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 【森嶽】重置的時間 今天出門的原因有些弔詭。事件發生的契機太過突然、過程太過離奇,倘若要一言以蔽之地說,那就是邱宥森回家的時候正巧看見阿嶽坐在沙發上檢查信件,所以錯過阻止一切發生的時機。 而事件的起始點源自於「收信」;關於收信這件瑣事邱宥森和阿嶽並沒有特別分工過,誰先回家誰就順手把信箱裡的郵件取回,再分門別類出各自的信件。 邱宥森很喜歡一進家門就能看見阿嶽在客廳的樣子,這也是為什麼他最後會堅持選擇大門對客廳這種格局的套房;然而更深層的原因則是這種設計能有效減緩他對阿嶽的分離焦慮症。 阿嶽看到他進門時則是瞥他一眼接著繼續分信,卻在發現邱宥森打算逕直回房時出聲叫住他。 「蛤?」邱宥森抓著背包揹帶停住了腳,往他看去。阿嶽頭也不回地朝他伸出手,僅僅是用纖長的手指勾了勾,邱宥森便回想起這個重要儀式,默默地抿嘴勾起了嘴角,接著走過去彎腰在他頭頂上親了一下。「我回來了。」 「嗯。」阿嶽滿意地應了聲,「欸!凍欸!」而後又伸手抓住正打算回房間放東西的人,一條鐵臂勾著他的脖子而另一隻手拿出一張平凡無奇的信件——上頭寫著「邱宥森鈞啟」。「這是三小?」 邱宥森皺著眉看了看,瞧不出個所以然便搖了搖頭。「看不出來,你幫我開來看是什麼,如果是廣告就幫我丟掉。」說完便掙脫鐵臂桎梏,如願以償地回房間換衣服了。 「哩共欸喔!」阿嶽涼涼地說了句,手指極其自然地打開早就被自己拆封過的信件,從裡面拿出一張薄薄的邀請函——嘿對,他早就拆來看過了,這算是一種不太好的習慣,但從前在那種環境生存過後,多少都會對平凡無奇的威脅感到警戒。阿嶽看著邀請函大聲朗讀著:「親愛的邱宥森同學,誠摯邀請您參加資訊管理學系第十二屆同學會——」 伴隨框啷一聲巨響,邱宥森踉踉蹌蹌地從房間奔了出來,撲過身要去搶阿嶽手上的卡片! 雖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但不知為何,邱宥森就是不想讓阿嶽看見從前的自己。 「靠杯喔!就同學會邀請函而已你在那邊緊張什麼啦!」阿嶽身手矯捷地舉高卡片,哭笑不得地看著不知道在緊張什麼的邱宥森,「你是怕遇到霸凌你的人喔?還是怕遇到前女友?喔不對,初戀男友?」 「才沒——呃、」邱宥森本打算否認到底,但想起前男友的臉,頓時尷尬了起來。 阿嶽敏銳得抓到那陣奇妙的沉默,瞇起眼用手抓住邱宥森後腦杓的頭髮,一臉危險的看著他,質問著:「衝沙?真的會有前男友?蛤?」 邱宥森被揪住後腦杓的頭髮艱難地後仰著,用著求饒的眼神看著阿嶽支支吾吾地說:「就、就是你知道的那個啦……」 阿嶽瞪大了眼,連帶聲音都變大了:「靠夭喔!就那個北七?拎娘咧邱宥森你初戀是他?你們該不會還是三小系對吧?」說完也不抓他頭髮了,反倒是整個人俯身壓上去,由上至下地直視著,並改用手捏住他的臉頰問道:「那你們以前都有去嗎?這個!」 老實說邱宥森對這種壓迫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些感到興奮,但現在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阿嶽正在、嗯,吃醋。他乖巧地望著那雙好看的眼睛,順從地回答:「欸……有啊,他就我學長齁……」 「……幹。」阿嶽如他所願地不爽了,他不悅地咂了咂嘴,繼續捏著他的臉問:「以前是你想去還是他想去的?」 邱宥森垂下眼眸,緩過了一秒後說:「我去不去都沒差,但他每一次都會去。」 話雖如此,但邱宥森沒說的是——他們雖然從大學就在一起了,但這份關係從來沒有見光過,就算一起出門最後還是要相隔五到十分鐘分別入場。 邱宥森的初戀就像遠古傳說裡的吸血鬼,在夜晚的床褥細語中特別迷人,然而一旦天亮了便會灰飛煙滅。 阿嶽見他遮遮掩掩的,在一起這麼久也摸透那個死個性,就算他不說也大概能將上一段戀情的狀況猜個七七八八。