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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之前，那些愛情跑馬燈

我就要死了──湯姆一行四人站在毫無遮蔽物的山坡地上，只靠著羅恩憑藉血緣天賦製造的圓形守護領域，抵抗著來自四面八方噴著魔炎撕咬領域的地獄魔龍們，他們不應該這麼狼狽到近乎滅團的程度，魔龍只是中級魔獸，即便數量不少，且龍皮厚實難以物理攻擊，還噴的一口魔炎，但對高階冒險團的湯姆小隊而言也不應該如此難以抵抗，更何況這只是個採摘藥材的中階任務。

但壞就壞在，無人知曉這片沼澤區裏誕生了變異魔龍，他天生自帶禁魔光環，讓依靠魔力的人事物進入他的禁魔範圍之後，會漸漸被禁錮魔力。

淵冰法師湯姆無力的舉著法杖盡可能的製冰降低魔燄溫度時這樣想著，圍繞在身邊的是他的夥伴，拿著守護盾牌維持光領域不讓大家被火燄吞噬的是有著熾天使血統的羅恩、抓準時機用長矛攻擊魔龍的是獸族狼人倫納德，以及奮力榨出逐漸被禁制的魔力治癒大家因為被魔龍火燄包圍，高溫炙烤的皮開肉綻快要被烤成乾的人類牧師瑞克，他們四人雖然是個非常小型的冒險團，但在冒險公會的任務成功率高達95％的他們，是個不論在什麼城市都非常受歡迎的高階冒險團。

但這次應該是盡頭了吧，沒有人知道地獄魔龍變異之後，竟然自帶禁魔光環，更沒人知道這片沼澤地裏誕生了一隻變異地獄魔龍，一切進入他領地帶著魔力的人事物都會受到影響，逐漸失去魔力，當然離開就能恢復，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走的太深入，而變異魔龍統治了沼澤地區所有的魔龍族群，即便他們一路交戰廝殺，留下十數頭魔龍的性命，此刻圍繞著羅恩守護領域噴火的魔龍，數量依然高達數十頭，他們猙獰的張著嘴，猛烈的噴射著火燄──

「湯姆！」羅恩舉著盾牌大聲嘶吼著什麼，湯姆在挖空體內魔力，盡量降溫延長大家的生機，連下腹魔源都微微抽搐著疼痛的施法空檔看了他一眼，「召喚彼得！」羅恩吼的太猛，差點被魔龍拍歪盾牌，他連忙用力把魔龍頂開，「用最高規格！召喚彼得！」

羅恩吼完就移動腳步頂替湯姆的位置，倫鈉德跟瑞克雖然不知道羅恩的打算，也不明白召喚彼得出現能有什麼幫助，但他們互相信任，這麼生死一瞬的緊要關頭，羅恩這麼要求一定有他的道理，兩人對視一眼之後也跟著移動起來讓湯姆脫離戰線，羅恩不確定湯姆會不會照做，但他希望湯姆會，因為他再不動起來，現場肯定沒人能活到十分鐘之後。

湯姆不明白羅恩的用意，但他想，如果自己必須死在這裡，那麼的確應該解開彼得跟自己的簽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跟彼得簽訂的是什麼契約，又雖然他不想讓彼得看著自己死去，但彼得是他簽署的第一個魔物契約，他不確定自己突然死去對彼得有沒有影響。

於是，淵冰法師猛然的用手掏出自己的心臟──瞬間宛如鮮血嫣紅的魔紋噴灑而出。

但，放心，他不會死，起碼不是現在，他掏出來的不真的是自己的心臟，而是每個跟魔物簽下契約的人都會有的魔紋心臟，這個象徵契約與連結，契約締結之後就會自主生成，與契約人的心臟結合在一起，用魔紋心臟召喚魔物甚至不需要魔力，湯姆高舉魔紋心臟將其掐碎，並且大聲的唸出咒語。

