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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

偶爾夏碎會帶著自製的餐點來黑館找他一起吃飯。
冰炎接過搭檔遞來的餐盒取了個拌上些許柴魚碎的飯糰，咬開便看見裡頭殷紅的鹽梅。
米飯的甜、柴魚的鮮、鹽梅的鹹中帶酸、脆口的海苔，一同嚼在嘴裡是恰到好處的鹹香鮮美。
雖說他一向是不挑食，卻也對夏碎的手藝有著莫名的偏好。
「你喜歡鹽梅啊。」夏碎在他面前放了一杯味噌湯，隨口這樣說道。
「嗯？」他叼著飯糰、有些疑惑的發出一個詢問的音節。
從保溫壺裡舀好另一杯熱湯，夏碎輕抿了抿杯緣：「你每次都能準確的挑出有鹽梅的那一個呢。」
混血精靈眨眨眼，回想了下，發現確實每次夏碎準備的飯糰外觀都有所不同，而他拿到的第一顆多半都是鹽梅餡的。
只能說炎狼的本能彰顯了下存在感吧。
冰炎回想起他第一次吃到鹽梅還是在藥師寺家的宅邸，在他們搭檔的第二年。
他見到夏碎時已經不是飯點了，但那人明顯才剛剛結束忙碌的家族事務。
反正接下來也沒有任務，所以冰炎並沒有拒絕對方那個「陪他吃點東西」的提議。
夏碎見他盯著碗裡那一點紅許久、送入口中後又微妙的僵硬了幾秒，終究沒忍住哧地一聲笑出來。
「試著跟飯一起吃吃看？」在豔紅雙眼朝他瞪過來時，夏碎艱難的抿著笑給出了建議。
看著對方明顯緩和下來的神情、漸漸透出驚豔的眼神，彼時藥師寺家尚顯稚嫩的少主唇角彎出一個柔和的弧度。
「吶，冰炎，」他垂眸看著碗裡紅彤彤的醃漬物，看上去竟有些虔誠：「鹽梅可以讓人逃脫當日的災難喔。」
是能讓人倚賴的存在呢。