翻了翻白眼,不捏他的臉了,改摸到他的耳朵旁,帶有安撫意義地揉捏著小巧柔軟的耳垂——那上頭還有自己替他穿上的小碎鑽。 「那你這次去嗎?」 邱宥森上一秒還沈溺在阿嶽突如其來的溫柔中,下一秒就被問愣了,他向來都是不被管顧意願、就算表現出反感也會被軟磨硬泡地帶去的狀態,這次能自由決定是否參加了,反而還有些不習慣。 「想這麼久幹嘛?去了沒好處就不要去,啊如果覺得去也沒差那就去。哪有這麼多想法啊?」阿嶽嗤笑了聲,打斷他紊亂的思考。 「呃⋯⋯我⋯⋯我沒有興趣參加這種活動,不過⋯⋯」邱宥森眨了眨眼,看起來有些緊張。「那天或許可以去別的地方?」 阿嶽聞言帥氣地笑了笑,語氣乾脆地一口氣答應了:「走啊!你要去哪裡都行,大哥帶你去!」 / 在那個兩人還不知道對方存在、彼此生命還沒產生交集的年代;在阿嶽正處於地盤最穩固也最嗜血的巔峰時期,而邱宥森正與他毫不相關地就讀大學。兩個人或許在路上曾經擦肩而過,也可能在某個轉角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的分別——總之在這個時候,邱宥森對自己的人生正處於最茫然無知的階段。 他不想讀大學,但是對於台灣人而言,義務教育彷彿從國小一年級到大學四年級似的,如果沒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只能找著這個世界的運行前進。 而在這個家裡,邱宥森沒什麼能夠自我探索和思考的時間,然而即便他對這一切都沒興趣,但卻能放任自己將就地走在這條走起來彆扭的路上。 選擇自己不知道算不算興趣的科系,進入一間對爸媽還能交代的大學,展開一段與人沒什麼交際的大學生活,然而即便是這樣的他,卻還是若有似無的發現自己性向的歸屬。 從出生到大學一年級一共十九個年頭,從來沒有談過一次戀愛,唯一的興趣就是橋牌,所以當那位看起來八面玲瓏、開朗帥氣的學長和自己告白時,邱宥森一瞬間當機了;善於計算牌面的腦袋無法歸納和推算出學長喜歡自己的原因,也算不出來和他在一起會走到什麼樣的危害未來,於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邱宥森僅憑著空教室的靜謐和眼前這人好聞的香水味,便答應開啟這段長達數年的親密關係。 若能從來一次,邱宥森會兀自離開那間教室,讓自己走在陽光下。 但過去種種都已經成了人們口中的過往雲煙,他現在和一臉新鮮好奇的阿嶽走在學生時期走都走膩的林蔭大道。最近他的頭髮又留長了,覆蓋後頸的髮尾因為衣領的關係翹了起來,只要他轉頭便會左右擺動著,看在邱宥森眼裡產生一種奇異的錯覺——當年獨自走在這條路上的自己,眼前似乎真的出現了這個人似的。 「拎娘咧!邱宥森你真的很秋條喔!第一學府欸!拎北都還沒有機會進來收債咧!」阿嶽從左右高聳的椰子樹中收回目光,倒退走著對他露出新奇的笑容。 邱宥森聽言噗哧一笑,他想伸手去拉他的手,卻硬生生忍了下來,說了句:「你小心一點,這條路上是能開車的。」 「哇災啦!這裡大的誇張欸,就算給我三百遍重來的機會都不可能進來讀書,啊你以前都在這幹什麼啊?」阿嶽嘴巴上這麼說,但身體卻聽話地朝他靠近。 「沒什麼啊⋯⋯就騎腳踏車趕課、跑社團,三餐有時候在學校吃,有時候在外面吃。」邱宥森簡單地一言以蔽之。 「喔⋯⋯跑社團?總不會是三小熱舞社之類的?」阿嶽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他眨了眨眼,「聽說很多學校裡都有橋牌社,你呢?以前是橋牌社的嗎?」 邱宥森望著阿嶽露出一抹淺淺的笑,這讓他在這偌大的第一學府中看起來格外深不可測。「嘿啊。」 明明外表看起來還是剛認識時那個陰鬱宅男的模樣,這時卻讓阿嶽打從心底激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悸動。 「我要看你們社團教室!」阿嶽大聲說道,他想看看是什麼地方餵養出讓自己上癮的男人。 