有隱隱有成王的跡象。 約翰還曾吐槽過:這可能是這個時代最急著送死的王。 氣勢大振,後續的戰爭自然都是捷報連連,敵方馬雷終於不堪重負,派了隊伍來求和。 「來求和?」艾連懶洋洋的挑了下眉,翻看手中的地圖,揮揮手,「他們就交給你了吧,阿爾敏。」 艾連不擅長應付這些,阿爾敏嘆了口氣,既然艾連都開口了,他決定親自招待這些人。 準備宴會需要些時間,他們請求想要參觀這座逐漸恢復繁榮的城。阿爾敏沒有放鬆警惕,做了一些準備安排後,才開始迎接他們進城。 陰天數日,終於迎來好天氣,蔚藍的天不見一片白雲,強烈的陽光將周遭提高了亮度,落在皮膚上時甚至有股灼燒感。 馬雷求和的隊伍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城的,隊伍的人數不多,為首似乎是對方陣營的軍師,看起來十分有誠意求和。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阿爾敏暗中打量著隊伍,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最後面的少女。陽光將她本來就白皙的皮膚照得更加透亮,淺金色的髮絲像是為她加冕的光環。 她突然抬眼看來,冰藍色的眼眸像是前幾日有人貢獻給艾連的藍寶石,澄澈如同夜晚的星光,又像是月光落在了冰寒的湖水。 立即收回視線,阿爾敏朝為首者露出笑容,示意帶他們去往休息的地方。 ———————— 接待完畢,吃喝玩樂的行程自然是交給其他負責的官員。 好不容易有了閑暇的時刻,阿爾敏喜歡獨自一人到逐漸熱鬧的集市上,觀看百姓普通的日常,簡單的快樂。 ——小小的集市人生百態,阿爾敏置身其中,似乎也能稍微觸碰到這熱鬧的幸福。 她的身影剛出現在街角時,阿爾敏就注意到了,即便帷帽遮住她精緻的五官——震動的心卻已經悄悄告訴他答案。 帷帽的面紗微微一動,似乎是她轉頭看了過來,像是猶豫一下,才走了過來。 街上帶著帷帽的人不算少數,各色的髮絲也不是她獨有,因此她緩步走過來的身姿,並沒有引起專注在生活上的百姓注意。 只有阿爾敏能感覺到空氣似乎稍微凝滯了一下。 最終她停在了不遠處,透過半透明的面紗,隱約可見她落在陰影處的臉,和冰藍色的眼。 阿爾敏率先點頭示意。身處熱鬧的集市之中,即便來往的人似乎都只是普通人,也不方便過多的透露。他有些拐彎抹角的詢問道:「是對行程沒有興趣嗎?怎麼沒有和其他人一起?」 「倒不是。」面紗動了一下,是她伸手將面紗挑開了一條縫,「他們人太多了,我只想一個人。」 她稍微側過身,環顧了一下四周,「外頭還在戰亂,但是你們這邊很熱鬧,像是太平盛世。」 「百姓們總是要生活吧?」阿爾敏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商販們正大聲招呼著,來往的人們雖然衣衫都有縫補的痕跡,臉上卻都帶著笑。 「雖然戰亂不知何時才會結束,但是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了、種下的作物成熟了、集市開了,都是可以率先體會到的一點幸福吧?」 站在小攤前的一對夫妻,望著孩子的目光都是疼愛,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將買來的糖遞給了孩子,有些茫然的孩子毫不遲疑的添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夫妻倆也笑了、阿爾敏的嘴角也跟著上揚。 戰亂所帶來的絕望,亞妮是最清楚不過的,腦海中閃過了諸多的畫面,她垂下眼,又悄悄望向阿爾敏。 「你所說的一點,對這些百姓而言,就是全部了吧?」 阿爾敏一愣,下意識望向她,而她早已收回視線。 ———————— 初見時的她遊離在眾人的最後,所以集市上,她的靠近即便不露聲色,對話的內容平淡又自然,卻還是讓阿爾敏下意識感到懷疑。 他們之間的立場,不應該是如此平靜的對話吧?是因為身為戰敗的一方來求和,才使得她露出這副平靜的模樣嗎? 警惕在敲打著阿爾敏,讓他不斷去思索各種可能性。 一抬頭,就注意到少女望向遠處時,眼角不自覺流露出的情感,阿爾敏呼吸一窒,就像是落葉觸碰到了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只是這片湖畔,本不該有任何波動。 他們之間的立場也注定了猜忌和懷疑是相處之間的主調,往後幾次見面和對話,也脫離不了這層試探。 但就像不該波動的湖畔,本應該止於口頭上的試探,卻克制不住朝對方伸出的手。 這輛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馬車上,是誰先靠近、是誰先吻上,已經不重要了。 雙唇緊貼的溫度正燃燒著理智,探向對方的舌尖逐漸交纏在一起,將殘存的理智一點點擠碎。 阿爾敏的手落到亞妮的腰上,突破了某些界線,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亞妮控制不住的輕哼了幾聲,手順勢抓緊了他的衣衫。 滾燙的喘息聲繚繞在耳旁。束縛的腰帶一鬆,那些本該阻止的懷疑和猜忌,伴隨著這條腰帶,落到了地面上。 亞妮冰藍色的眼眸隨著逐漸激烈的吻,蒙上了一層霧,柔化了原本的冰寒,多了一絲渴望。 鬆開的衣衫從身上滑落,當阿爾敏的吻從她的頸側開始往下蔓延時,亞妮下意識用手堵住了即將出口的呻吟。 緊守的防線在他的手指落入腿間時,產生了裂痕。亞妮伸手抱住阿爾敏,被快感衝擊的指尖他的背上留下痕跡。 動情的湧動沾濕了阿爾敏的手,「亞妮。」他輕輕喚了一聲,望著她潮紅的臉,低沉的聲音如同他背著光投下來的陰影,將她整個人壟罩住,「可以嗎?」 積壓在內心的渴望點紅了她的眼眶,亞妮沒有回話,只是從陰影處抬起頭,吻向了他。 於是阿爾敏輕輕將她的腿分開,而後緩緩將自己埋進她的體內,一下又一下的深入,逐漸融合在了一起。 ——應該對立的兩塊拼圖,卻莫名其妙的契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他們本該如此。 一發不可收拾的情火,充斥在將這輛狹小的馬車內,將理智燃燒殆盡後,就是原始的渴望趨勢他們靠向彼此。 即將抵達頂峰時,阿爾敏將亞妮抱了起來,姿勢的變換,亞妮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阿爾敏填滿,沒有任何一絲縫隙。 意識到這點,一股電流突然從後背竄過全身,亞妮弓起身子,顫抖著在阿爾敏的懷裡洩出。 高潮後有些脫力的亞妮,靠在他的胸膛喘著氣,阿爾敏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腦後,像是默不作聲的安撫。 ——湖畔不應該為了落葉泛起漣漪,而落葉也不該沉溺在接住它的湖畔。 帶著溫度的懷抱也不應該是對立的這個人給予的,但是—— 摟著她的這雙手溫熱有力,讓亞妮情不自禁的想要更加貼近——冷了這麼久,又怎麼會不渴望溫暖呢? 微風拂過阿爾敏的髮絲,他立刻回過神,先幫亞妮整理好衣衫,將腰帶也撿了起來,輕輕束回亞妮的腰間。 「馬雷想要通過和親來求和平。」 將周圍大概收拾了一下,阿爾敏正要開口說什麼,猝不及防被亞妮的一句話砸了一下,立馬回過身。 眼角還殘留著剛剛歡愉過後的水光,亞妮望了他一眼,立即又垂下眼,「我是這次和親的人選。」 擁抱的餘溫還在二人之間流動著,或許不該這個時候提起,亞妮有些後悔,也許是重新束縛起來的腰帶悶得她有些難受,於是脫口而出了。 ——這就是馬雷的目的嗎? 