咒語發著光一個字一個字的飄在湯姆身邊，隨著咒文變多，地上閃爍金芒，亮起複雜而層層疊疊的魔法陣。

湯姆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意外召喚出彼得的時候。

那天湯姆意外的從舊貨攤上掏到一本破爛又散發著霉味的古書，一般而言湯姆不會對這樣的東西有任何的興趣，但或許是太陽太大又或許是地上有什麼在發光，總之等淵冰法師回神，他已經付了錢，從攤主手上拿到那本破爛，羅恩看了一眼眼底閃過奇怪的微光，但很快的就走過來拍拍他，一臉「兄弟你錢多可以請我喝酒，何必浪費」的表情，對方轉變的太快，讓湯姆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想，每個人都有秘密，羅恩不說他也不會打聽。

回到家，他泡了杯茶之後，才從包包裏小心翼翼的掏出本子，沒辦法書本太過破爛，不小心點可能連看都來不及就散了。

這是本魔物召喚書，十幾年前在法師之間非常流行，一開始還有真本流通，但隨著不安好心的惡意者開始仿製贗品之後，市面上流通的幾乎都是無用的廢本，除了讓書店老闆大賺一筆之外，別說魔物，根本沒有人成功召喚出任何東西，久而久之召喚書就退出潮流，只有很偶而很偶而，例如現在才有一兩本殘餘繼續在市面上流通。

湯姆難得好奇心大起的繼續看下去，甚至忍不住按照上面的順序進行召喚，他沒想過會成功，只覺得是個有趣的實驗，沒想到腳下竟然發出金光，出現他看不出來歷的魔紋法陣，要知道湯姆算得上遍覽群籍，只要是法師塔有的，甚至是法師塔沒有的書籍古文孤本，他都盡可能的找出來看完並且吸收記住，法陣一邊繼續向外綿延擴散，一邊跟湯姆的魔力糾纏在一起，在法師來得及做點阻止之類的任何事情之前，法陣來的突兀去的迅速，金光散去之後，一個黑髮小個子懷裡抱著一隻大白鵝的綠眼青年出現了。

青年穿著一身粗布上衣跟寬鬆長褲，害羞的把臉藏在白鵝修長的脖子身後，只露出大大的眼睛看著湯姆。

「你好。」綠眼青年抱著巨大的白鵝，小聲的打了招呼，他不只整個人看起來乾乾淨淨，連聲音也乾乾淨淨的，像是琉璃互相碰撞的清脆聲，迴盪在湯姆耳邊。

湯姆難得的呆愣愣的回應了，「你好？」他很確定自己第一眼見到青年時，就整顆心都醉了，沉醉在青年像小鹿像朝露的綠眼之中，也沉醉在青年怯生生的嗓音之中。

「你召喚了我，我是你的了。」青年接著說，但湯姆只覺得自己心臟病要發作了，如果他有的話，青年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就把自己許諾出去，他應該更珍惜自己的！

湯姆完全忘記，青年是他召喚出來的，很可能不是人類的事實，只是用力的瞪著青年，瞠目結舌的失去他一貫冷靜的樣貌跟態度。

「你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把自己給出去！」湯姆聽到有人這樣大喊，他真想幫對方喝采，青年看起來那麼的脆弱，當然必須好好的珍惜自己。

青年困惑的看著他，而懷抱裏的白鵝則是惡狠狠的發出叫聲「可是那是你啊，我只屬於你，屬於湯姆．卡贊斯基。」

「蛤？」湯姆暈頭轉向才發現從頭到尾都沒有別人，發問出聲的都是自己。

後來湯姆也沒仔細詢問青年的種族，只知道對方叫作彼得．米契爾，懷抱裏的白鵝是他的好朋友跟照顧者，他不確定一隻鵝能怎麼照顧彼得，但沒關係，彼得有自己了，自己會好好照顧他的。

接下來的日子快樂而有趣，不論是彼得跟羅恩的吵吵鬧鬧，還是倫鈉德跟瑞克把彼得當成弟弟一樣德寵愛，還有自己對彼得那些說不出的喜愛與眷戀一一填滿他們之間。

湯姆難得躊躇的不想太早說破自己對彼得的感情，他看著彼得跟其他人玩鬧的背影，想著先這樣就好，最好讓彼得再習慣自己一點，再捨不得自己一點，至於要多習慣跟多捨不得呢？湯姆沒有定案，只想著能有多少就多少吧。