邱宥森早有預感他會提出這個要求,臉上的笑意不減,朝前大步跨了幾步伸手拉住他的手,說:「好啊,我帶你去。」 阿嶽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種奇異的想法——如果他們相遇在更早的某個時光,也會有現在這樣的畫面嗎? 阿嶽承認邱宥森並不是自己想來鎖定的類型,要是在賭場以外的地方看見他,肯定也是心懷不屑地淡漠離開,絲毫不會為他停留,連個眼神都不會給——除非他跟自己借錢。 所以如果不是當時的那個時刻、那一個地方、那一個眼神和那一個擦身,他們兩人至今仍是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這麼想來,他還得感謝那個前男友? 阿嶽想著想著不禁暗自吃吃偷笑。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來到社團教室,那是一間看起來平凡不過的空間,外頭的牌子上寫著「橋藝社」,裡頭擺放了幾張大桌子以及課用椅,然而即便今天是週末,還是有一組人在裡面打牌。 邱宥森帶著阿嶽就站在門口看著,裡面的那幾人看起來都像學生,他們面對牌局的模樣看起來充滿熱忱,讓阿嶽忍不住猜測當時邱宥森初出茅廬時是否也是這樣認真專注的樣子? 想到這裡,他抬眸看了邱宥森一眼,果然看見他望著裡面出神。 「喂。」阿嶽拉了拉他的手。 「嗯?」邱宥森應了聲。 「想打牌啊?」阿嶽的口氣聽起來有些輕佻,表情饒富趣味地看著邱宥森看似波瀾不驚,內心暗藏躍躍欲試的模樣。 邱宥森轉頭看了他一眼,彷彿自己短短一瞬的渴望被看透似的,頓時感到一陣赧意。「也還好。」 「幹嘛?要不進去看啊。」阿嶽提議。 這時,裡頭的學弟妹被兩人的聲音吸引,紛紛抬頭看向他們;原本他們以為自己聲音太大打擾了牌局,而阿嶽正打算出聲表示想觀局,結果意想不到的是,裡頭居然有人認出了邱宥森! 那人是個學弟,他一臉震驚地瞪大了眼驚呼:「你是那個、宥⋯⋯宥⋯⋯森?邱宥森學長?!」 邱宥森滿臉尷尬,看著不知為何認出自己的學弟有些不知所措,而其他三名學弟妹也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兩人。 「誰啊?你認識喔?」其中一人問那位一臉看到傳奇人物的學弟。 「對啊你認識我家邱三小喔?」阿嶽在一旁湊熱鬧地問。 「當然啊!前幾屆學長不是一直有說過嗎?他很強啊!」學弟忙不迭地跟大家介紹,而本人則是尷尬到想要原地消失:「就是那個大四只打牌不上課、後來肄業的學長啊!社長不是還有留他的照片嗎?聽說他打牌時都在做別的事情,超屌的!」 其他人紛紛露出恍然的表情,而邱宥森本人若不是阿嶽把他緊緊箍在一起身邊,否則早就落荒而逃了,只見阿嶽感到好笑地看著他揶揄道:「原來這麼唱秋的招數從這個時候就開始了喔?」 「⋯⋯⋯⋯⋯⋯殺了我吧。」邱宥森一臉壯烈,艱難地發出遺言。 阿嶽哈哈大笑著,手臂環著他的肩膀強勢地對著那群學弟妹說:「喂學弟,那你們要不要陪他解個癮?他好久沒打牌了,再憋下去人都要憋壞了!」 這群人頓時發出不可思議的歡呼,爭相讓出座位給邱宥森坐,其他人則是自動自發地重洗牌局——看起來是真的對這件事感到開心與榮幸。 邱宥森被阿嶽半推半就地推上牌桌,轉頭瞇著眼瞪了他一眼;阿嶽笑嘻嘻地沒理他,兀自以最習以為常的姿勢貼在他背後,對著小孩們說:「你們學長很久沒有打衛生牌了,如果有點失常不要太介意啊!」 小孩們當然滿口說著不介意,但邱宥森覺得自己被污辱了,他確實是許久沒有接觸不下賭注的牌局了,但也不代表自己會散漫到失常!他側過身靠著阿嶽,抬頭看著他說道:「贏了有什麼獎勵?」 阿嶽垂眸望向他,勾起一抹隱藏誘惑的笑容,「要什麼獎勵都可以。」 「你說的不能反悔。」邱宥森的眼底閃過一絲認真,淡淡丟下這句話之後轉過身開始和他的學弟妹們開始切磋。 