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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這個時間一個人在這裡，肚子餓不餓啊？叔叔帶妳去吃飯啊！」

中年男子站到了還穿著制服的女孩座位旁搭訕，搭在椅背上的手掌似乎下一秒就要放到女學生肩上，剛推門進網咖的卷髮女性看見這幅景象後不屑地冷笑。

「抱歉來晚了，等很久了嗎？」

女人走到女學生的座位旁，搶在男子已經懸在半空蠢蠢欲動的手之前握住女學生的手腕，女孩錯愕的目光緊接著投來，而女人只用輕淺的微笑回應她，隨後轉頭看向前來搭訕的男子，「不好意思，她跟我有約了，可以請你離開嗎？」

男子不耐地蹙眉，但看這名女子穿的棒球外套上繡滿了殺氣騰騰的圖樣，蒼藍眼眸中的光芒也不像好惹的樣子，考量到貿然挑釁可能會反過來被修理一頓，最後也只有摸摸鼻子識趣離開。

「謝、謝謝妳……」女學生看那人離開後趕緊向女子點頭道謝，而這名見義勇為的女性才剛想回應，來不及鬆開的手就被向後扯開。

「妳想對我的學生做什麼？！」

細柔的嗓音在嚴厲語調下異常冰冷，卷髮女性轉頭只見一名陌生的紅髮女子伸手從她讓出的空隙中把女學生拉出座位，翠綠雙瞳中的怒氣滿溢而出。

「老師、那個……」

「妳安靜！蹺課跑來網咖知道有多危險嗎？！」

女老師緊握著學生的手腕，口中道出的字句雖然嚴厲，神情中還是透出了難以察覺的擔憂與焦急。卷髮女子看著眼前的景象，嘴角勾起無奈笑容，「這位老師，抱歉碰到妳的學生，但我可以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女老師轉頭直視這位來路不明的陌生女子，相比起剛才和學生對話時的樣子，此刻的眼神更添銳利且冰冷。

「不要再讓我看到妳。」女老師丟下警告就帶著學生離開，卷髮女子看著那女孩在離去的路上還轉頭用歉意目光望向自己，也只能無奈搓兩下後頸轉身把電腦椅歸位。

「哇賽小花姐，第一次處理學生就遇到李老師來抓人嘛係金衰餒。」櫃台裡的年輕男員工笑著調侃，女人轉頭回應：「靠夭啊，你們這些穿制服的如果先處理好我還需要被老師洗臉嗎？媽的，我先去換制服了。」

「是，下次一定不會再麻煩葉大姊！」男員工仍舊嘻皮笑臉，葉小花只以嗤笑回應便要轉身離開，但走沒兩步又回過頭，「你知道剛剛那個老師叫什麼名字？」

「喔，李老師喔，她叫李子瑄啦。」男員工不以為然地應聲，「我畢業前有給她教過一學期，罵人超兇的。」

「是喔……」葉小花挑動眉梢，也沒多作回應就轉身繼續朝員工休息室邁步。

「原來叫李子瑄啊……」走進員工休息室打開衣櫃，葉小花脫下外套時仍在回想剛才那位老師的強硬語調和眼神所透出的擔憂，「兇是兇了點……但應該是個好老師吧。」

長相也挺不錯的……如果能再見面就好了。

＊＊＊

「呃、說曹操曹操到。」

隔天下午，葉小花都還沒進網咖就看見櫃檯前站著意想不到的訪客，而一推開門更是看見對方用著與印象中截然不同的眼神望向自己，同事在看向這裡的瞬間道出的字句更是讓葉小花感到意外。

「小花姐，李老師說要找妳……」一樣是昨天值班的男員工乾笑著看向葉小花，而葉小花只有揚起嘴角將視線移到李子瑄臉上：「找我？我記得妳昨天好像說過不想再見到我不是嗎？」

「我是來道歉的。」李子瑄快步走到葉小花面前，鞋跟撞擊地面的聲響短促得像是槍枝擊發般咄咄逼人，站定後那雙翠綠眼瞳更是直直盯著葉小花淡然的蒼藍目光，「我聽那個學生說了，昨天是因為妳的幫忙才能擺脫來搭訕的人……」