剛剛浮現這個念頭,阿爾敏就將其壓了下去,為自己竟然第一時間就先考量到現實,感到心尖微顫。 ——他們才剛剛歡好過,而眼前的少女還在等待自己的回應。 於是阿爾敏朝她伸出了手,在亞妮搭上來的瞬間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裡,溫柔又堅定道:「我會娶妳的。」 ——就算最初是用懷疑和猜忌點燃了引線,原來也能綻放出五彩繽紛的煙火。 水光化作了淚水,從亞妮的眼睛滑落,她無聲的說了句話,而靠在她耳旁的少年沒有聽見。 ——————— 「我們馬雷為了展示和平的誠意,願意獻上亞妮公主和親。」 艾連隨意的掃了一下對方,根本沒興趣,理所當然道:「我有未婚妻了。」 馬雷的軍師瞬間有些尷尬,氣氛有一瞬間的凝結。 什麼公主不公主的,不過是從馬雷出發前特地給她封上的,像是出餐前的裝飾,都是賦予商品更高的價值。 馬雷的人都在使眼色,亞妮心知肚明,卻不再像初來乍到時那般無所謂,甚至——隱隱希望艾連能夠答應和親。 「艾連!」米卡莎輕聲的提醒了一下,艾連才不情不願的坐正,不經意看到了旁邊的阿爾敏,突然想起了什麼,隨手一指。 「不如,就給阿爾敏吧?」 馬雷的人馬一頓,亞妮猛地抬起頭,望向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少年。 阿爾敏臉上的表情,像是被突然點到名的驚訝,但亞妮還是一眼就看穿他藏在眼底毫無波動,甚至早有預料的平靜。 他說會娶她,是真的啊……。 苦澀在胸口沸騰著,卻又甜得讓她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馬雷的人笑著一口應下,亞妮低下頭轉過身,苦澀逐漸彙集在眼眶內,悄無聲息的落下。 馬雷的人馬回去做準備了,艾連拍了拍阿爾敏的肩膀,「本來還想說要拒絕他們的提議,但又想起你和我說過想要娶親,所以就提了你,怎麼樣?夠意思吧?」 「艾連!真虧你想得到。」阿爾敏不置可否的應著,不可言明的喜卻悄悄點亮了他的眉眼。 ——————— 馬雷還在戰亂,因此很重視這場和親,就算儀式一切從簡,也要促成這場婚事。 嫁衣是從現成的衣物改制出來的,亞妮望著鏡內畫完妝後,更加精美的臉龐,卻徒生一種陌生的荒謬感。 「雷恩哈特先生若是在這裡,肯定也為您感到喜悅。」馬雷的人暗示性的話語,惹得亞妮轉過頭瞪了他一眼。 來人立刻有些膽怯的退了出去。 許是被提到了父親,亞妮有些無力的靠在椅背上,記憶開始在腦海中浮現。 似乎也有過一段安穩的童年,最終還是毀於一場戰爭。父親帶著她到處流浪,為了食物而學著去爭奪、為了活下去而選擇反抗。 最後孤身一人的父親被人設計,腿受了嚴重的傷。亞妮為了讓父親活下去,選擇接受了馬雷士兵拋來的橄欖枝。 只要父親能夠活下去就好,這成為了她唯一的信念,所以能夠朝敵人揮刀。 就和一次次發起戰爭的人一樣,用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掠奪別人。 ——她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人,和那些侵略者沒什麼不同。 外間的呼喚聲,將亞妮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緩緩站起身,往外走去。 所以——妳有資格觸碰光嗎? 走向場地,阿爾敏站在中央,沐浴在陽光之下,像是自身散發出的光芒,而後他轉過頭,朝她露出了笑容。 周圍的人臉上都帶著笑,用來慶祝的鞭炮聲發出的巨響,和戰場上的槍聲竟是那樣的相似。 滿目喜慶的紅,像是散發著濃厚的腥味,但是少年的笑容能夠驅散這些不安的因素,讓她捨棄了那些反射性的防備,徑直走向他。 可惜——光再怎麼強烈,也會有照射不到的地方。 婚禮的過程非常簡單,在馬雷方和艾連他們的見證下喝個交杯酒,就算禮成。 