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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粉症】


萊伊最後有印象的畫面是陰暗潮濕的街道，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對手們。


在交戰的過程中，萊伊腹部中了槍，痛楚與衝力讓他當即咳出一口血，但還是在倒地前調整角度，朝對面補上兩槍，命中對方的眉心，徹底失去了呼吸。


萊伊直覺這子彈不對勁，血液從傷口湧了出來，子彈卻還在往體內鑽，全身的神經刺痛發麻，但他還來不及多做反應，就因為疼痛暈了過去，之後大概是有什麼人把他搬回了安全屋。


「嘖。」


腹部的疼痛阻礙了萊伊起身的動作，萊伊看著自己身上纏繞著繃帶，上頭盡是血跡，但從乾涸的狀況來看不是因為剛才的動作拉扯到傷口。


萊伊聽到了轉動門把的聲音，下意識的摸索床墊下藏著的手槍，才察覺到這裡不是他熟悉的房間。不過手槍是不需要了，走進房間的是波本，看起來一臉疲憊的樣子。


「沒死啊，看來這子彈的效果也沒他們說得那麼好嘛。」


匡噹一聲，波本把一個鐵盤丟到萊伊身旁的床頭櫃，鐵盤上金屬色的小片順著慣性顫動跳起，上頭沾著乾涸的血液，像是細小、殷紅的花瓣。


「這是昨天打中你的玩意，這種子彈會在接觸人體後炸開，細小的碎片會扎進肉裡，所以稱作『花粉（pollen）』，很噁心人的玩意吧。」


萊伊低頭用手指輕輕觸摸傷處，不規則狀的傷口似乎如他所說，之後要復原可麻煩了。


「碎片都挑乾淨了，保證你不會有後遺症的。把你那堆爛肉填回去可讓我忙了一晚上，狙擊手重要的身體要是因為受傷沒辦法精準開槍，讓上面的知道了，我絕對會被追究責任的，所以這只是為了保護我自己的前途才幫你這次，好好感謝我吧。」


萊伊沒有回話，不知道是麻藥還沒退還是真的沒有要表示任何意見，只是緩慢的眨了幾下眼睛，又躺回床舖裡。


缺乏睡眠與進食血糖極度不穩的波本本想抓起什麼東西朝萊伊腦袋丟過去，但在0.1秒的思考過後他決定放過萊伊一馬。


波本又回到浴室搓洗雙手，指甲縫隙裡還殘留著萊伊的血，看著一片狼藉的浴室，鼻腔裡還留有那樣的血腥氣，忙了一晚上，久了也稍微麻木了，甚至覺得有點甜味。


聽說槍傷很難復原，火藥會灼傷皮肉、燙傷變形，像是在人體上開花，即使傷口癒合，也還是會留下痕跡，像凋落花瓣後的花萼。


在波本給萊伊處理傷口的時候也看到他身上有不少這樣的痕跡，刀傷、彈孔，活像是個會呼吸的人體標靶。其實波本對此有點興趣，但也不想多問，第一是他不想自己主動開口問那個令他厭惡的男人，第二是即使問了萊伊也只會被敷衍過去，所以波本沒有問出口，只是定期給他換藥，一天天看著他身上的傷口癒合。


但是之後，那花卻再也沒有闔上。


血紅的花在他的胸口蔓延，一點一點吞噬他的身體，男人難受的喘氣，即使在這最後的時候，男人還是冷靜的看著持槍的女人，還推理出了指使女人行動的那個男人正在附近冷眼看著這一切。


之後紅花綻放在他的額上，男人就這麼倒下，沒有再起來過。


在看著影片的同時，波本覺得自己也像那個男人一樣幾乎窒息。


「當初就應該殺了你……」


夜半時分，不知道是赤井秀一在來葉崖死去的第幾個晚上，波本不可控制的流淚，雙眼腫脹也不見好轉，想睡也無法入眠。


自己對那個男人有太多情緒，太多恨，太多回憶，他希望他死，但是是死在自己手上，那個該死狡猾的男人，他親眼要看到他斷氣，感受他的血液流光，從溫暖逐漸冰冷，嚥下最後一口氣，不是像現在這樣卑微的隔著一層玻璃螢幕，才能觸及他生命的最後一點時間。


波本抱住播放著影像的電視機，想要感受一點溫度，然而那只是映像管散熱的熱度，赤井秀一的死與自己甚至毫無關聯。


如果早知是這樣，還不如早點殺了他，讓自己是那個在他心上留下那僅此一次、不會凋零的紅花的那個人。


波本關上電視，躺回床上，今夜注定又是無眠的夜晚，波本閉上雙眼，在心底祈禱這樣的季節趕快過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