「誤會妳了，我很抱歉。」從前面的語氣和表情，葉小花實在沒想到李子瑄竟然會接著來個誠意十足的大角度躬身，連櫃檯內的男員工也同樣對這名老師的低頭感到震驚。

「呃……沒關係啦……」

突然的鞠躬讓葉小花有些慌了手腳，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個老師低頭向自己道歉，雖然她確實是被誤會了沒錯，但從昨天看到的強硬態度來看，完全沒想到這個老師會做到這種程度。

「妳也是急著想保護學生嘛，上課時間讓學生在這裡待太久也不好。」

葉小花看著還不打算抬頭的李子瑄，揚起的嘴角不自覺添上了無奈，直接伸手搭上對方肩膀讓她重新站直，「反正都知道是誤會就好了，妳應該也知道我是這裡的員工了吧？」

「對。我本來只是想來求證一下，確定妳是不是打算接著誘拐我學生。」李子瑄別開視線，神情顯得有些尷尬，葉小花聽完笑道：「結果今天我剛好也值班，看來省事很多喔。」

「是啊。」李子瑄平淡回應，視線移回葉小花臉上，「我要說的事情說完了，也謝謝妳的體諒，葉小姐。」

「沒什麼，辛苦了。」葉小花輕笑著回應，看對方眨兩下眼睛後留了句告辭就轉身離開，在那雙高跟鞋踏出門口前葉小花還是開口叫住了她，「李老師！」

李子瑄聞聲回頭，蹙起的眉頭顯露出了疑惑，只見葉小花揚起笑容接著開口：「這樣妳之後還願意看到我嗎？」

「……至少，以後如果看到學生跟妳說話不會再那樣說了。」李子瑄無奈嘆口氣，沒有要繼續話題的意思直接把門帶上後離去。

「幹嘛啊小花姐，該不會李老師是妳的菜吧？」

男員工看葉小花仍盯著李子瑄的背影微笑著，忍不住出聲把眼前這個似乎陷入個人世界的前輩給叫回來，「是被什麼打到才會對那種母老虎感興趣啊？」

「母老虎？」葉小花聞言噗哧笑出聲，「她應該沒兇成那樣吧？」

「吼，這妳就不知道了，她罵人的聲音是整棟都能聽到的那種。」看男員工那副光是回想就要起雞皮疙瘩的樣子，葉小花只有訕笑，「是喔……」

果然很有趣。

「妳也是急著想保護學生嘛，上課時間讓學生在這裡待太久也不好。」

李子瑄離開網咖後回到車上發動引擎，葉小花的話語突然浮現腦海。

「保護學生……」李子瑄向後靠到椅背上沉思，「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我昨天那種態度……」

為什麼要幫我找台階下？

李子瑄蹙眉，一想到是自己先誤會了對方，還在道歉時被用如此溫柔的方式相待，而自己的態度卻仍舊那麼冷漠……

「這樣妳之後還願意看到我嗎？」葉小花最後用笑容道出的字句讓李子瑄愈發疑惑，單就互動上的語氣上來看，怎麼想都覺得她自己才是對方不會想再見到的人吧。

「唉……」李子瑄長嘆口氣，伸手轉動鑰匙把車子給熄火。

愧疚感……就當作是因為她是第一個對我說出那種話的人吧。

「葉小姐在嗎？」

李子瑄走回網咖，看櫃台內依舊是那位男員工在值班便直接開口問道。

「呃？」原先還在整理桌面的男員工抬頭看見剛離開不久的李子瑄又出現，臉上的錯愕和疑惑已經跟她今天第一次來說要找葉小花時不是同個等級的，但又不好多問些什麼，只能照實回答：「找小花姐的話她在樓上……」

「知道了，謝謝你。」李子瑄語畢就朝著樓梯口快步走去，櫃台內的員工仍一臉茫然，直到新的顧客進來才趕緊回神招呼對方。

「葉小姐。」李子瑄上樓後看見葉小花邊拖地邊笑著和客人閒聊，找到空檔才開口叫喚，而對方聞聲也隨即投來訝異目光，甚至停下手邊的工作徑直走來，「李小姐，怎麼又折回來了？」

葉小花的笑容摻著驚喜與好奇，李子瑄雖然對那雙眼瞳中的欣喜感到疑惑，但也只有輕嘆口氣回應：「我只是覺得，好像該再為自己的態度道歉一次，還有想好好謝謝妳。」

「我有做什麼值得妳感謝的事情嗎？」葉小花訕笑著反問，「如果是妳學生的事情，她昨天就有跟我說過謝謝了。」

「還有另一件事。」李子瑄垂下眉梢，嘴角淺勾起的禮貌微笑透著和昨天截然不同的溫度，「謝謝妳讓我覺得自己應該能算是好老師。」

「……不是『算是』吧。」葉小花挑動眉梢，神情看起來只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說，語調卻又平淡得如此理所當然，「妳是好老師沒錯啊，我很羨慕妳的學生。」