後來冰炎意外的發現夏碎很重視「鹽」這樣東西。
那時是在夏碎搬入紫館的日子，新晉黑袍的少年仗著對這幢宿舍熟悉，並沒有好好走正門拜訪，而是穿過了結界、落在搭檔所居的那個庭院中，毫不遲疑的從眾多紙門中挑出了夏碎房間那一扇，直奔而去。
沒想到他才踏上外廊、剛觸上紙門，那門便唰的被打開了。
然後就被迎面而來的一把粗鹽撒了滿頭滿臉。
「……」冰炎怔在原地，一瞬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冰炎？」倒是他的搭檔先驚呼出了聲，匆匆擱下手上裝著半滿雪白顆粒的木碗，握上小臂將人拉進房裡、伸手替他拍去了衣領袍襬上的細碎鹽粒：「抱歉啊，我沒想到你在外面。」
語氣裡倒沒有多少歉疚的味道。
「……我以為驅穢之前先告知無辜生靈是常規。」
「我說了啊，」那雙紫眸對著他眨了眨：「而且，這是最後一處了。」
冰炎無言以對。
終歸是他毫無預告突然造訪、來得不巧吧。
見他不語，夏碎重新端起木碗，笑著讓他先到室裡的小桌前坐下。
「等我一下啊，就剩一點了。」半挽著袖子的夏碎對他笑了笑，額前一向整齊的瀏海有些凌亂，看來是忙了好一陣子。
他看著搭檔在屋廊交界處撒了最後幾把粗鹽，隱約感覺到力量湧動、細細地將這一方屋室繞過一周，最後和紫館結界融到了一處。
冰炎從中辨認出了一絲絲屬於夏碎的力量感。
正當他思考著可能融合了哪些術式進去時，夏碎已經端著茶盤在他對面落了座。
「怎麼過來了？」遞了一杯茶給銀髮的搭檔，夏碎微微偏頭，今日因為搬遷宿舍的緣故，應該是沒有任務安排的。
不過也不排除對方臨時起意的可能。
冰炎嘖了一聲，放下茶杯開始掏東西：「這是賽塔要給你的精靈點心、安因給的複合咒術應用大全、戴洛給的狩人鈴，還有奴勒麗塞過來的惡魔酒。」
大概是對方來黑館找他的次數多了，那些閒著沒事的傢伙一聽賽塔說夏碎搬宿舍了，硬是托給他一大堆喬遷賀禮，有不少還是雙份的。
前面幾位還有理，夏碎到底是什麼時候跟惡魔熟起來的？
他的搭檔果然跟傳聞的很不一樣。
冰炎默默在心裡這麼對眼前相處了幾年的同伴兼好友下了結論。
夏碎勾著笑看他堆滿了整張桌子。
「辛苦了，不過這些……」溫和的視線從桌面挪到了冰炎臉上：「我想傳送物品的陣法難不倒你的。」
「那也得有座標。」冰炎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嗯。」夏碎仍舊抿著笑應了，開始一一整理桌上那些禮物。
精靈點心不耐久放，可以分裝幾個給隔壁的阿斯利安；咒術大全該跟社團參考資料放在同一格書櫃裡；小小的鈴鐺掛在隨身包上或暫時收起來呢……
「你沒真的打算要開來喝吧？」冰炎瞇起眼，朝握著酒瓶若有所思的搭檔這麼問道。
夏碎訝異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把瓶子放到了一邊的櫥櫃裡：「不，但是我想應該能用在某些藥劑上面。」
他們又靜默了半晌，混血精靈才像是耐不住似的，有些彆扭的朝人類搭檔拋了樣東西過去。
「拿去。」
夏碎反射性抬手接了，東西落進掌心裡是堅硬的觸感，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枚不小的火屬性水晶，質地看上去純淨的不可思議。
這般東西就算在「這裡」也過於貴重了，夏碎想了想、張了張嘴，那兩瓣薄唇最後還是彎成了過分愉悅的笑。
「謝謝你，」那塊晶石被他扣在掌心，夏碎抬頭去看對座幾乎快把臉埋進茶杯裡的搭檔：「冰炎。」
「哼。」擋了大半張臉的混血精靈這麼應道。
夏碎起身走進臥室，不多時便回到桌前，在搭檔面前擺上了一只拇指大的玻璃瓶子。
「呐，回禮。」剔透的瓶子裡有一顆小小的透明水晶，微微散著光芒：「這是藥師寺家新的護符樣式，我稍微做了點改動……」
以往這樣的東西都是直接從家族裡取來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試著調整。
嗯，照著持有者力量做的相應調整。
焰色的瞳盯著夏碎目不轉睛地看，讓他一度不由得思忖起對方是不是嫌棄這樣的小東西了，畢竟冰炎並不常帶著這些東西。
怎料他的搭檔只是舒開眉頭、輕輕嗯了聲，便鄭重地將護符收進了隨身的腰包裡。
看起來心情還有點……好？
夏碎偏開視線給他們各添了一杯新茶。
沒注意到兩人都偷偷吁了口氣。

至今那個小瓶子仍舊躺在他腰間用慣的小包裡，靜靜淌著淡淡的光芒。
飯後夏碎借了他的桌子開始製作一些任務會用到的消耗品。
在搭檔掏出一大包粗鹽時冰炎眉都沒挑一下。
夏碎很重視「鹽」這樣東西。
或者該說，所有出身在那個區域的人都很重視這樣東西。
在他看來，純淨的提煉物有著力量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人類自有一套解讀。
這個種族一向擅長賦予事物力量。
冰炎托著臉、看著搭檔仔細嚴謹的製作著被稱為「盛鹽」的白色三角錐，期間偶爾無聊的動動手指對著其中幾個嘗試附加更多陣法上去。
本來他對這種稍嫌脆弱的物品是不屑一顧的，直到有次任務時夏碎佈在他們營地四周的「盛鹽」狠狠的將那些想侵入的妖鬼灼得遍體鱗傷、逃竄哭號。
於是他再次認知了，製作者賦予的心意能是多麼強烈的力量。
旁邊的詛咒體興高采烈的把鹽粒和了水壓進模子裡，然後捧著雪白的貓型凝結物亮著眼神朝他的搭檔討一聲讚許。
在夏碎笑著偏過頭徵詢他的同意時，冰炎輕哼了一聲，伸手用力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頂。
是能讓人倚賴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