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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音〉


1.

　　她其實不是那麼喜歡在節假日期間出門，尤其是熱鬧的地方。那裡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有視線，盯著的不是她所飾演的角色而是她本人，儘管那些目光或許毫無惡意，但就像噪音一樣，疊加起來仍會讓人窒息。

　　「牽著我，別走散了。」在前方的音助沒有回頭，卻準確向後撈到她的手，緊緊拉住了。

　　人潮一波波湧入年宵攤間，擁擠處甚至推著他們不得不往前，吆喝聲、煎烤氣息、新衣服和冷空氣的味道，從長久的記憶綿延至今，按理來說應該熟悉得令人厭煩了，悅夕這回卻只是回握得更緊密，對著音助的後腦勺目不轉睛。

　　「あき有看到喜歡的嗎？」

　　「還沒。你呢？」

　　音助四下看了看，一邊笑道：「太多東西了，不知道吃什麼。」

　　悅夕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她知道他會自己找到想要的東西，無須她給出太多建議，就像彼此在志業上的扶持，互助前行而不干涉。

　　有小孩子倏地竄過他們身側，把他們朝旁擠去一些，音助連忙攬住悅夕，兩人險些撞到隔壁的攤家。攤上備著一桶剛煮好的紅茶，香氣與熱氣隨風鋪展，將兩人輕輕裹住。

　　她忽然想起前幾天哥哥送來的牛油餅乾。出於對身材的自我管理和私心，悅夕並不是那麼想收這盒禮物，但谷雨堅持不吃就等於沒過到年，她想著反正也可以分送給劇場的大家，為了讓他閉嘴她趕緊收下再將他推出房門。

　　但昨晚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她還是拆封偷嘗了一塊。這牌子的牛油餅乾應該不便宜，酥甜不膩口，配澀味略重的紅茶或許剛好。

　　跟他一起吃的話會更好吃嗎？望著身前的人，悅夕忍不住想。



2.

　　年宵跟祭典有點像又不太一樣。但音助也不太確定用這兩個比較是否恰當，畢竟自己也沒去過幾次夏日祭，說不定在攤子上買魚蛋的次數已經多過烤蘋果了。

　　這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音樂，這是他在遠離家鄉、遠離總是帶有弧度的音符世界之後，深刻體認到的事情之一。煮茶時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響也是、不遠處花市飄來的香氣也是、太冷時呼出的白霧團也是，以及，握在手心的這一片溫度。

　　藏木於林。他握緊了悅夕的手，想起那次從一眾歡樂出遊變成二人脫隊的假約會，忍不住勾起嘴角。

　　袖口被扯動了下。「音助，我們買個飲料去那邊坐？」

　　「好。」



　　離了人海，周遭的空氣驟然冷下，悅夕攏起雙手呵氣，他把自己的手搓暖了，才重新牽住她的。悅夕抬眸瞄向他，把相握的手一齊放入他的外套口袋。音助略一愣，眨了眨眼，偷到糖一般笑了出來。

　　灰濛濛的天空像一張空白的樂譜，他隨口哼了幾個音，點和點連成線，勾出熟悉的輪廓。她聽見瞥去一眼，跟著輕巧補上兩句歌詞，以歌聲在一片喧鬧之中，彷彿畫出了僅容兩人的寂靜界線。

　　「好像逛得差不多了。」音助說。

　　「回家吧。」悅夕想了想，「剛好，有個東西想讓你嘗嘗看。」

　　「是什麼？」

　　「嘗起來有點像你的東西。」

　　「咦？」他捏了捏她的手，「為什麼啊。」

　　她笑。「吃了就知道。」



　　如果說，他們都習慣隔著一層膜看待這個世界，那麼這層膜之間必有個缺口，留給彼此鑲嵌。





　　「You alone can make my song take flight」

　　「help me make the music of the 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