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好可愛喔…只要拿著奶瓶餵奶就會全部靠上來。」

「沒有辦法…自從那件事之後,我的朋友就只剩下動物了,餵牛已經是這一陣子和真實世界互動過的少數幾個東西了。」

慶良無奈地看著起幼拿著奶瓶給牛餵奶,心中暗自計算著起幼的年齡,去參加海外比賽時是24歲,距離回台之後隱匿的那五年又過了五年,現在的起幼已經35歲,是個貨真價實的叔叔了,然而和社會脫節的現象還是偶爾會冒出來。

聽著起幼說朋友只剩下牛,慶良當作沒有聽見那悲慘的話,把目光轉向一旁的小兒子身上,小兒子抬頭看著起幼給小牛餵食的模樣,模仿著起幼的動作給小牛餵奶,忍不住覺得那真是美好的畫面。

起幼結束比賽之後,慶良便和茗怡復合了,在起幼隱匿行蹤的三年內結了婚,現在小兒子已經5歲了,叫做正儀。

照顧起幼的同時也體認到自己的缺點,這部分多虧了起幼的福,如果不是與起幼閒聊的途中察覺可以改善的地方,或許現在不會是這個模樣。

---

一行人在四方牧場裡頭散步,茗怡帶著小兒子去草地上玩,慶良拿出在販賣部買的牛奶,一人分了一罐。

「謝啦,不好意思都拿你的。」笑著拿起牛奶罐搖了搖,起幼滿心歡喜地把玻璃瓶握在手上,翹著腿坐著看正儀還有茗怡開心的模樣說:「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走走,謝謝。」

「不客氣,畢竟平時都是你幫忙破解一些懸案,倒是還怕你消耗太兇出狀況。」慶良翻著背包,找著正儀的點心放在桌上,照顧小孩從一開始的瓶瓶罐罐還有一堆尿布奶粉,到現在又變成了另外一些瓶瓶罐罐,找東西還是不大方便,好不容易翻完背包,慶良看見起幼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模樣,挑眉說:「已經過了十年,我想現在出來走走也沒問題了,網路上關注的熱度變低了,李家的人也不再找你麻煩了。」

慶良深知起幼心中的顧慮,起幼不怎麼害怕網路上的撻伐,真正害怕的還是李家的騷擾,李家的人在李陸美的父親意外過世後意圖興訟,起幼連續好幾次都被找到法庭上,一出庭又會引起新聞媒體關注,律師還有檢察官都是以棒球棍上只有李陸美父親的指紋還有起幼的血跡作為證據支持起幼的清白,讓整件事以罪證不足不起訴起幼。

「李陸美的爸爸,是被莫想殺死的。」

「蛤?」

直到起幼解釋起一切,慶良才模模糊糊的想起這些事情。

莫想,是師父給跟在起幼身上的怨靈的名字,據說是一群遭受親人虐待而死的靈體聚合成的,受虐兒的怨氣會先帶走與受虐兒最親近的人,接著一個一個把施虐的人給帶走,施虐的親人們如果不想遭受毒爪,也只能當作死去的親兒女不在,一輩子抱著悔意活下去,不能再想起死去的受虐兒一次,否則死去的人便會循著思念找回。

「陸美就是受虐兒呢,以前跟他經常玩在一起,卻渾然不知他遭受虐待的事情,我和其他人只覺得他是個很活潑的人,每天都找我們玩。」

「我也很意外。」慶良喝乾牛奶說:「現在提起這個名字沒關係嗎?」

「沒關係,陸美已經不在了。」

起幼說起陸美不在的神情釋然,慶良見狀也不再問禁忌的事情,很少有機會看見起幼能夠這麼平和地談起與靈體有關的故事。

「據說日記裡寫的,都是她遭受漠視還有挨餓的內容,李家似乎很想要一個兒子,就這麼胡鬧的理由,長期漠視陸美的需求還有冷淡的對待,日記裡只有爺爺才是最疼陸美的人,提起的篇幅都是快樂的事情。」慶良把玻璃瓶放在桌上,轉頭看著心愛的老婆與孩子玩的模樣,自從有了家庭之後,更無法理解施虐的人都是怎麼樣的心情,心頭每次想起這些都有股怒氣,「那些人真該死。」慶良啐了句。

「可不是?」應和句,起幼手撐著頭隨著慶良的視線望過去,知道慶良在想什麼,慶幸著社會上有慶良這麼好的人,現在慶良也得到了幸福,不過接著也不應該繼續仰賴慶良的資助生活,必須要想想辦法給自己謀生,可是現在企業不知道還會不會想要一個身分這麼詭異的人,搞不好去做VTuber還會比較有賺頭,說說一些自己的...阿...連自己的生涯故事都不能說,會被認出來之後炎上的。

「那本日記,是我從陸美的衣櫃鏡子上讀出來的。」

長久的沉默後,起幼突然間坦白,慶良也瞪大眼睛,一副"你跟我講幹嘛?"的表情。

「不如說是我被引導過去的,從踏進家門後,我就像是被勾魂了直接往陸美的房間走,我完全沒有記憶我怎麼走的,一進門的瞬間就是空白,我還是第一次去陸美的家,連背後被陸美的爸爸跟蹤也不知道。」

