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 序 對彩無灰而言,感情是多餘的東西。 這麼直接了當地做出結論,整篇故事都會沒了意義,不如就來淺談這個人的一生、以及他對這個世界的感想吧。 如果現在的彩無灰還具備感情機制的話,他肯定會說──糟透了。 糟透了,面對人世間的波瀾、看來壯闊的城廊鄉間、迂腐噁臭的官場文化、還要假裝自己美好快樂實情上隨時都會從某處一躍而下的人類……彩無灰感覺這一切糟透了,如果他會這樣想的話那這則故事就會於瞬間失去了意義,成了一篇誰都不會感興趣的敗北人生。 而彩無灰卻不這麼想,他倒覺得目前為止還不賴。 就算歷經多少次改革,弱勢者的呼聲也不會被統治者記在腦袋裡。人類的貪婪是與生俱來,是為了追求自利的一種必要手段,為此傷害他人。只要能繼續活著,管它能不能心安理得並不重要。強迫自己去與社會對抗是送死的行為,勉強自己配合人生困境也使得自己難受萬分,不管怎麼樣好像差不多,大腦自動觸發的麻痺感誰都避免不了,甚至會上癮,甚至會依賴。 彩無灰並不擔心這些事,反倒覺得自己活得很『快樂』。 沒錯,『快樂』。官員的說詞成了甜言蜜語、人們的一舉一動成了舞蹈,對他而言一切都成了戲劇,沒有既定的殘酷、更沒有淚水暈染的劇本……很完美無瑕的世界,身邊的人對他是如此和藹,笑出來的嘴角都開著花。 所有事情都可以照著他所想的進行,也許這就是彩無灰了不起的力量。你問他為何對世界毫無怨言、為何對人生如此樂觀,他回的每一句箴言…… 聽來都可笑至極。 彩無灰的世界置身於眼球裡、藏匿在角膜中。那裏什麼都有、也什麼都沒有──除了顏色、五彩炫麗的顏色以外,也許連一丁點沙粒都尋不得。 他喜歡稱那個地方『烏托邦』,其名詞與上述的論點大致相符。一個不會存在悲傷與憤怒的故事、一場永不結束也沒有轉折點的劇場;沒有喜怒哀樂、更沒有疼痛酥麻等知覺…… 那是他的烏托邦。凡是周遭事物皆能成為一種畫派風格或色調,在肉眼前活生生跳動了起來。印象、野獸;立體、自然;達達、超現實……扭曲也沒有關係,正因為扭曲也是一種繪畫表現方式,他才能把自己混亂不成道理的世界架構得如此真實不滅。 如果害怕什麼,就讓他化作虛無。因為繪畫的世界是虛無的,即便那採景的地方真正存在,油墨與水彩的呈現也只是將其鎖進畫布,並不能讓觀賞人身歷實境。彷彿能夠置身於內?那句話不過是告白的一種方式,實質上真的進到了現場嗎?明明就是肉眼和大腦好像把你帶進去了而已。 色彩將他包裹起來,像一球球準備販售的糖球。草莓、橘瓣、葡萄、檸檬……甜味膩嘴也能一顆顆吞肚,讓整個胃袋都是糖分,不再需要面對三餐不繼的生活。 畫派把他塞進溫暖被窩,捲縮著像隻午睡的貓。如此一來他便感覺不到寒冷,無須嚴冬陪伴著自己度過冷冽,破爛的衣服與剪破的傷口不再對他造成威脅。 藝術使他不再正視真正的殘酷,一切都是虛偽的,僅只是因為藝術的世界因美麗而光彩,人們只會觀賞它,實質上其他什麼事都不會做。 也不再有人會對自己造成傷害。隔絕疼痛與骯髒的環境,把自己徹底融入美……他覺得很棒,簡直棒透了。 烏托邦以外的世界,哪裡都不需要。 彩無灰的眼瞳自那之後便是無色調的灰,淺至深的灰色地帶,看出去的世界卻如此繁華驚人、璀璨炫目。 野獸派的狂野純色、印象派的光影交疊、立體派的多層角度、點描派的輕巧妝點……他的生活處處浸著藝術,點綴著幾顆繽紛的糖粒,懂藝術的人在他身旁也會黯然失色,不像他可以活得如此徹底。 