眾人的祝福和吉祥的話,阿爾敏沉穩的藍眸終於克制不住流露出欣喜和羞澀。 亞妮卻恍惚好像聽見了在前往這裡之前,馬雷為首者的命令。 「若是成功嫁給艾連,妳要想方設法的殺死他。」 商議和親的那日,馬雷軍師摸著下巴,用捏碎亞妮妄想的語氣,輕描淡寫道:「若不能順利嫁給艾連,嫁給他們軍師也不錯。」 集市上的偶然相遇,不在任何計畫內,所以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走上前。 不應該為了看清這道光,而掀開了面紗。 更不該在馬車上率先吻了他。 ———————— 艾連的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人,他的未婚妻米卡莎更是寸步不離。 更別說他的吃穿都有專人負責,更沒有可趁之機。 或者說——誰會真的對她放下戒心呢? 「亞妮?」 亞妮回過神,筷子一抖菜掉到碗內,阿爾敏已經放下碗筷,滿臉擔憂的望著亞妮,「感覺最近都在走神?」 「抱歉,有點沒胃口。」 「是身體不舒服嗎?」 她望著他沒有回答。阿爾敏稍微靠近了她一些,毫無防備的眼眸中裝滿了關懷和憂心,直到確定她沒有發燒後,才轉化為笑容,「先去休息吧,晚一點還是不舒服的話,我在帶妳去看病。」 眼前這位對她毫無防備,卻又是她最捨不得動手的人。 亞妮抿唇,站起身離開,順著走廊朝房內走去,她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撕成了兩半,無論做出哪種選擇,都會撕碎她。 ——要不,算了吧? 亞妮突然停下腳步,外頭風和日麗,白雲點綴藍天如同一張畫卷,陽光是點睛之筆,將畫卷賦予了神采。 還能聽到不遠處隱約傳來的喧嘩聲,是孩童的嬉鬧聲、是熱鬧的生活氣、是這裡才獨有的和平。 亞妮猛地轉過身,快步走了回去,臨到門前,靈敏的耳朵率先聽見裡頭似乎還有其他人。 身體反射性的躲了起來,亞妮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必躲。 「……那邊的田地不適合開墾,這次的收成恐怕不夠城內的人。」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 白雲不知何時悄悄聚攏在一起,遮住了陽光。 亞妮緩慢地抬起頭,突然意識到。 ——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 戰鼓響起,是再次打響的戰爭。 狂風暴雨也阻止不了砍向對方的刀,噴灑出來的血被雨水稀釋又被更多的紅淹沒。 即便能夠活下來了,還是會有各種理由,讓你放不下刀。 馬雷不會放過她的父親,而她若是將一切全盤托出,或許又是一場新的戰爭。 ——從來就沒有兩全的選擇,就讓她自私一次吧。 書房的空間不大,亞妮剛走進來,一眼就能看見正埋首處理書信的阿爾敏。 他抬起頭,有些驚訝,第一時間放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 「亞妮?怎麼了嗎?」 馬雷的人沒有耐心了,絕望像是從骨頭縫隙裡鑽出來的寒意,讓她控制不住的顫抖著。 「阿爾敏,馬雷又開戰了。」 話音剛落,亞妮胸口像是被刺骨的寒意侵襲,疼得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阿爾敏下意識的想問原因,和亞妮對上眼的同時,他突然意識到她的含義。 「我知道。」 「你……知道?」 他真的知道嗎?他知道什麼?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馬雷和別人的戰爭是近幾日發生的,艾連他們還在征戰中,消息還沒傳回來。 