阿嶽盯著他的後腦勺內心湧起一股笑意,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邱宥森對他有這麼多的渴望,彷彿自己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獎勵。他退到一旁的桌子倚靠著,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漫不經心中帶著留意的模樣,腦海不受控制的想像著邱宥森大學的模樣。 當時的他就是像這樣在這小小的教室裡打牌嗎?沒有菸沒有酒,沒有包圍自己的那些不友善目光,也沒有充滿生命危險的賭注。 只是個單純喜愛這個娛樂而廢寢忘食的大學生而已。 看著邱宥森每一輪亮牌時,學弟妹們齊聲哀嚎的模樣,阿嶽忍不住笑了起來,暗暗思忖宥森以前恐怕也是這樣慘電社團裡所有人吧! 國中輟學後就和青春校園無緣的他,只能用盡洪荒之力去幻想自己從影視作品、日常觀察、綜藝節目中所認知的「大學生」來拼湊印象中「邱宥森」的大學生活。 這麼說來,如果不是遇到邱宥森,他也不可能走進這種充滿書卷氣息的地方吧! 阿嶽任由思緒以邱宥森為中心地天馬行空著,越是往下想就越渴望看見邱宥森大學時真正的模樣。空想不如執行,阿嶽偷偷摸摸地摸進邱宥森的視線死角,歡快地在社團教室裡走來走去、翻東翻西,試圖找到一些情色——咳咳、是青澀的蛛絲馬跡。 大概是以往討債時抄家抄出技術了,阿嶽在找東西這件事情上離奇上手,就這樣在他東翻西找下看見了疑似社團史冊之類的資料夾。 歷史紀錄這種東西對不需要的人而言就是一疊無用的泛黃廢紙,只有在某個人迫切找出某一段過去的時間時,才會彰顯它存在的價值。阿嶽大略推估了邱宥森最有可能入學及入社的時間,來來回回地查找著,然而這傢伙大概跟鏡頭相斥,十來張照片裡只有一個戴著帽子的背影看起來像他。 阿嶽知道自己的愛人很孤僻,但這也太孤僻了吧!他盯著那個背影幾秒,繼續不死心地翻找;最後,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在一張疑似比賽的畫面裡找到了一個模糊的側臉,儘管那張臉比他的小拇指指甲還小,但那淡漠的模樣儼然就是自己稚嫩的愛人。 與此同時,一陣哀號聲在阿嶽背後傳來,一下子把阿嶽的心臟狠狠拋向高空又重重落地,把他整個人差點嚇出魂!他用不到一秒的時間抽出照片再把冊子塞回櫃子裡,接著一轉身便對上牌桌那投射過來的凝視,那雙眼微微一瞇,頓時又把他的心臟緊緊揪住,阿嶽只能故作鎮定地露出毫無破綻地痞笑,快步走回他身邊。 「你在幹嘛?」邱宥森一邊問一邊揹起背包,一副馬上可以離開的樣子。 「沒有啊!啊那個弟弟妹妹你們玩得開心嗎?」阿嶽努力忽略他的提問,笑嘻嘻地看著失魂落魄的學弟學妹們。 「太鬼了啦——」「好險是衛生牌!」「這太誇張了啦!」 聽見他們真摯的感想,阿嶽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見識到就好,你們幾個以後在外面打牌的話要小心這種的,看起來瘦瘦的營養不良,但一出手就是幹光所有人!你們要慶幸你們學長現在只幹我一個人了——」 「你你你不要亂說!快點走了掰掰掰掰!」邱宥森被他的口無遮攔嚇出一身冷汗,趕緊箍著他的腰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實際上也是沒臉再回頭了,就這樣留下那些一臉茫然的學弟妹們。 他們今天收穫甚多。 不僅見識到傳說中的賭神學長,還可能順便見到了他男朋友⋯⋯ 邱宥森就這麼把阿嶽帶離社團,一路上阿嶽的笑從來沒有停止過,原本寧靜的只有啁啾聲的走廊上充斥著郎朗笑聲,就好像他從未這樣大笑似的。 兩人一前一後延著人煙罕至的小徑來到一處能看見湖畔的林蔭處,邱宥森看著他笑意不止,雖然有些無奈但也沒想要阻止。 在自己懵懂的少年時期,也曾憧憬著那些可以看著愛人大笑的情侶。 而他也漸漸地染上了他的快樂,嘴角慢慢地上揚。 阿嶽在見到他微笑後反倒是停了下來,並歪著頭看著他,問道:「你剛剛真的有認真打嗎?」 