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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時常夢到一名白髮男子,明明很熟悉,但卻始終無法想起他是誰,包括名字抑或容貌,醒來時枕邊都是淚。

我和他在夢裡可說是無話不談,每每聊到興致起那白髮男子總要因酒精揮發而掉淚,我總會吐槽你這愛哭鬼再那麼哭遲早要把那貌美如花的妻子哭走,而他又會哭哭啼啼地反駁妻子最喜歡這樣的我了。

看,他又再撒狗糧了。

我默默喝了口酒,也許是因為酒精,也許因為只是夢,也或許是因為他只是愛哭鬼,我感覺自己比平常更鬆懈了。

「笑一個吧,男子漢大丈夫的總是哭哭啼啼地幸福會跑的。」我是因為什麼才那麼努力的,是爲了他能夠幸福的未來,是他能夠歡笑的未來。

「那水木你現在幸福嗎?」

耳邊響起孩子的哭聲,從夢中驚醒後,水木條件反射的坐直身體,將孩子溫柔的抱入懷中,口中默念著「好了,沒事的,養父就在你身邊。」

低沉沙啞的嗓音哼唱著搖籃曲,角落的影子在月光映照下搖晃著,孩子的哭聲呼軟下來,眨巴著眼睛望向養父「啊嗚啊嗚-」舉著胖乎乎的雙手,下一秒笑開了花。

水木看著這樣的孩子,心都快融化,但接著便開始哀傷,如果他也能看到就好,那麼可愛的孩子。

可他又是誰呢?

今天我也做了夢,不同的是,一入眼便是一望無際的血池,本應是令人害怕得渾身戰慄的場景,可不知為何心中所升起的不是恐懼而是不知緣由的迫切。

他在尋找。

不知是人,不知是物,他什麼資訊都沒有,腦子不時嗡嗡作響頭痛不已,無法思考的大腦在抗拒,直到鼻中散發出血腥味,可他的身體仍在行動。

這時,花瓣飛到我的面前,不知何時前方聳立一座漫天飛舞的櫻花樹,給這詭譎的場景更增添了些許異樣的氛圍,本應格格不入的畫面,心中卻升不起絲毫疑惑的思緒,好像本應如此,好像自己也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只是心中被添堵的情緒佔據,無法思考,也沒法理解,僅僅只是哀傷。

為誰呢?

明明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身上傳來幼兒酣睡的聲音伴隨著遠處傳來的汽車嗚聲,原來自己就這麼抱著孩子睡著了。一旁明亮的晨光為從夢中初醒的水木敲響警鐘,便慌忙的梳洗換裝,穿著襯衫泡著奶粉。

習慣還真是件可怕的事,明明最一開始還做的手忙腳亂,連孩子要拍嗝都不知道,到現在能邊拍嗝邊穿上外套。也幸虧有母親幫忙,要不然讓我這樣一個大男人照顧孩子,著實令人擔憂。也慶幸這孩子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不怎麼哭鬧,自己才可以安心的將他交由母親幫忙照顧,專心上班,下班再去接他。

在去往公司的途上,伴隨著夏季的蟬鳴聲,不由得升起絲煩躁。也許是因為逐步升高的氣溫…又或者是那段遺忘的記憶。每到這個季節,自己都會浮現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焦慮。

但沒人知曉。大家只知道我是唯一活著走出那個村莊的人,有人說我會一頭白髮是因為被詛咒了,也有人說我會一夜白頭是因為見識到難以想像的事物。雖然我對前者的想法嗤之以鼻,畢竟我現在還和自己的養子一起活得好好的,但對於後者,我不由得想起浦島太郎的故事,浦島太郎因為烏龜的報恩而前往龍宮,在那見識了美的不可方物的世界,結果回到村子才發現已過去八十多年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便打開了盒子,一夜之間成白髮蒼蒼的老人。

真是和自己的情況相似的故事,所以我究竟在那個村莊見識了何等驚豔的場景,又是打開了怎樣的盒子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我想現如今的自己仍舊一無所知,如同那老舊房子的那對已逝的夫妻或是從墓地誕生的養子,明明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光怪陸離,但每每想起那美的不似人間的場景,自己總忍不住升起想哭的念頭。大概我在那個村莊,那個時間,遇到了自己畢生難忘的事情,所以才每每想起都頭痛難耐。

永生難忘的場景卻只有自己想不起來,這是何等的寂寞。

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自己尚未忘記工作的要領,對於要獨自一人扶養幼子的自己這算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是要多勞煩年事已高的母親,令自己有些不適。

可每每想起當初剛撿到養子時。在那風雨中,自己獨自一人緊抱著嬰兒邊流著淚,邊佇立在墓地中央,這對於當時接回莫名奇妙地一夜白髮的唯一兒子,面對那樣離奇的事情,母親又是如何思考才說出。

「我們回家吧。繼續放著孩子在風雨中受凍會得風寒的。」

他不得而知,就如同從前被掠奪一切的母親,無助的母親緊緊抱住他說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或許他是知曉的,只是那時候他只想著如何復仇,如何往上爬,不知何時不再注視依然衰老的母親。遺忘愛人的方式。

水木總覺得他這條命是撿來的,所以時常流露出喪家犬的神情,可他倔強地不想被憐憫也不想被同情,因為這樣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他強迫自己戴上面具,偽裝出能夠驕傲的本錢,自欺欺人的同時,也在心中看不起自己的作為。

所以當父親回家時用憐憫的姿態看著他和母親,他感覺有什麼在心中碎裂,他深深的理解到他是被拋棄的。有什麼在灼燒著喉嚨,撕裂感在拉扯身心,水木微張著嘴,想說些。可最終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