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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用完早餐,那若亞往兩人的房間走去,不意外地看見兩名下級貴族守在門口。兩名血族看見他自然是敬畏非常,但當那若亞提出讓他們開門的要求時仍然面露難色。昨晚在場的貴族們都理解到眼前這位尊貴的大人說一不二,跟著王徽軍的他們多多少少都做過幾件踩著《律法》底線的事,若是被一一問罪下來,任是哪一件他們都承受不起。 那若亞‧蘭以‧納多利亞冷著臉,再一次覆誦他的要求:「開門,然後你們可以退下了。」 他將雙手攏進寬大的袖口中,昨晚王徽的貴族還提供了一套精緻的貴族服飾,正穿在那若亞身上。他過去在公會作為執行班成員,所選的服飾都是以輕便為訴求,這種輕飄飄的衣服老實說他一時間實在不太習慣。 那若亞看出兩個看守的猶豫不決,微微皺眉,末了一彈指喚出魔法書,接著竟是乾脆俐落地轉身:「……罷了。我去找你們的代理統領聊聊,順帶『了解』一下現在王徽軍的成員都有誰,更『清楚』你們王徽軍這幾年都立下了什麼功績,這樣也不錯。」 「──末日大人!」 那兩名血族的語氣即使克制著,仍然掩蓋不了其中的慌亂:「請原諒我等的失禮,大人您請……」 他們壓低聲量,恭敬地解開門上的術法及鎖扣。 「沒關係,你們也是真的辛苦了。」那若亞微笑道,「我看我還是先去找你們統領報備一下,也好避免你們之後被怪罪──」 「不不,沒這回事的!」兩名血族的腰彎得更低了:「大人您有權探視柯塔的任何一個角落,更不用說還得額外向我等報備!」 那若亞轉身,看著眼前兩個驚惶地彎著腰的血族。他故意嘆了口氣,用眼角餘光窺看對方的反應:「──可我不這麼認為,你們看起來還想『監視』我與起始的談話呢。」 ※ 「所以你記憶恢復了?」 炎良雙手環胸坐著。昨天傍晚好歹也在窗邊看見事發經過,她現在看著眼前這個假小子,只想在心中給他翻一百個白眼。 方才那若亞在外頭是怎麼打發看守的她並不清楚,但看著兩個看守誠惶誠恐的舉止,還解開一部份的封咒讓她建起時之主‧起始的隔音結界,要說這其中沒有發生什麼,她才不信。 「……呃,其實不算全想起來了……」確定房門關好,炎良也建起結界後,那若亞鬆了一口氣地卸下整身的氣勢,心虛地抓抓頭:「只是靠已知的訊息和推測連矇帶騙……結果他們看起來都信了。」 那若亞已經想起自己作為時之主的一部分權限,雖然還不是完全清楚能做到什麼程度,但起碼他的地位確實在貴族們之上。這導致他現在一直有種在濫用權勢作威作福的心虛與罪惡感,但想要完成「工作」和與那恩她們會合,暫時也只能這樣做。 此外有一件他也相當在意的事,在亞勒的時候直接出現在他腦海中的「那道聲音」,在混亂中他曾惱怒地向對方吼了聲「安靜」,結果到現在對方還真的一片寂靜,連一聲哼都沒有發出。那若亞有些不安,畢竟那個聲音實際上應該是真的幫了他不少,而他有一大部分的記憶也與對方有關。 他現在有種直覺,他如果要找回自己完整的記憶,只能等對方什麼時候「心情好了」才有可能。然而除了等候之外,他還真的不曉得該怎麼「找到」對方。這種無力感讓他十分茫然,他也不確定是不是要與炎良商量,只能祈禱接下來不會再出現以他目前的記憶無法處理的突發狀況。 盤腿坐在床上的那恩發出了毫無形象的大爆笑。 「你別笑!」炎良回頭吼了一聲,「你看看那若亞都比你有威嚴多了!看看那些貴族的反應!」 不是,為什麼扯到這些,那若亞汗顏,他一直覺得那恩雖然沒多少上位者的架子,但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他就覺得比起那些用鼻孔看人實則欺軟怕硬的傢伙們好多了。 「不是啊,妳也不能這樣比。」那恩懷裡抱著一個抱枕側倒在床上:「那若亞可是我們這裡年紀最大的!這叫作年齡的經驗差距!」 「……。」 不,為什麼又扯到這裡了。 至今仍然想不起來自己的實際年齡但約略知道其實這數字不小的假少年那若亞‧蘭以只想靜靜。 王徽軍也給他們的公主殿下準備了一套新衣裳,不同於那恩在亞勒時簡便的素色長袍罩衫與長褲,現在她身上的深色長裙是絲綢所製,繡著繁複的圖紋,衣領與袖口還綴有裝飾的摺邊,在腰上以一條金絲邊的暗色腰帶收束著。 「妳們接下來想怎麼做?」 那若亞拉來凳子坐著,發問。 「等羅薩。」仰躺在床上的那恩回答。 「在保護那恩不受任何傷害的前提下等可羅斯。」炎良補充,再次強調:「一旦有任何情況,我會打破與王徽軍的暫時協議。」 