「嗯⋯⋯沒那麼認真,他們沒有很強,我也沒有以前那種壓力,打的滿輕鬆的。」邱宥森誠實地說道。 「喔⋯⋯你的意思是自己隨便打都會贏嗎邱三小?」阿嶽挑眉故意曲解語意,語氣挑釁地問。 「⋯⋯⋯」邱宥森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瞇起眼盯著那欠揍的笑容好半晌,忽地,他抬起下巴回以高傲的笑容,哼哼笑著說:「你不就喜歡我隨便打隨便贏的樣子嗎?」 阿嶽噗哧一笑,一把扯掉他的帽子把邱宥森的頭攬過來蹂躪,「囂張啊!現在大牌了可以在我面前顯擺啊!」 「不要弄我頭髮——啊不就你寵的咩!」邱宥森嘴上雖然哀嚎著,但是身體卻偷偷地挪了一個好位子,好整以暇地躺在阿嶽的腿上。這種打蛇隨棍上的事情他最會了! 「唷。」阿嶽停下手上動作,俯視看著那張清瘦的臉龐,雖然看起來還是稍嫌血氣不足,但比起從前剛遇見那時已經精神多了,特別是那雙眼睛⋯⋯映照著自己的這雙眼總是如此透徹清亮,此時配著一頭被自己揉亂的頭髮看起來倒是有點像大學生了。「沒錯,林北就是預計這輩子都要把你寵到歹去。」說完便將嘴唇壓在邱宥森的唇上,故意毫無情調地用力吸吮著。 邱宥森欣然接受這氣勢洶洶的寵愛,反客為主地挺起身往他身上壓去,一手環著他的背,趁著轉換姿勢的空擋微微張嘴把舌頭推了進去,接著順著阿嶽吸吮的同時含住那雙嘴唇,更加深刻地讓自己和他在狹窄又濕熱的口腔裡交纏;邱宥森瞇開一條縫打算偷看阿嶽的表情,不料正巧對上到那雙同樣捕捉自己表情的雙眼,他們互相凝視著,細細感受著每一次舌尖頂弄對方上顎和舌根時,微微僵硬的身體以及凌亂的氣息。 假日的校園雖然安靜許多,但仍然有許多遊客以及繼續留在校內的學生,邱宥森雖然想辦法用自己的身體把阿嶽整個人圍住了,但還是分神擔心那些經過的路人,拉下帽子虛掩著他們的臉,欲蓋彌彰地繼續著放縱的親吻。 耳邊傳來的不僅是此起彼落的呼喊聲,還有他們相吻時的哼聲和喘息聲;身體感受到的有戶外的太陽從樹葉間灑落的悶熱,以及兩副身軀交疊時不斷升溫的燥熱。 這一切的荒唐彷彿把邱宥森帶回了那個孤零零的年代,不管是交男友以前或是以後,都不曾在光天化日下按耐不住地親熱。 阿嶽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有可能是路過的人發出的驚呼聲——但誰管他呢?這件事就是要這個時候做,誰都別想來打擾! 一吻將盡,邱宥森還記得他們還在學校裡,剩下想做的還得先忍住再說,他拉開兩人的距離,即便那還是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長度,但也足以讓他該冷靜的地方冷卻下來了。邱宥森不敢看阿嶽尚未饜足的表情,把自己的臉埋在他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那是與自己相同的茶樹洗衣精的味道,以及還未散去的菸草味。 「要是⋯⋯」一開口就沙啞的不得了,邱宥森清了清喉嚨重新說道:「要是你是我同學那該有多好。」 「哩系丟搞喔?我有能力當你同學的話還會走黑路?當你債主還差不多咧!」阿嶽嗤之以鼻地哼笑,手肘撐著地板任由邱宥森抱著自己發瘋。 「為什麼啊?我又欠你錢喔?怎麼都是這種劇本?」邱宥森哭笑不得地抬起頭,果然看見他一臉躍躍欲試。 「熟能生巧啊!不用揣摩就可以一秒入戲耶!快快快、你快起來我們試一次看看!」阿嶽充滿幹勁地推開他,拍拍屁股起身。 邱宥森禁不住男友的催促,有些彆扭地爬起身,抓了抓額頭,又拉低了帽簷、侷促地握著兩邊背帶,內心既荒唐又徬徨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正當他準備開口問時,只見阿嶽退後到距離自己十步的距離,站姿是典型的三七步,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變出一根棒棒糖充當香菸叼在嘴裡,大搖大擺地朝他走了過來。 