而當冒險團出門工作時，彼得也不吵鬧，會留在家裏或是沒入魔紋法陣回去他的空間，等著湯姆回來再次召喚他，這次就是最後了吧，希望彼得接下來的日子能快樂，也希望如果有下一個人召喚他，能好好照顧跟對他好──

魔紋法陣徹底的亮起，從中出現了巨大的白鵝虛影，白鵝張大翅膀昂首長吟，現場不只湯姆呆住，是所有的魔龍都感受到磅礴的魔力碾壓，轉頭攻擊著白鵝的虛影，但白鵝不只毫髮無傷，只是輕輕拍動翅膀而已，方才圍攻冒險團的魔龍們，就一個一個的有如滾地葫蘆一般的滾了出去。

「終於來了！」羅恩放下盾牌，歪頭想了一下，，撐著最後一口力氣，搶過其他人手裡的法杖跟武器，連同背包有得沒的魔法道具跟身上的裝備一起拋向白鵝的虛影之中，才脫力似的攤在地上，儼然一副出氣多入氣少的萎靡樣子。

接著白鵝虛影出現的，則是戴著墨綠色禮帽，穿著同樣墨綠色系修身長版禮服外套，內著金紋籃底背心，下半身是順著腿形剪裁合宜的白色長褲，腳下蹬著一雙淺綠色高跟鞋的彼得．米切爾。

他飄浮在白鵝之上，精緻的臉蛋配上一身華麗的衣服，跟滿是地獄魔龍的沼澤地十分格格不入，又帶著突兀的美感。

湯姆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倫納德跟瑞克則滾到羅恩身邊跟他一起攤著，雖然不明白彼得怎麼會有如此威能，但不妨礙他們張大眼睛幫忙搖旗吶喊，「小彼得，幫我報仇，他們把我一身帥氣的毛毛都烤糊了！」，等著接下來要上場的好戲。

彼得飄在空中看看地上擠成一團的羅恩三人，還有一臉驚訝的湯姆，聳聳肩：「午安啊，我的主人，這是你幫我準備的舞臺嗎？」然後裝模作樣卻眼神不善的掃視了一圈，威嚇滿地的魔龍們，惹的魔龍咆哮噴火不休。

法師本來有點緊張，但白鵝虛影很好的保護了彼得，那些火燄在鵝翅膀下宛如被太陽曬融的雪，瞬間消失不見，完全近不了彼得周身。

彼得嬌笑著，攤著手轉了一圈環顧四周，腳下白鵝金光更盛。「看起來觀眾很多，我能好好大顯身手了。」

然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瞬間高昂的歌聲從嬌小的體內竄出拔高，用力的衝撞向咆哮的魔龍們，魔龍們一隻一隻被歌聲鎮壓碾碎，血肉及精魂也被歌聲來回捶打淬煉成更純粹的能量源，一個一個壓入受傷又魔力不足的湯姆等人的體內，在白鵝虛影之下的裝備跟武器們也被照顧的很好，一件一件發出升級時的光芒。

魔龍們不甘示弱的嘶吼著衝撞，與彼得帶著磅礴魔力的歌聲對抗，但依然無法逃脫被歌聲碾碎的下場。

冒險團的大家渾身裝備破爛，精神疲憊的魔力透支，被彼得硬是用魔龍們的能量澆灌的裝備不只復原還乾脆的升了兩級，透支的魔力源更是塞的滿滿當當，讓羅恩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變異魔龍眼見不妙，招來更多魔龍群起攻擊彼得，但彼得不怕，他像是唱的不夠過癮一樣，腳跟凌空輕點幾下，沿著白鵝虛影出現泛著粉色光芒的第二層魔紋法陣，跟著法陣出現的，是一大群發出銀色光芒的毛絨絨小雞，小雞們啾啾叫的舉高小小的翅膀幫彼得打拍子，還很嗨的玩起波浪舞。

