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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手上抓著一把從路邊的攤販買來的氫氣球，橙黃白藍，多得彷彿他下一秒就能飄起來，往上、往上，昇華到天堂。

他領著他在前面走，踩著歡快的步伐，和他後背一般大的背包跟著一跳一跳的。要去哪裡？他極度好奇，話語就要連帶一大串問號從胸口蹦跳出柙。但他選擇安靜，就怕開口詢問會像個等不了十五分鐘便把棉花糖吃掉的孩子。

再等一下，地理總是會有使不完的把戲，再等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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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進森林，芬多精和水氣沁涼一身。他們沒有說話，一切都在踏入綠色的界線後變得熱切，各種生命開始在他們耳邊或喧嘩、或怨嘆、或唱出交響的詩篇。

周圍這麼熱鬧，但他們還是沒人說話。

他們是大地與自然的延伸，言語是顯得多餘，可生物極其普通，沒有地理方便的感應能力，並不能從本不存在的道標得知方向。
他還不說話嗎？還是其實我本應要知道——難道我錯過了他給的提示？生物也無法熟練地藉由觀察去推測對方的意圖，這方面他總是很糟，但他除了將目光跟緊前面的人以外別無他法。

地理把氣球拉低收攏，她們充其量也不過是有顏色的泡泡、不諳世面的淑女，樹枝的問候足以讓她們驚叫逃逸⋯⋯噢，一個跑走了。他繼續把線捲到最短，看起來就像一團走路的氣球花，脖子還稍微伸長避免被氣球擋住視線。

原先沉默所帶來的急躁感被擋在森林之外，漸漸的，他來不及急躁：他們能看岩石、看動物與花草樹木。處在後方的他還能看到地理又一次輕盈地翻過突出的板根；因四處觀望而搖晃的淺色髮絲、眼裡因興高采烈漾起薄光的綠色琥珀，光度大抵有⋯⋯三隻螢火蟲？

還不夠。如此言詞貧乏的形容。
怎樣都不夠用啊。
眼前的人可是他此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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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了多久？三小時？半天？又或許是樹懶從樹蔭到樹梢的時間，誰知道呢。

他使了口技引來幾隻鳥雀，牠們撲騰著翅膀繞著他轉，然後停到他的手上肩膀上頭上，時不時地叫幾聲，再經過幾棵樹的距離發現哪裡有食物，便又撲騰著飛走。
他笑，笑聲如同花粉落到柱頭一般輕。

周遭泛起涼意，他和地理踩著橫臥的樹幹越過溪流，陽光滴滴答答打到地上，和小河一起流淌著向旁邊、向不知何處的盡頭遠去。
啊，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問題重新上浮，他把視線重新歸到那個褐色腦袋。要不要問呢，走得得夠久了吧？

他盯著地理的背影又糾結幾分鐘，他總算放棄掙扎準備開口的時候，定神便看到地理繃不住轉身嘻嘻笑起來。他停在前面等他走近，塞兩顆氣球給他。

「不行哦生物，」他像隻抓到別人把柄的浣熊一樣笑，「你都在偷看我吧？」

「到了。」

鬱鬱蔥蔥的樹林後是垂直岩壁，範圍有如隕石砸出來的極巨大的坑，岩石和崖壁布滿各式的藤蔓與綠植；對面披掛高度可觀的瀑布，群鳥穿行，陽光與飛濺的水花在空中碰撞出鑽石的粉塵。光與霧，錯雜而秩序，另一處不被人類染指的樂園。地理趁著一陣刮來的風鬆開了手，成群的氣球向著前方飛去，場景彷彿奇幻電影裡孩童的夢。
生物看著那些冉冉上升的氣球，若飛行能力是與生俱來，那一開始便能視為理所當然而奮不顧身吧，即使將來會摔得粉身碎骨。

「氣球快看不到囉，快許願呀！」

生物失笑。是誰看起來比較像想要許願的人？
「我不是小孩。」

「說的也是。都這麼久了啊。」
「那生物你覺得呢，這裡是不是很漂亮？」

地理從不曾抱有除卻烏山不是雲的念頭。他們已經一起看過無數比此處還要壯麗驚奇的景觀，但這不存有等級之分，他為親眼蒐集世界地圖不曾停歇，他樂此不疲。
而他當然也是的。

「嗯。」

他總算可以去握他空出來的手。


「美麗致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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