李子瑄對如此直接的讚美感到訝異，葉小花所言的羨慕更是令她困惑，但她又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能問出口，最後給出的回應只有：「呃……謝謝。」

「所以……李小姐妳就只是為了這個才又特地回來？」葉小花輕聲笑道，看著對方略顯尷尬的神情，嘴角又上揚了不少，「那我可以理解成妳很樂意再見到我嗎？」

「妳好像真的很在意我昨天說的那句話。」李子瑄嘆氣，「想要怎麼理解就隨便妳吧。」

「那──」葉小花揚起早有預料的得意笑容，直視李子瑄那雙淡然的綠瞳，「這麼樂意再見到我的李小姐，明天願意賞個臉和我共進晚餐嗎？」

「蛤？」

李子瑄是真的嚇到了，她是有點好奇葉小花會如此執著於那句話的原因沒錯，但從沒設想過這樣的可能性──更無法理解這個人是為什麼能夠向一個昨天還對自己惡言相向的人釋出如此帶有好感的邀約。

「我說，我想邀妳吃晚餐。」葉小花的嘴角勾著挑逗的笑意，李子瑄的眉頭仍然收緊著，卻沒有成為讓葉小花卻步的理由，「如何？」

「……妳現在是在搭訕我嗎？」李子瑄抽動嘴角，「所以我到底有沒有誤會妳？其實妳幫那個學生趕走其他人只是方便自己接著搭話吧？」

「這可真是誤會了，我才不會對年紀那麼小的女孩子下手。」葉小花苦笑，又往李子瑄的跟前跨出一步，「只是剛好遇到有點欣賞的女孩子，所以想認識她而已。」

「……葉小姐妳的眼光也是滿特別的，居然會欣賞對妳態度那麼差的老師。」翠綠目光在和對方交錯的瞬間也同樣毫無波動，李子瑄的回應卻讓葉小花眼角的笑意加深，「妳是這麼認為的？我明明說了妳是一個好老師。」

「為什麼？」

這次的疑惑沒有留在心裡，李子瑄確實想知道答案，既然對方主動提及了那她沒理由不問，卻也讓葉小花有機會把她的這份質疑拿來變成邀約的籌碼：「我可以用明天的晚餐時間慢慢告訴妳，怎麼樣？」

完全搞不懂……到底是哪一點讓她看上我的。李子瑄暗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我答應就是了。」

「那我放學時間去妳們學校接妳。」葉小花的笑容看起來十分滿意，李子瑄甚至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傻傻上鉤的天真少女，即便自己確實沒有戀愛經驗、也對眼前這人的某些部份感到好奇，但她可沒那麼容易暈船。

接受邀約只不過是想確認她所言的事實是否足夠客觀罷了。

「……那就麻煩妳了。我先回去了。」李子瑄輕嘆口氣後轉身離開，但走沒兩步又聽見葉小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明天見，李子瑄小姐。」

李子瑄停下腳步，回頭給出的笑容稱不上友善，但也僅只於平淡，「明天見，葉小姐。」

腳步聲在對方語畢後漸遠，葉小花看著李子瑄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也轉身繼續工作，原先顧客就不多的二樓只剩下零星的鍵盤聲還有滑鼠點擊聲，捨不得讓嘴巴閒下來的葉小花輕輕哼唱起偶爾會聽見店裡同事放的音樂，邊回憶李子瑄發自內心對某個答案感到好奇的神情，僅僅只是那麼一瞬間的眼神變化，都讓葉小花覺得那個在同事口中的母老虎其實也有著可愛的一面也說不定。

會因為擔心學生而在上課時間跑來網咖找人的老師……難道不算好老師嗎？

葉小花輕笑，用拖把將最後一個角落清理乾淨後下樓，走回櫃台時望向門口，昨天李子瑄把學生拉著離開這裡的身影再度浮現腦海，葉小花的嘴角也跟著上揚。

「明天見到的妳，會是『那個很兇的老師』，還是『李子瑄』呢？」

不管是怎樣的妳，都想更認識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