「那樣妳會受到誓言的反噬吧?」那恩咕噥,「……唔,希望不要變到那麼糟。」 炎良聞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怎麼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 那若亞看著那恩毫不在意形象地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用風刃粗暴地割斷的髮捎零亂,被床鋪蹭過後炸成了像是好幾天沒梳頭的模樣。炎良像是終於忍夠了,一把撲上前把那恩壓在床上,手裡抓著昨天向看守要的木梳,摁著那恩就開始給她打理那頭參差不齊的亂髮。 「王徽軍的貴族到底想做什麼?」那若亞提問,他到現在還是覺得王徽的貴族們態度相當矛盾,他們處處流露著對她的輕視,卻又相當忌憚那恩。「而且在離開亞勒前……他們給妳安的罪名『逆王者』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恩歪頭,立刻被炎良一個巴掌擺正:「他們想要我交出王印。」 「但是我不肯給,他們就得找個名目讓我定罪,貴族議會還在東方運作著吧?如果議會作成決議,王族也能被定罪的。」她的腿在床邊晃著,笑了出來:「現在我猜他們要等著王徽軍拔營後,前往珊雷那斯與親王殿下會合,等到議會形式上的判決作成,在那個時候讓我把王印轉移給他,畢竟罪人不能擁有王印。」 她伸出手,五指張開:「可他們也不知道,親王不管王位的原因是什麼。他是游離在體系外的廢物,但一生只認可他的王。就算我真的肯給王印,那個廢物也不會肯接。」 「那我,現在唯一可以自由行動的,」那若亞繼續發問,「可以為現在的僵局做點什麼嗎?」 炎良瞥了他一眼:「你在從亞勒離開時,不是和王徽軍立了不干涉的協議?」 那若亞想了想,抓著頭心虛地乾笑:「……唔,其實那個時候的符文只是現給他們看的身分證明,所以沒有結成契約哦。」 炎良無語。那恩愣了一下,再次爆笑出聲。 「不是吧,他們這樣也沒發現?」 「唔……看樣子還真沒發現。」那若亞搔搔臉頰,眼神游移,乾笑:「所以總之就是,我不會和那恩結成時之主的契約,所作所為也都與協助你們脫逃無關。有點踩線,但……大概可以?」 只是這些罪惡感可能等到事情結束後他得好好誠心禱告日行多善才有辦法減低就是了。 等笑了一陣子的那恩笑夠了,炎良才轉向他:「……時之主‧末日,你是旁觀者、審判者、還是執法者?」 那若亞花了幾秒理解她的話,深吸口氣,也以嚴肅的神色回望:「我旁觀事態,根據所見以規則之尺衡量,如今審判作成,我將為執行規則權杖之人。」 「嘿,那麼執法者大人──」那恩坐在床上,盤起腿。她笑了開來,道:「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塞特里安,您還記得吧?」 那若亞點頭。 「可以幫我找到他,然後和他說聲……」那恩抵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就問他,他決定好了沒,在亞勒的誓約還算數嗎?」 ※ 珊雷那斯城的黑夜。 這裡的樓房與樓房之間建得緊密,狹窄的間隔也往往堆滿凌亂雜物,甚至是廢棄物。窗戶與屋頂被層層疊加了各種木板與鐵片,讓光線幾乎透不過。 血、暴力、性、藥物……這裡是光明所厭棄之地。混亂與罪惡之地。 那穿著黑色長外套的「男人」身形挺拔,單手插在口袋裡,大步走在下城區的街道。不像絕大多數來到此地的尋歡客或者亡命徒千方百計隱瞞身分,他昂首闊步地走在大街上,毫無遮掩,明眼人卻一眼就能看出這位也是在刀口舔血的那路人。 他來到一處建築物的後門。男人伸手敲敲門環,一位侍者掛著微笑拉開門。 「這位客人,您好。要來一杯女皇之血嗎?」 「給我一杯公主的冠冕。」 「好的,稍等。」 侍者向後退一步,讓男人進屋。隨後他提著油燈在前頭引路,示意男人跟上。 他們走過幾個轉角,在長廊盡頭來到一間雕花繁複的門前。侍者往門上的拉環敲了四下,對開的門右邊那扇向內敞開。男人毫無猶豫地穿過門來到室內,看見他要找的青年正坐在單人沙發上一口一口吞吐著煙霧。 「請坐。」狂人向前比著他對面另一張單人沙發。圓桌上擺放著茶水,「茶水自便,不過也都是些粗糙的東西。」 男人坐下,但絲毫沒有碰桌上之物的意思。 「我以為,裏市的作風向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他直視著狂人,在光線的照射之下,可以看出他的雙眼是暗沉的紅色。