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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人，打工魂》




雖然總是戲稱自己是六區打雜代表、打工人的好夥伴，但其實自從被沈蔚卿撿到後，常曦沒有經過任何考核就成了被層層剝削的公務人員，兼區長秘書兼一大堆頭銜的認領人。

簡而言之，小二光正職就忙得要死，從沒打過工。

「側門壞了。」

聽見沈蔚卿的話時，常曦正替他的主子穿上繁複的、適合晚宴的外袍。

「我進門的時候感覺到結界不太穩固，可能是我貼的符咒被破壞或老化剝落導致的，但我要出門了，暫時不能處理。」

「側門那一帶暫時封閉，你們也小心安全。」而沈蔚卿的提醒是給一旁團團圍著兩人的姑娘們的，一般來說如果沒有工作，也沒有人出言驅趕，女孩們就會理所當然地黏在老闆身旁撒嬌，即使後者馬上就要再度出門也不例外。

「走正門好麻煩喔，好麻煩啦，補貼，補貼。」

雖說比起撒嬌，更正確的用詞應該是，討零用錢。

「煩死了，就只有你們要補貼，其他人呢？」沈蔚卿雙手叉腰，卻見面前所有的女孩都舉起了手，只有小二可憐兮兮地抱著外袍、帽子和一些零碎配件，只能乾站著。

「……每個今天有值班的都補貼一百塊繞路費，不能再多，我真的要遲到了。」六區之主無言地探了探蛇信，在所有姑娘們的歡呼中嘶嘶著嘆氣，「小二，還有你的補貼……」

「唉是，謝謝老闆大恩大德，小的……」

「沒收。」

「為、為什麼？」聽見補貼被剋扣，常曦眉梢上的喜色立刻垮了下來。

「上週有個客人在你的菜園裏滑倒，摔斷了腿。」

「可、可那位不是喝醉了嗎？」

「那是你的菜園。」沈蔚卿連視線都懶得分給小二，閉起眼任由一個女孩替他戴上耳環，並配上相應的髮飾，「服務業。」


※


只收一百塊，老闆也是佛心來著。

小二撐著頭，在櫃檯看著客人們來來去去，而暫時沒有被點名的姑娘們正擠在一起，坐在角落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

「我們要吃宵夜！就決定是麻辣燙了！」

她們很快地達成共識，麻辣燙可能是普遍愛吃辣的六區賣得最好的宵夜了，然而她們下一個動作並不是打電話叫外送，而是看向櫃檯。

「小二！」

「小的今天是絕對不會請吃宵夜的！」

這下可好，不只被老闆壓榨，連職位不高的姑娘們都能使喚他。早已猜到自己會立刻被拱著出錢，常曦立刻板起面孔，挺高胸口，雙手叉腰。

「今天誰也不能讓小的打電話！誰也不能！」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小的辛辛苦苦這麼久，卻連繞路費都沒有！」

姐姐們拿著菜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著其中一位走到常曦耳邊，窸窸窣窣地說了什麼。

「唉，是的，十五份，對，都是大辣……付現，四十分鐘後？好的，謝謝。」

「謝謝姐姐們請小的吃宵夜。」於是乎，結束通話後，前幾分鐘才說自己絕不打電話的常曦笑容滿面地放下話筒，一點也不把自己的尊嚴當一回事。

尊嚴能跟宵夜比嗎？當然不能，尤其還是麻辣燙。同樣是麻辣燙愛好者的常曦微笑，都被請客了，打通電話也沒什麼困難的。

半個鐘頭過得很快，要知道六區多數的外送員第一個要習慣的就是送宵夜到極樂堂的路程，常曦很快地接到電話，通知他宵夜已經到了。

「小二，我在側門了喔。」

然而直到此刻，常曦因為宵夜而飄飄然的腦袋才終於回到了地球。

「不要側門！」但為時已晚，反正超人們都喜歡披風，而外送員們早已習慣走側門送宵夜，常曦還沒趕到側門，就聽見一陣劇烈的，像是有什麼被直接彈飛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完了完了芭比Q了。」他從前門繞到側門旁，才看見遠遠的地方有個倒栽蔥插進田裏的人影，和停在一旁的機車。

「完了！宵夜！」常曦抱頭，一低頭卻看見宵夜都還在機車上，這讓他安心了不少，而聞聲趕來的姑娘們則努力把可憐的外送員刨了出來。

「他壓壞了你的蔥。」

「還有一些菠菜。」一個女孩手裏還捧著被壓爛，但勉強還能吃的作物們，「節哀順變。」

宵夜的問題解決了，但外送員放在機車上的手機響個不停，一單結束了，剩下的可還沒跑完呢。

於是他們又進入了新一輪的大眼瞪小眼，而外送員癱在女孩們懷裏，暫且沒有能力回應催促電話和感受這片溫柔鄉。

「……我們光顧這家店也很久了呢……」幾秒後，常曦才沉聲感嘆道。

「是很久了。」女孩們點點頭。

「如果它今天因為沒有把餐送到客人手裏，聲譽大受打擊的話，我們也會過不去的！」常曦看著響個不停的手機，聲音逐漸慷慨激昂。

「沒錯！」

「為了麻辣燙。」常曦舉起根本不屬於他的手機，「這隻手，今天已經不是我的手，這隻手，是外送員的手、麻辣燙的意志、宵夜的法槌！」

「今天他不跑完所有的單，他不放下！」

「為了麻辣燙！」彷彿戰前的演說，小二大喊。

「為了麻辣燙！」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姑娘們同時舉起了拳頭，和他一起吶喊。

走吧，走吧，再見百老匯，哈囉法國，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美國士兵們當然沒有麻辣燙，但常曦騎著電動機車的背影是多麼充滿抱負，值得揮手捐送別。

直到他送完了每一份餐點，並收到一筆小費，喜孜孜地回到麻辣燙店家，看著區民們疑惑的眼神，貴為六區二把手的男人才突然恍然醒悟自己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外送員。

「……我一開始是為了什麼來著？」

他細思，但手機跳出新訊息，是極樂堂的姐姐們傳來的。

『再來十份麻辣燙，老闆說要請客。』

「好吧。」看到這，小二又有動力了，他戴上安全帽，把麻辣燙連著熱氣和辛勞放進保溫箱。

敬宵夜、小費，與天下的每一個打工人。辛苦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