她暗中還和馬雷有聯繫,阿爾敏不可能不知道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意思。 所以—— 「你一直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嗎?」 「不是的!亞妮!」 她冷聲的質問卻掩不住尾音的輕顫。緊接著亞妮突然晃了一下,阿爾敏心一緊,立馬衝了過去,在她落地之前,將人抱入懷裡。 「亞妮!我去叫人,妳……。」 亞妮抬眸望著阿爾敏心急如焚的臉龐,剛剛懷疑帶來的不安瞬間被他真誠的眉眼給撫平,胸口由恐懼凝結的冰寒,也逐漸融化在這個熟悉的擁抱中。 ——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已經不必再問了。 眼見阿爾敏要喊人,她立刻伸手摀住他的嘴。 阿爾敏皺眉,第一次對亞妮展露出不快的神色,即便是剛剛她背地裡的身份呼之欲出,他也沒有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 「亞妮,妳的身體!」 「阿爾敏,我是馬雷派來的殺手。」 亞妮的聲音很輕,卻硬生生將阿爾敏的話給壓斷了,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望著懷裡的人。 在踏進書房前,亞妮將毒藥含進嘴裡,恍惚的想著若是能吻著他一起死……。 卻在阿爾敏抬眼望過來的一瞬間,亞妮就將毒藥吞了下去。 ——亂世如同深淵裡的黑暗,她僥倖的擁有過光,那又怎麼可以擅自熄滅他? 毒藥開始麻痺她的身體,亞妮似乎看見阿爾敏在說些什麼,但是她已經聽不清了。 毒藥在侵蝕她的五感,亞妮覺得自己的意識也在逐漸瓦解中,隱約感覺到一股熟悉又柔軟的氣息——是阿爾敏。 亞妮下意識張開口,任由阿爾敏的氣息侵入,他似乎渡了什麼東西過來,亞妮恍惚的吞了幾口後,才被冰涼喚醒了理智。 ——她含有劇毒,阿爾敏會中毒的! 亞妮立刻抬起手,想將阿爾敏推開,他卻強硬的反制住她的手,確認亞妮將藥物吞了下去後,才結束漫長的吻。 「阿爾敏……。」 「亞妮!」 他顫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擠出來,抱著她的雙手正輕輕顫抖著,亞妮像是感應到什麼,緩緩抬起頭。 阿爾敏清澈的藍眸就像碎裂的鏡面,從他的眼中掉落下來,亞妮下意識伸出手,那滴淚就像是砸進了她的胸口,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 「阿爾敏…。」 阿爾敏努力想要壓抑住氣息,卻還是忍不住開始抽泣,亞妮努力撐起身子,伸手將阿爾敏抱入懷裡。 他似乎頓了一下,靠在亞妮的肩膀上,緊接著她就感覺到那塊衣料似乎被溫熱的水浸透。 亞妮收緊雙手,想要撫平阿爾敏顫抖的身子,卻也忍不住跟著紅了眼。 「亞妮……戰爭讓人失去太多了。」阿爾敏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他緊緊抱住亞妮的腰,帶著鼻音的哽咽道:「我不想再失去妳……。」 心一動,亞妮的淚水奪眶而出,頃刻間就沾濕了阿爾敏的衣衫。 最初就是懷疑和猜忌,那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或許是心知肚明,卻又情難自禁,所以才會裝聾作啞。 —————— 馬雷對外的戰役有輸有贏,因此消耗過多。阿爾敏藉此暗示馬雷已經知道亞妮的身份了,要馬雷把雷恩哈特交由他們處置,否則將要以此為由出兵。 馬雷自然不願再開戰,雖然也曾懷疑過,但是內亂還未平息,他們沒有多餘的心力調查,只能按照指示將雷恩哈特先生送了過來。 見到父親的那一刻,亞妮激動的衝上前抱住了父親。 