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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

  火車站附近的人行地下道,不寬的通道被封鎖線切割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禁止靠近,另一部分只留下一個小縫隙予以通行。
  
  「死者是一名五十多歲的男性,姓王,平常沒有工作,就待在這個地下道或是火車站乞討,偶爾會去公園找朋友,動線很單純,經過盤查,沒有和人發生過衝突,也沒有財務上的糾紛。」

  「辛苦了。」

  男人朝他點了下頭,而後注意到他身後上方角落的監視器,對準的方向正好是死者的位置。
 
  「監視器呢?確認過畫面了嗎?」
 
  對於這件事,員警看上去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這裡的監視器似乎是年久失修,沒有特別保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運轉了。」

  又來。

  男人有些惱火,伸手蓋住了上半張臉來壓抑怒氣,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自從幾個月前校園發生導師帶頭霸凌同學而致使同學墜樓身亡,校園安全網出了漏洞後,教育局便著重於『校園無死角』的計畫,在各個校園加設數百隻監視器來達成效果。

  出發點當然是好的,可預算是有限的,所以只好挖東牆補西牆,把維護公共財的一部分挪用過去——這還是說好聽點,那些錢真正的流向去了哪裡,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雙邊入口處的監視器畫面有在正常運作,已經有派人去調閱監視器畫面了。」

  好歹是一個好消息,男人悶聲點了點頭。

  街友在大冷天猝死並不是少見的事,每年一到冬天,總會有幾個零星的報導,從警這幾年,這類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至於這一次為甚麼這麼大陣仗的盤查,最主要是在死者的腰腹上發現了一隻美工刀。

  經驗加身,他一眼就從傷處察覺不對勁,傷口過於平整,沒有大量噴濺的鮮血,法醫相驗後更是確認了他的猜測。

  死者是在『死後』被人為刺穿的。

  撇開毀屍的罪刑不談,潛藏在毀屍中的變態心理才是令人擔憂的存在,一開始或許是毀壞屍體,但時間一長,誰知道『那個人』會做出甚麼人神共憤的事。

  拿到監視器畫面後,男人囑咐員警注意路過的人,而後離開現場回到了辦公室,開始相較於逮捕疑犯而言有些索然無味的工作。

  地下道位在火車站附近,是通往百貨公司的捷徑,再加上上班族和學生,人潮眾多,來來往往,要在這裡面找形跡鬼祟的嫌疑犯根本是大海撈針。

  男人已經看了將近三個小時的畫面了,和最初沒有甚麼不同,只有打哈欠的聲音越來越頻繁。

  死者是在死後第三天被發現的,因為身分特殊,就算一直坐在地上也不太會有人去在意;又因氣溫降低,屍臭的味道沒有那麼明顯,直到他的朋友剛好有事來找他,這才發現他早已斷氣多時。
  
  死因是心因性休克引發的猝死,刀子是在死後被某個人插入腰腹的。

  凶器是市面上隨處可見的美工刀——但不會有隨處可見去損毀屍體的人。

  美工刀上面沒有指紋,嫌犯在反偵察這點上做得很好,再加上能夠依靠的線索不多,男人只能大範圍的搜索——雖然大概率是石沉大海,經驗告訴他,這只會是一場白費功夫的掙扎。

  但無論如何,男人的首要目標就是要把他從這茫茫人海中揪出來。

  只不過,事與願違。

  男人的雄心壯志最終還是沒有實現,只有不斷流逝的時間還有處理不完的雜事和堆積如山的工作,那把美工刀最後還是沒有找到主人。

  因為遲遲沒有找到嫌疑犯,又為了保障市民的安全,除了加裝監視器之外,在此地巡邏成了每日工作之一。

  就在社會大眾逐漸淡忘這件事之後沒多久,一日,員警向他匯報,在撤走封鎖線的附近,被人放上了花,是由純白色的菊花和鮮紅的康乃馨組成的花束,安靜的放在了牆角。

  男人一聽,愣了一下,而後招呼對方趕緊調閱監視器畫面。

  循線追蹤,放花的主人是一名學生,身上穿著附近中學的制服,低頭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死者生前最後的位置,那模樣像極了悼念。

  「這學生......」

  很奇怪吧。

  悼念一個離去的生命或許出自於憐憫,可代表感恩的康乃馨又是怎麼一回事?那一抹鮮紅著實突兀。
  
  畫面又往後播放了一小段,似乎是有人在叫他,少年轉過了身,那動作有些不流暢,淡漠的臉上多了一抹難以遮掩的厭惡,隨即隱去。
  
  朝他走來的是其他穿著同樣制服的學生,嘻嘻哈哈的摟著他的肩膀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是個很稀鬆平常的畫面——如果那個摟著他肩膀的同學沒有回頭朝著監視器看一眼的話。

  為甚麼要特意確認監視器的位置呢?

  一行人陷入了沉默,視線不約而同地都落在了那束花上頭,不知為何,彷彿聽到了求救,安靜地,蒼白的,沒有血色。

  像那具不會說話的屍體——那個放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