「慢著,你是被跟蹤的?」

「恩,應該是,我被引到衣櫃前面,從那面鏡子上面讀到了很多東西,包含陸美的父親對陸美做了什麼,在那房間裡發生的事情,我都看見了。」說起這些事情,起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牧場地青草的香氣還有安靜的環境,讓人好不容易才能用冷靜的態度描述這些,起幼伸出手在桌子上勾畫著房間的格局說:「看到最後,陸美在鏡子裡對著我伸手指著書桌,鏡中的陸美和我平常在鏡中看到的影子不一樣,我幾乎可以肯定陸美就在鏡子裡面指引我,那本日記被藏在書桌的抽屜夾層裡面,她為了讓我找到才刻意在那一天引領我過去。」

「那她父親又是怎麼死的?」

「我…這說來話長,等我恢復意識找到隱藏的日記時就遇襲了,被陸美的父親從背後用什麼敲了,因為很痛所以我昏過去了。」

「蛤?」

慶良此時恨不得用力地拍起幼的頭,最關鍵的時刻居然用這種胡鬧的態度說昏過去了。

「真的啦,我只記得我好像爬到鏡子前面,在鏡子上用我自己的血畫著什麼東西,這很荒唐我知道,我自己也沒辦法確認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可能是被附身了或是如何的,我只知道耳朵聽見很多人在用氣音說話的聲音,很痛,還有什麼…。」閉著眼睛用手扶著額頭,起幼皺著眉頭看起來真的很苦惱,努力地回想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起幼終究低下頭搖了搖,可惜的語調說:「我只記得最後在鏡子上畫好什麼後,把衣櫃門翻開,讓鏡子對著陸美的爸爸,我聽見陸美喊了一聲"爸爸,我來找你了。"」

「那之後呢?」

「我不知道,那之後…我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地方,就好像在天空上走路一樣,有一道白光。」說著,起幼笑著補充說那可能是像瀕死體驗一樣的事情。

「陸美在那道白光前,看起來就像當年還一起胡鬧,玩都市傳說時的她,很漂亮,穿著整齊的學生制服,她跟我說了謝謝,還有現在還不是過去的時候,要我回去。」

「所以她去了天國?」

「我不知道,可我覺得她去了該去的地方了。」把手搭在翹起的腿上,起幼抿著唇想了想說:「在那之後,我試圖看鏡子或是一些閃亮的東西讀取一些記憶,就不怎麼遭受壞東西的影響了,這或許是好事。」

「你還能看見嗎?」

「不像之前那麼常看見不好的,可是師父也說莫想不在我身上之後,我能從鏡子看見東西的能力會慢慢不見。」

此話一出,兩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未來還有太多變數,起幼如果沒有這個能力,接著回歸社會大概會是很艱難的開始,重新開始是件好事,可是當人的歲數不斷增長,重新開始的意義便漸漸不如棋盤重新擺棋那樣輕巧。

「你會害怕嗎?如果失去能力之後,又被李家的人找上。」

起右手指反覆的抬起落下,在小腿上敲打出清脆的節奏,他以沉思的面貌看著遠方的雲說:「我會怕,但也無可奈何,這是我的命,等到因果來了,我也只能接受。」

「你還是這種因果論,你稍微努力一下行不行?」

「我當然會努力啦。」被這樣挖苦,起幼露出難為情的笑容,看著慶良露出求救的神情,但慶良回瞪了一眼。

「做人不要太鐵齒,你還記得我出事,李陸美的父親死去是哪一天嗎?」

「哪天?」對起幼的因果論無語,慶良打算翻背包找餅乾來配起幼的話吃,一邊隨口聊著。

「五月十七號。」

氣氛一瞬間冷了下來,慶良腦海裡飛快地轉著,想起驗屍官曾說過,在陸美父親的喉嚨裡找到一塊橫插過,能阻斷呼吸的大片玻璃碎片,清乾淨之後居然看見上面被什麼刻著一個"爸"字。

除此之外父親手腕上的血,也混著明顯不是起幼也不是陸美父親的血液,案發現場找到的怪東西太多了,大家都不太想講的,被起幼這樣一講全想起來了。

「操你妹,講就講幹嘛嘻皮笑臉的。」態度兇起來,慶良作勢要揍起幼,起幼縮了縮脖子,閃躲著慶良揮過來的巴掌一邊叨唸:「你這樣不行,師父又要罵你鐵齒了,會來的東西遲早會來,多做善事阿慶良大哥!收手!收手!」

慶良大哥每次都這樣,起幼想著,只要遇到沒辦法解釋又會害怕的事情就會這樣,這大概就是人說得怕爆,做人膽小也不好呢。

「我現在就在這裡打死你!」

「茗怡姊在看!」起幼臨終之際急忙喊了一聲。

「…!」慶良一個轉頭,發現茗怡還在跟小兒子玩,憤怒地回頭要繼續揍這小子,沒想到這小子一溜煙爬上了坡,手上還拿著皮包晃著,調皮的說:「謝謝慶良大哥,我去買大家吃得東西回來~。」

「你還要坐我車子回去,你完蛋了!」慶良直指著坡上的起幼罵道。

「阿-!」起幼抱頭哀號。

---

追記、據說後來起幼去應徵了雜誌模特兒,似乎還成功了,公關公司動用了不少方法成功的混淆了起幼的身分還有形象塑造,慶良為此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