邱宥森一見到阿嶽這模樣,初次見面時的印象浮現腦海,與眼前的畫面重疊。 與現在的心動不同,當時他只覺得這個人很危險、很麻煩,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想靠近的人。邱宥森抓緊揹帶想辦法讓自己入戲,只見他一副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煞有其事地爬梳了一下染黑的頭髮,在抬手翻弄了下邱宥森的外套衣領,語氣輕佻地說:「不錯嘛!拎老北老母欠我一千萬,安捏還能讓你讀大學,看起來日子也是過得很舒適嘛!」 欠一千萬?邱宥森差一點就笑出來了,但他是「專業」的陪演,努力擺好表情一臉戒備的看著他,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反正找我也是沒用的,我沒有錢可以還你。」 阿嶽嗤笑了笑,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回道:「要找你還不容易?要怪就怪你爸媽,到處跟人炫耀他們家出了一個讀首府的大學生!」接著哼了哼,繼續說道:「你還不出來沒關係,讓你用學費來還,剩下的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邱宥森憤怒的鎖緊眉頭,「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啊你不是很聰明?聽不出來嗎?」阿嶽嘻嘻笑著說:「只要沒辦法繼續讀大學,這學費不就省下來了嗎?」 邱宥森聞言大吃一驚的瞪大了眼,儘管內心怒不可遏但是對現況又一籌莫展,只好低聲說道:「你……讓我繼續念書,我想辦法幫他們還。」 「喔?」阿嶽饒富興致地用手指挑開他的外套,往腰側探了進去,「你想怎麼還?」 劇情不可避免地走到這步田地,邱宥森忍住想笑地衝動,握住進行騷擾的手,接著稍一使勁將阿嶽往自己拉近,低下頭凝視著他的雙眼說道:「用身體還?」 聽見這句話,再也憋不住了。阿嶽看著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按耐不住的大笑起來,整個人笑彎了腰,而邱宥森則是跟著忍俊不禁的攙扶著他的手,一起笑了起來。 從即興演出開始之後,路旁陸陸續續經過了幾個路人,他們有些人以為兩人在排戲而好奇佇足,有些人混亂地以為阿嶽真的是來學校向學生討債的,差點就要去請保全人員過來;邱宥森注意到這些路人的反應,這下真的撐不住地抓著人再次落荒而逃。 「欸幹嘛跑——邱三小你還敢跑!等一下你又喘起來!」阿嶽冷不防地被人拉著跑,忍不住擔心地大叫著。 「還不都是因為你!」邱宥森一邊跑一邊大聲回答,再不趕快離開那裏恐怕自己會成為第一個解釋自己沒有被追債的校友了! 「好啦好啦!欸跑慢一點,沒有人再看了你別跑了!」 阿嶽拉住被羞恥心驅動腎上腺素的男朋友,兩人剛才一路狂奔就這樣跑到另一棟沒什麼人經過的教學大樓,邱宥森體力近幾年來雖然有比較好一些,但依舊強不到哪去,此刻只能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喘氣,而一旁的阿嶽忍不住伸手打了他的屁股,像在教訓孩子似的。 「銅管仔身體還敢這樣跑!萬一喘起來我怎麼辦!」阿嶽忍不住碎念。 邱宥森沒有回嘴,只是一邊喘一邊笑。剛才所有的荒唐的事情還在腦海盤旋,儘管現在還有些喘不過氣,但是胸口塞滿了歡快,使他止不住地笑著。 「笑啥?」阿嶽見他沒有大礙之後心情便放鬆下來,也被他感染了笑意。 邱宥森往他身邊靠了過去,拿下帽子撥了撥頭髮之後仰頭望著天空,這一切的畫面對他而言有種久違的熟悉感,卻因為身邊多了阿嶽而有了陌生的溫暖。 