湯姆整個傻眼，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死，連死前跑馬燈都跑了一輪，真的做夢也沒想到，他以為的怯生生的可愛又柔弱的彼得，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單劈地獄魔龍的族群不說，連變異魔龍都不是他的對手。

本來擠滿魔龍的山坡地只剩下變異魔龍虛張聲勢的咆哮，但彼得不在意的用最後一個高音槌死這隻欺負湯姆的龍，並且壓成小小一方精純的能量灌入湯姆體內，凡事傷害湯姆的都必須用命來償還代價！

隨著魔龍全數消失，彼得唱完最後一個音，很快的光芒一閃恢復日常的穿著打扮，小雞們隨著法陣一起消失，連巨大的白鵝虛影都縮小恢復原來的樣子在一旁踱步，倫納德跟瑞克瘋狂的用力鼓掌大喊安可，羅恩懶洋洋的躺在地上，享受劫後餘生的平靜，如果他預料的沒錯，等一下可能還有得吵鬧的，能多平靜一分鐘是一分鐘。

「湯姆！」果然彼得飛撲過來，幸好湯姆被灌的很飽，而且變異魔龍消失之後，禁魔限制也跟著失效，湯姆掂掂自己現在幾乎可以挑戰法神的魔源厚度(湯姆現在是大魔法師，下一階是法聖，接下來才是法神)，無語卻動作飛快的抱住撲過來的彼得。

被抱滿懷的彼得十分興奮，他早就想幫湯姆做點什麼，只是不確定湯姆的反應，所以一直沒有動作，這次的機會不只讓他大大的秀了一把，還意外的提升湯姆的等級，彼得可以說是滿意的不得了，唯一不滿意的只有，「臭臭羅你怎麼這麼慢才讓湯姆召喚我！只差一點點你們就要死翹翹了！」綠眼男人從湯姆身上跳下來，想也沒想就「用力」的踹了羅恩一腳。

「要不是你之前自己要求沒有到生死關頭不準暴露你，我才不想這麼死到臨頭才讓湯姆召喚你咧！」羅恩懶的動彈，只是順著被踢的力道滾了兩圈，回話的聲音鏗鏘有力，看起來除了沾染灰塵之外，沒有別的損傷。

「所以你知道小彼得的來歷？」瑞克也沒有爬起來，他攤在倫納德身上，很是舒服。

羅恩哼了一聲，很不滿的抱怨，「這傢伙是創世神手上最嬌貴的寶貝！一身魔力厚實的跟什麼一樣，背後靠山也大的驚人，所有有天使血統的族群都認識這傢伙，並且只要他提出要求，我們就必須要做到。」

「小彼得真是太厲害了！」倫納德感覺自己狼人的血統梗純粹了一點，連肉體強橫許多，如果是現在他火星能不動用魔力單憑肉體抗衡魔龍的火燄。

現場交談聲不斷，只有湯姆一聲不吭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彼得會跑去踢羅恩也是因為抓不住湯姆的想法，想藉由欺負羅恩，讓氣氛輕鬆一點。

但打鬧過一輪了，湯姆還是無聲無息，彼得忐忑的舔舔發乾的嘴唇，「湯姆⋯⋯」

「我愛你！」鬼門關前走一回，湯姆很像想了很多又很像什麼都沒有想，但他唯一確定的只有自己深愛彼得的事實。

兩個人同時出聲，湯姆大聲告白的聲音，惹紅彼得精緻的臉蛋，「我也愛你！」綠眼男人再次撲上湯姆，激動的親吻著男人，湯姆用力抱著心愛的寶貝，跟著回吻回去。

「你覺得他們會吻多久？」瑞克小小聲的問著倫納德，狼人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夥伴在那邊甜甜蜜蜜的親來摸去。

倒是羅恩用力的閉上眼睛，打算眼不見心不煩。

當湯姆親的過份，手都快伸進彼得褲子裡的時候，早就等著的大白鵝很用力的啄了湯姆的賊手，彼得呆愣了一下抱起鵝看著湯姆笑的十分開心。

湯姆嘴角勾起微笑，不管鵝的攻擊，輕輕的吻了彼得的嘴角一下，然後抱著他的寶貝，就不放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