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齊司禮|震顫
　　
　　嘶啦——
　　
　　布料被扯破的聲音在只有縫紉機噠噠響的工作室中格外刺耳，接下來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時鐘秒針行走的輕響，從指尖的刺痛中回過神，你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已經是第三天沒有吃藥了。
　　
　　你和齊司禮並沒有同居，但是彼此都在對方的家裡留了一些生活用品。如果說你要去齊司禮家過夜的話，你會把藥再分裝好藏起來，再趁齊司禮不注意時吃下。
　　
　　你並不覺得這是丟臉的、可怕的，人人都會生病，生病便吃藥，只是這樣而已。你怕的是齊司禮會擔心，和你互動時變得小心翼翼，這不是你想要的。
　　
　　這次工廠方拿到設計稿後才臨時說有一些布料他們進不來，也做不了，眼見新品會迫在眉睫，你和齊司禮就待在他的工作室開始趕工這次新品會上的衣服，延後發售事小，但是展會出了紕漏便容易讓其他人的努力跟著付諸東流。
　　
　　你當時臨時被齊司禮叫來加班時是匆匆忙忙地出門的，自然也就把藥忘在家裡了，而你也沒想到這次在齊司禮的工作室一待就是三天。
　　
　　齊司禮著急地放下了手中的布料停下縫紉的動作，你看到他往自己的方向過來所以下意識地將手背到了身後，但他還是抓住了你的手腕將傷口展在了他的眼前。
　　
　　「怎麼這麼不小心？那把裁布刀有點年紀了，你還真是不怕自己得破傷風……你這傷口也太深了，我們收拾收拾去醫院處理。」
　　
　　面對齊司禮的這種老媽子的說教你八成都是不太放在心上的，所以這次你只是盯著染上了血漬的布料喃喃著——為了最後的呈現效果，你和齊司禮四處奔波，好不容易才在奶奶的朋友手上拿到了一匹，現在唯一的一匹布還被你弄髒了。
　　
　「糟糕，這匹布很重要的……我怎麼就弄髒了，嘖，深色的布料也不可能用雙氧水和漂白水……」
　　
　　難過和無力感突然像潮水般湧來，這次的戒斷症狀來勢洶洶，戒斷症狀在你過往的經驗中總是愈來愈輕的，甚至最近的一次也只是那一個禮拜比較容易睏倦走神而已。
　　
　　但現在你好似回到了第一次忘記吃藥的狀態，胃酸咕嚕咕嚕地絞著你剛康復的胃快要湧出、暈眩感和肌肉抽搐無力的症狀加劇。你本來就是半趴在桌上的，現在被齊司禮拽住了手腕勉強維持身形，但是膝蓋處一直在發酸發麻，你快站不住了。
　　
　　齊司禮好似是被你嚇到了，他從未見過你這般魂不守舍、臉色蒼白，喃喃自語時泛白的唇都在顫抖——見你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所以他喚了一聲你的名字。
　　
　　「用刺繡蓋過血漬的話……夏天，紅色……」
　　
　　「……你到底怎麼了？」
　　
　　齊司禮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但他的聲音卻染上顫抖，你很想跟他說不用怕，自己沒有事，自己只是低血糖的毛病犯了。
　　
　　你也這麼說了，掙開他的手後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於是他的臉也染上了鮮豔的紅色——他或許會很適合紅色的，眼尾染上紅色的隈取……
　　
　　「我怎麼可能沒看過你低血糖是什麼樣子的……不要對我說謊，我會幫你的。」
　　
　　「……戒斷症狀。」
　　
　　「什麼？」
　　
　　你瞇起眼睛，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你不確定他這句疑問是他沒聽清楚自己說了什麼，還是可能這是他生氣的前兆，心一橫加大了音量。
　　
　　「我這次來得匆忙，忘記帶藥過來了……這是，藥的戒斷症狀。」
　　
　　只聽頭上傳來了一聲嘆息，你更不敢看齊司禮的表情了。你任由他攙扶自己回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你癱倒在上面，但還是舉起了受傷的手，深怕沙發被你自己弄髒。
　　
　　接下來是翻找東西的聲音，過沒多久，齊司禮又回到了你的身邊，他打開了醫藥箱抓過了你的手就開始用沾了生理食鹽水的棉花棒清理傷口，直到棉花棒上的紅色不再暗沉而是變成了鮮紅，接下來是優碘和創傷藥，最後用紗布敷上傷口，又用透氣膠帶纏了起來。
　　