曾經折磨她的難題,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亞妮有些茫然,下意識看向正和父親聊天的阿爾敏,他察覺到她的視線,偏頭朝她露出了笑容。 「欸?你也是從那個村逃出來的?!」雷恩哈特似乎有些著急,突然伸手拉著阿爾敏問道。 「啊!是!我和艾連、米卡莎都是從村裡面逃出來的!」阿爾敏被嚇了一跳,瞬間收回視線。 亞妮皺著眉,示意父親弄痛阿爾敏了。 「抱歉,我只是太激動了!我和亞妮曾經也在那村子待過一陣子,正考慮要住下來,誰知道突然發生戰爭了……。」雷恩哈特帶著懷念的神色,感慨道:「或許你們小時候還見過面,現在還能遇見,緣分真的很奇妙。」 阿爾敏有些驚訝的轉過頭看向亞妮,仔細的回想著,腦海中似乎真的閃過了一些畫面。 父母的臉龐早已變得模糊,提到隔壁搬來了新的人,讓自己去打招呼。 陌生又熟悉的金髮女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接過他手上的慰問品,轉身跑回家。 後來呢?那群陌生的士兵闖入了村子,大肆屠殺,熟悉的村民們紛紛倒在血泊中。 被破壞的家鄉、隔壁空盪盪的院落、暗紅色的血灑滿了他熟悉的世界。 拼死拼活逃出村子後,他們才敢小聲的抽泣著。阿爾敏還記得當時年幼的他,第一次目睹了這般血淋淋的現實,他顫抖著聲音問帶著他們逃出來的叔叔,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 「是因為戰爭。」叔叔是這麼和他們說的。 戰爭讓他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家。 那麼中止戰爭,能不能停止失去呢? ——原來最初,他只是不想失去隔壁院落的女孩。 亞妮被阿爾敏專注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先讓父親去帳篷內休息,而後偷偷瞥了他一眼。 阿爾敏回過神,看著眼前的少女,和記憶中早就變得模糊的小女孩逐漸重合在一起,突然鼻子一酸。 ——他曾以為自己迷失了方向,卻早已和初衷重逢。 手一緊,是亞妮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她皺著眉,「怎麼了?」 陽光照亮了阿爾敏的眼眸,水光的晃動猶如粼粼的大海閃爍著光芒,亞妮卻只擔憂他的淚。 「沒事,我只是在想,雖然目前來看戰爭是無法停止的,那我希望至少能夠減少不必要的鬥爭。」 亞妮望著阿爾敏,問了一句,「你有想法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光卻越發閃耀,「最開始的戰亂,起因是村子的饑荒,為了生存,人民開始拿起刀去掠奪。」 「如果——我教他們怎麼活下去的方法……。」 「亞妮,妳覺得呢?在城裡開一個學堂怎麼樣?」 他的眸光突然亮了,這一幕,讓亞妮突然想起她和馬雷的隊伍剛進城的那天。 身懷重任,讓她的心情格外地煩躁,旁邊的百姓卻突然開始激動起來。 似乎是誰來了。 亞妮抬眼望過去,就被那頭金色的髮絲刺了一下眼,緊接著撞進一雙湛藍色的眼眸中。 耳旁是百姓們的對他孜孜不倦的誇讚,說這位少年在亂世中,為這些百姓們編織了和平的世界。 「你可以嘗試看看。」 聽到亞妮的回應,阿爾敏的眼彎成了月牙,再次緊握著亞妮的手,二人邊說著話,邊朝著前方邁進。 ——戰爭是亂世的根源,和平之路崎嶇難行,但只要前方有路,總會有人舉著光負重前行、總會有共鳴者追隨這道光,為他朗誦理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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