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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知道翻越過幾座山頭,只知道尋找的時間漫長得令人焦急,自有記憶以來便不斷夢到一片紫色花海,還有名男子佇立在花海中對自己溫柔的微笑,夢醒之前總會颳起一陣大風,將淡紫的花絮帶上空中。

他記得男人的名字,即便對方不曾開口,他就是記得男人的名字,每次夢醒的呼喚都讓人感到懷念與想念。

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那片花海在哪處?只好用自己的雙腳踏遍所能走到的土地。

皇天不負苦心人,今天他終於找到夢裡那一片花海,佇立在花海中央的並非夢裡的黑髮男子,而是穿戴孝服的白髮男子,然而對方的背影與記憶裡的他並無差異,少年不禁開口呼喚:「恩澤?」

白髮男子聽見這聲叫喚回過身去,少年還來不及開心對方便說:「那是家父的名字,在下單名安,請問小公子是家父的學生嗎?」

安看著前方陌生的少年心裡很不開心,從未見過有哪個學生如此無禮,竟然直呼教師名諱,絲毫不把師尊放在眼裡。但是對方衣衫樸實,看起來也經歷過一段旅程臉上滿是藏不住的疲憊,不似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公子哥兒們。

察覺對方的不悅,夕顏很快便想到原因回應:「抱歉如此直接叫喚令尊的名字,不過我不是他的學生。我是夕顏,不知道令尊是否安好?」見對方身穿孝服,不願猜測自己尋找的對象再也見不上面,仍舊心存一絲盼望。

知道少年不是父親的學生,讓安更加的困惑,身為學堂教師的父親不是行商的料,即使在母親失蹤後硬是接下商行業務,他的人脈依舊拓展不開,與他熟識的大多是他的學生。

「雖然不知道夕顏公子是怎麼認識家父,但他已在上個月沉眠於九泉之下。」儘管不是個善於從商的人才,他也相當盡責的將妻子畢生心血交託到兒子手上,也就是即將弱冠的安。

那身孝服果然是……

少年還想細問對方身葬何處,卻在青年挪身的時候看到被他遮掩的石碑,一陣風吹過,淡紫色花絮隨風飄舞在空中,一段段與青年生活的過往湧入腦裡,一時間負荷不了如此龐大記憶的少年痛摀著腦袋昏倒在地。

安不知道對方怎麼了,只是上前將暈眩倒地的纖弱少年抱起帶回家裡,並吩咐俾女為人洗塵,直覺少年與父親的關係似乎有些複雜。

出生至今不過十五年的歲月,突然湧入的記憶卻從對方青澀少年的樣貌逐漸成熟為足以擔當責任的青年,還有他們孩子誕生時,親族都因為天生白子面露嫌惡,只有他因母子均安在自己懷裡喜極而泣。

在他需要安歇靜養的期間,是青年放下大男人的身段,照顧著母子兩。直到後來,身為女人的他想經營從商,也是身為丈夫的他排除眾人反對的聲浪,給予無限的支持。

那名溫吞的男人永遠都在背後支持妻子想做的一切,他只在面對親族的責罵時擺露出不可違逆的姿態,眾人才驚覺即便是柔弱書生的他,仍有身為長男該有的氣勢與霸道。

一開始只是在城內與人商談生意,到後來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興隆,他開始跟著隊伍外出行商,時常放著幼子與丈夫在家鄉留守。

然後——他被背叛了。

連孟婆湯都無法將他的記憶洗去,甚至讓他投身成一名男子,命運並非要讓他們再續前緣,或許只是想讓他了卻內心的不甘。

少年清醒後不久,忙碌的家主便親自來到「客人」的臥房,並非前來噓寒問暖,而是直截了當地提出疑問:「敢問夕顏公子是如何知曉家父?」

在人昏迷期間,安用最短的時間查過與父親接觸過的人脈名單,發現突然闖入的少年根本就不可能會認識自己的父親。

記憶復甦後,他不知道該用甚麼樣的身分來面對眼前的青年,神色複雜的仰望英姿挺拔的成年兒子,希望能從對方的容貌找到一絲熟悉,只可惜比起父親,他更像自己的爺爺。

最後他決定報出前世的名字,捏造「少年」與「青年母親」之間的故事,並等待對方的反應。

雖然已經想不起母親的容貌,但青年從未忘記父親臨終前仍念在口裡的名字,平靜的聽到最後,落寞的說:「原來母親已經……至少事實並非那群人所說,是背離父親與人私好。」青年容貌多了幾分嚴峻和怒意,那年與母親同行的人們返鄉之後將女人形容得猶如蕩婦,當然,恩澤並未相信那群人的說詞,但是未見平安歸來的妻子仍舊讓他大受打擊。

從那天起他接掌妻子一手建造的事業,也把那群歸來的人們請到別處去,不准他們再度踏入商行。

「謝謝公子帶來家母的消息,若公子想離開,我將奉送足夠的謝禮,但若要留下,恐怕不能只單純的作為『客人』。」青年的話語相當明確,少年若要留下,必須要做點事情。

「若黃老闆不嫌棄我資歷尚淺,我能在你商行裡幫上手,還有,黃老闆就直稱我夕顏吧。」就算不能與人相認,他也決定要留下,留在他前世努力建立的基業,並且要讓當年那些人嚐點苦頭。

「那就看夕顏的表現了。」安難得勾起唇角,少年帶來的消息確實讓他感到愉悅,至少,一直癡等的父親並沒有白等。

忍不住又想起了那片紫色花海,即便要忍受著孤獨,仍舊深深愛著對方,至死不渝。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