當時可能也有某一刻像現在這樣,在這個地方仰望天空,但卻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愜意和爽朗。 「我沒告訴過你以前在學校的事情,是因為那個時候每天真的都覺得好無聊……課業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社團也是每天都會去的例行公事,就連交了男朋友之後卻被牽制住,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邱宥森看著樹梢上的麻雀述說著。 學校就是這樣的地方嗎?這就是他的大學生活嗎?畢業之後一切會有所改變嗎?他還要繼續這樣的生活多久? 儘管內心深處有諸多疑問在質問著他,但另一個自己卻主張著這樣平淡的生活下去也沒有關係。 習慣成自然,繼續這樣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麻煩,多好。 但如果真的那麼好,那為什麼他又會想去地下賭場這種地方? 一想到這裡,心中又是充滿感慨。 「如果我們在那個時候相遇,會比較好嗎?」 阿嶽看著邱宥森抬頭的側臉,想起藏在口袋裡的那張相片,那模糊不清的側臉是一段不屬於他的遙遠記憶,雖然會讓自己感到好奇,但卻沒有現在所見來的想去珍惜。他伸出手去碰近在眼前的鬢髮和耳朵,在他轉過頭時肯定的說道: 「當然不會啊!那個時候我對你絕對不會感興趣,你也根本不會看我一眼,一切會在那個時候發生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邱宥森好奇地問。 阿嶽頓了頓,又聳了聳肩。「阿災,命中注定?」 就像偶然走過某條路時,恰巧落在肩上的那朵模樣嬌弱可愛的花;早到一步會撲空,晚來一步會見到它殘敗凋零。 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是最剛好的時機。 一點都不浪漫。邱宥森聞言笑了一笑。不對,應該是太浪漫才對,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子的男人偶爾會露出這樣感性的一面。 最後兩人在校園裡瞎晃到傍晚才慢悠悠地踏上歸途,到家之後阿嶽一邊喊熱一邊走到浴室沖涼,而邱宥森則是坐在客廳發呆,接著不經意地看見那張被自己隨手扔在垃圾桶的邀請函,他伸手把它撿了回來,看著「同學會」三個字若有所思。 阿嶽從浴室出來時看見的便是這副模樣。「邱三小你在幹嘛?」 邱宥森聞聲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捏地著卡片說道:「沒啦,我只是在想,明年如果他們還記得寄給我的話……」話說到這,他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 不過即便只說一半,阿嶽還是心領神會地明白了,只不過他還是比較想聽戀人親口說出來。他套上上衣後走到邱宥森面前居高臨像地俯視著他的臉,一手搭著他的肩膀一手捏著柔軟的耳垂,用著鼓勵的語氣催促著:「共啊,怎麼不說了?」 邱宥森抬頭望著他,剛出浴的阿嶽頭上掛著毛巾,濕漉漉的瀏海黏在額頭上,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更稚氣了些,而自己也漸漸因他的淺笑而陷入癡迷,輕聲說著:「如果他們又寄一次卡片給我,我想要你陪我去。」 「那有什麼難的,你想去哪拎北都跟你一起去。」阿嶽哼笑一聲,低下頭覆上唇,獎賞這份令自己心癢難耐的貪心。 來不及參與的過去就讓他消逝吧,他們要的是屬於彼此的未來。 -END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eCtxpohFnKNjaPZKKHk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