只要他繼續是彩無灰,這一切就永遠不會變。 只要他繼續這樣看世界,完美人生就永遠不會消逝。 只要他繼續無視周遭,世界就不會崩塌。 只要他繼續視自己為無知,傷口就不會再現。 只要他視一切是單純的,感情也不再被需要。 讓畫布纖維在體內纏繞、使油墨成為血漿、允許畫筆在靈魂勾出他的輪廓、將自身全交付於光彩── 拋棄自我,將成為什麼?對他而言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因為他追求的,僅只是活在眼眶裡的那個地方而已。 換個角度來看吧,敢於跟彩無灰這樣的人相處的狂人是誰?此話絕不會過於浮誇,而是真實不過的現實。凡是與彩無灰交涉過的人都會因他的話語而動怒,畢竟說來那也都是太過直接又毫不修飾的愚蠢發言。 能想像一個人與你毫不熟悉,卻還是大喇喇地說出你像什麼畫派,哪裡很美哪裡有所殘缺,甚至稱呼你為怪物嗎?如果這樣的人出現在你周遭,肯定會感到反感至極吧。因為你是正常人,才不是怪物呢。 能夠貼近彩無灰這種狂人的狂人,大概,會是那種接近怪物的存在吧。 已經清楚自己的身分,看慣周邊睥睨的視線;對於四周的批評麻木、針對自身也能笑容以待……唯有這樣的人還可以在彩無灰身邊笑得燦爛,認定這一切都可以是如風過耳的閒話吧。 於是故事就有這麼一個人……不,有這麼一台相機登場了。 一雙窟窿的眼睛只露出半面,胸口還有巨大的漆黑盤繞。在那處烏黑之中浮著一台相機,隨時吐出一張張黑白色調的相片。 如此怪異的相機是這個故事的女主角……她是如此怪異到敢於靠近男主角的傢伙,名字就像她能做到的事、以及她能吃下的東西一樣。 『影墨』。彩無灰這麼稱呼她,她也這麼稱呼著自己。 對影墨而言,彩無灰這個人無比奇特。至於怎麼個奇特法,日後她會狼蒼的、也無意識的告訴你。 對彩無灰而言,影墨這個人無比詭異。至於怎麼個詭異法,日後他也會清楚的告訴她……以及你。 這個故事絕不會精采絕倫到,無時無刻充斥著殺戮與打鬥。至少彩無灰與影墨辦不到。精采與痛苦的互斥交鋒總愛出現在配角身上,使得一部故事根本不需主配角之別──只要能看,管他是吸血鬼、是人類、是傳說、是謠言,是相機、還是狂人……一點都不重要。 這個故事絕不會無聊到,跟彩無灰先前的人生一樣平淡乏味。至少彩無灰在自己的世界裡無論多麼獨一無二,在任何人眼裡他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怪胎。 是不是英雄不重要、會不會有所犧牲也不會是重點……因為彩無灰不在乎、影墨也不在乎,任何劇情裡的角色都不在乎。 他們真實活著,在一個誰都不敢承認的虛幻裡如假包換的存在。 無論有沒有劇情牽動,對他們來說也就只是命運。 把畫框堆疊起來,塞進彩無灰這個人吧。 把腳架給架起來,釘上影墨這台相機吧。 這則故事絕不會是他們的烏托邦,而是看著這本書的人的。 因為置身事外,便不會有隨時死亡的風險、不會有遭受苦難的一天......因為你不是他、他也無法取代你。他們的悲傷苦痛、幸福與否,你或許能從文字的書寫裡得知些皮毛,但永遠無法深入實境── ──因為這故事說穿了,也只是某個被呈現出來的虛無藝術而已。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eJ04TV6gFWUbBHdfZQp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