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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 / 劍 / 自刃

「如果可以，我想在這一片美景中死去。」

少年穿著白白淨淨的制服，領口微開，沉甸甸的書包放在長椅上，小徑兩側的草皮上堆積了連日來掉落的葉子。
紛紅的落葉鋪在四周，以楓葉為名的這座公園，在秋天時滿樹的翠綠被染紅，隨意颳起一陣風便能看見漫天飛舞的紅葉，少年不禁心想：這地方簡直紅的不像是人間。
儘管如此，少年仍舊很喜歡這個地方，也喜歡這片景色。

一如過往。

彷彿是血染的世界，在敵軍發動突襲後的第三日，因為資源的不足、加上糧食的問題，身披戰甲的武士帶著僅存的幾十名下屬退到了山腳下，連日的疲勞襲向每一位倖存的士兵。
「少將軍，屬下已經探過周圍了，此處應能暫避幾日。」
「知道了，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待下屬退出房間，他取下了沉重的頭盔，放在一旁小桌上，走到窗邊望向窗外。建於山腳的這個廢棄寨所，向山頂望去，滿山的紅楓令人發暈。
年輕的將軍想起學時的記憶，曾和志同道合的友人一同起誓：願為百姓的安居樂業奉獻一生。數年前，青年們在楓樹下笑著談論理想，一同學習、一同切磋，學成後，紅葉落下，青年們各奔東西。
憑藉自身貴族的身分謀得了少將軍一職，短短兩年內貴族勢力逐漸龐大，各家權勢爭奪，而後貴族暴政、民不聊生，反抗軍迅速集結奮起反抗，用不了幾年的時間，世局一片混亂。
即便一切並非自己所想，但卻也沒有能力阻止。
少將軍望著紅楓林，嘆了一口氣，拿起一旁的頭盔，拆掉了頭盔上的家徽。

不過兩日，反抗軍包圍了這個廢棄寨所。
「少將軍……」
他提手示意讓他人退下。
戴上頭盔，整裝後緩步踏出了寨所，身後的楓林如同年少時和友人分離一般。
看向反抗軍的領頭，少將軍認出了對方，加大步伐，在距離數十米處停了下來，拔出腰間的配劍指向天，大聲說道：「我的下屬中多半都是有家室的人，和無能的我不一樣，他們都是誠懇踏實的人，我由衷地希望他們能在戰爭平息後再次和家人團聚。」
反抗軍領頭聽到後先是一楞，而後跳下馬，緊握著腰間的佩刀走向前。
「我從未忘記自己的願景，今日再次對著這片楓林起誓，我願為百姓的安居樂業奉獻一生。」反手，少將軍將配劍刺向自己的腹部。
反抗軍領頭急切地跑來，查看他的傷勢，環抱住他的上身，手掌感受到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出。
「蠢嗎？木頭腦袋想不出什麼辦法就想以死謝罪嗎？想讓我身為你的友人以此為恥的活下去嗎？」
疼痛襲來，少將軍看不清，但仍覺得眼前是當初滿懷壯志的年輕學子。
戰甲之下流出的血液愈發的多，少將軍全身顫抖著，反抗軍領頭看到他露出苦笑愈發憤怒。
「我也從沒忘記你是怎麼樣的人，不過就是蠢，蠢上天了！」喊來救護班的人，反抗軍領頭繼續罵道：「如果還認我們的情誼，倒是給我活下去，別逃避阿！」

感受到臉頰傳來的疼痛，少年微睜開眼。
樹影之下的另一人拍著自己的臉頰，一邊道：「別睡在這裡啊，難怪周遭的人都覺得你是神經病！」
撫摸著自己臉頰，少年坐起身：「想著躺在落葉堆上應該也挺舒服……哈哈…哈……」尷尬地笑了笑，看著對方滿眼的無奈，只好收起笑容。
「嘖，你的衣服有夠髒，準備挨罵吧！你看看有沒有少了東西。」說完把少年的書包遞來，一臉嫌棄的坐在少年身旁，嘴裡還咕噥著"真是不讓人省心…"等等的擔心話語。
「我剛剛又夢到前世了。」看著對方撿起一片紅葉玩賞，接著說：「你的嘴從前世就很毒阿。」
「哼，也不想想有人笨成這樣啊。」雖然身旁的少年說前世和自己便相識，他並不擁有前世的記憶，可就是沒來由地相信他，相信他告訴自己的關於兩人前世的種種。
「說真的，前世我救下了你，你有沒有埋怨過我？」
「就像你前世說的，我想不出別的解決辦法了，至少能讓我那些下屬活下去，大概是當時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如果是這樣，我覺得我的選擇倒也不是壞事。可如果你在之後將我那些下屬也殺了我大概就會恨你吧，追到此世找你索命，哈哈。」
看對方皺著眉頭：「你的笑話超難笑。」
一陣風將樹葉吹的嘩啦嘩啦響，空中又飄下幾片紅葉。
「現在的你也不是貴族子弟了，也不是生在戰亂時代，請你更安心地欣賞這些景緻吧。真搞不懂你怎麼就這麼喜歡紅彤彤的。」
少年還是笑了。
「如果可以，我想在這一片美景中死去。」在對方正要說出「美個屁……」之前打斷緊接著表述：「雖然時局不同，可楓葉之下有你我的過往、有我們對未來的期許，還有愚蠢的我的最後願景，聽著好像很悲壯，但對我來說都是我最寶貴的事情啊，我可是很珍惜的，而且……」
「嗯？」
「而且一直都有你啊。」少年笑的溫和。
陽光穿過楓林灑在了兩人身上，顯得少年閃閃發光，彷彿融在了這片景色之中。
「別…別突然說這種跟我告白的話啦。」一巴掌拍在少年的背上，友人迅速站起身跑向公園的出口方向，「回家了回家了，還有，」他回過頭：「我也很珍惜你這個朋友阿，別讓友情在美景中死去阿！蠢嗎？」

-21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