　　你並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看著齊司禮皺眉抿著唇為你清理傷口接著擦藥，你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時他的眉頭便會鎖得更緊，但抓著你的手和上藥的動作也會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我幫你去你家拿藥，你在這裡先睡一下……有想吃什麼嗎？」
　　
　　「……能買點甜的嗎？」
　　
　　「好……你把藥放哪？」
　　
　　「書桌最下面的那個抽屜……如果不知道拿哪些的話，可以直接整袋拿起來。」
　　
　　齊司禮走後，整間屋子歸回平靜，鳥叫蟬鳴還有風經過時帶起的沙沙聲，你在天然的白噪音下緩緩睡去。
　　
　　當你醒來時已經是睡到床上了，窗外沒有月亮，星星慢慢地探出頭來，你開啟床頭燈後便發現那一大袋藥和一個保溫壺，保溫壺裡面裝的是溫糖水，你把需要的藥一顆一顆剝出來集中在手心，就著那壺溫糖水一口氣全數吞了進去，你想要像往常一樣吃完藥便倒頭就睡，但你突然想起來你那還未完成的服裝後搖搖晃晃地下了床。
　　
　　齊司禮已經將他的那一部份完成了，他現在正坐在椅子上，原先被血弄髒的布料在他手上化成一朵一朵綻放的黑色花朵和百折裙擺。
　　
　　他看見你出來後揚起下巴示意你坐到沙發上，而他則是完成手中的這朵花時便放下了材料，從冰箱裡拿出了早就洗淨、甚至切成小兔子的蘋果片和幾包你愛吃的洋芋片放到了你的面前。
　　
　　他在你身邊坐下，他就那樣看著你，也不說話，或許他是在醞釀情緒吧？而你則是淡定地拿起盤子、叉起蘋果片，避免反胃而小口小口慢慢吃著。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你偏過頭去看向他，嘴裡的動作沒停，而是眨了幾下眼睛示意他繼續說。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要隱瞞病情，所以我不會去問你，我會等到你想和我說為止。而且，我雖然怕麻煩，但你的身體狀況出問題對我來說並不是麻煩……往偏一點的方向說，如果像今天身體出狀況的情況，而和你共事的人並不是我，是你A組的同事們。他們肯定會擔心，然後大家就會一起去醫院，確認你真的沒事才有可能回到工作崗位上。」
　　
　　「……他們，確實會這樣做。」
　　
　　「……這樣一來，不只是你，大家的進度也都會被拉住，他們需要付出額外的時間來完成他們的設計稿或作品。雖然他們不會怪罪於你，甚至比往常還會多關心你的狀況，但是，你還是紮紮實實地拖住了他們的進度。」
　　
　　「但是，當事人覺得不開心，對他來說才算是麻煩，所以我從未覺得你麻煩……相反，或許我比你還要擔心你的身體狀況……而且我也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愛人身體出狀況而無動於衷。」
　　
　　「……算了，怕現在的你聽不懂，簡單來說，我會擔心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愛惜你的身體。」
　　
　　你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那，齊司禮……下次回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幾號？」
　　
　　「這個禮拜週日。」
　　
　　你說完，你就看到他拿出了手機，在上面敲敲了幾下後，你可以看到你的回診日期被打上了標記。
　　
　　你有想過告訴他，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那麼，或許由第三人代勞會更輕鬆一點……陰差陽錯下，也算是讓你解開了一樁心事，吃過藥後又吃了點東西墊肚子，胃已經不那麼不舒服了，只是還是很睏。
　　
　　齊司禮似乎是觀察到了這一點，輕輕拍了拍你的頭頂，像安撫幼獸似地一下一下用手梳理你的頭髮，你朝他伸出雙手，他垂下眼睫，輕輕抱起你回到臥室，將你放在床上後又把被角掖好。
　　
　　「剩下的部分我來做就好，讓現在的你做反而會增加工作量和時長，到你身體好點時再來幫我也不遲……我先去忙了，有什麼問題就喊我一聲。」
　　
　　「……晚安，齊司禮。」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