對面的青年只是笑了笑,道:「真沒情趣。貨都在那裡了,陪我聊聊?」 「我這裡有件調查舊事的委託──正好和您有關呢。」他說著,看見對方依然是那一副毫無動搖的神情,小小地嘖了聲:「惡名昭彰的傭兵『惡狼』可羅斯‧羅納,竟然還活著,這情報賣出去可值錢得很。」 可羅斯依舊面無表情:「出賣買主的情報可不像裏市狂人的做風。」 「但如果有關的是『最上面的』,那可就不同了。」 「你想問什麼?」 狂人微微仰頭,放下手中的煙管。 「上面有人在調查你的命,追查到近三十年前圍剿大陸傭兵團的事。」 「你告訴我這些,想要什麼?」可羅斯清楚裏市的規則,任何一句對話都是情報,額外的情報絕不可能毫無代價。裏市不做虧本生意。 於是他看見狂人像是終於忍不住了,縮在沙發中捧腹大笑。 「『惡狼』可羅斯從圍剿中生還,在那一年輾轉來到珊雷那斯。」 「你曾經接了一樁埃勒亞的委託,殺了一個男人──哈哈,記得嗎?」 可羅斯的神情依舊毫無波瀾,但他坦承:「記不得了。」 狂人笑完,喘了幾口氣,拿回自己的煙管深吸幾口,吐出:「……啊啊罷了,看你的樣子也的確不像是會記得。」 確實如同對方所說,可羅斯對於曾經作為傭兵時接手過的委託,從來沒有感到過愧疚或罪惡。他們都得生存,弱肉強食是他當時唯一奉行的信念。 「你是那個男人的後代?」可羅斯開口,雖然他還是想不起任何印象。但現在他與那恩失聯,需要盡可能快速解決完在珊雷那斯的事,能盡量避免節外分支就盡量避免。 狂人回答:「不是。都只是我在調查你的時候看到的。」 他躺回了沙發上,懶洋洋地揮手指向房間內的一扇屏風前,那裡擺放了一個箱型的物件,被黑色的絨布遮蓋著。 「我累了,東西在那兒,就是那箱。」 可羅斯拉開絨布,打開箱蓋驗貨。確認數量和品質都沒有差錯後,他從懷中取出最後的尾款,狂人揮揮手讓他放到桌上,連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他接著用簡易的空間術把那箱貨物收起,向下城區裏市的主事人告辭。 離開狂人的會所,可羅斯往下城區廢棄的珊雷那斯舊南門走,在一條杳無人煙的街道停下腳步。他停止前進的同時立即往右一閃,破空聲劃過,一把長刀在他原先的位置穿破街道的石磚。 可羅斯回身看向發出攻擊的人影。空中一位修長的身影睥睨著他,右手抓著另一把長刀。 「米納迦。」 他喊出對方的名字。米納迦‧夏拉若瞇起眼:「……你這個垃圾,為什麼會在這裡?」 「與您無關。」 米納迦左手一抬,沒入地面的長刀回到他的手中。可羅斯也在此時取出他以空間術收納的武器。 對方沒有多說的意思,落地後提著雙刀就向前攻來。可羅斯提刀擋下一連串攻擊,像是只能防守而逐漸向後退,卻是一步一步退往舊城門的方向。 米納迦的攻擊相當凜冽,面容猙獰而灰色的雙眼近乎發紅,如果此時有任何一個公會總部的成員在場,想必都會對於平時吊兒郎當掛著微笑的執行班班長現在的模樣感到驚嚇。 可羅斯只是面無表情地退讓。他的反應顯然更激起米納迦的怒火:「垃圾,你只會防守嗎?」 「我不認為有與您打上一場的必要。」 如果可以,可羅斯‧羅納也完全不想對米納迦使用敬語。但這只會讓事態更麻煩,而他一點也不想和米納迦糾纏下去。 以米納迦為中心開始捲起風,銳利的風化成細小的刀刃,可羅斯不得不分出一些心神拉起一道護身的屏障,他實在不擅長術法一類,只能做出一個勉強堪用的。但他也知道米納迦現下頂多也只能使出他全盛期二成的實力,這一點也足夠了。 「我不想與您打。」可羅斯再次強調。他必須趕緊離開珊雷那斯,這座城裡各方的眼線太多,離開這座城他才有辦法用更快速的移動方法與那恩會合。 米納迦終於停下攻勢,可羅斯才緩了一口氣,就見他將兩把刀插在面前的地上:「不用對我用敬語了,你這個沒有半點敬意的野狗。」 「現在我向你提出正式的約戰……」米納迦昂首向他喊道:「還是野狗的主人沒教好,連接戰的禮儀都不會?」 啊啊……這下真的沒辦法忍下去了。可羅斯活動活動肩頸,他果然真的不可能與米納迦和平共處。他接著終於不再繼續壓抑神色,直視著眼前的敵人,猖狂地笑了出來。 「你有資格質疑我王嗎?」可羅斯兩眼泛起紅光:「廢物!」 米納迦的攻勢夾著狂躁的風颳起,可羅斯的刀刃揮舞之間也劃出一道道銳氣,爭鬥中心的雙方皆怒極,分毫管不了會對周遭造成多少損害,所幸這一區幾乎沒有住民。 「我在當年就應該直接殺了你!」米納迦目眥盡裂,一刀砍向可羅斯的腰側,對方對這一擊閃避不及,雖沒傷及深處卻也讓他的刀飲上血:「我就應該直接帶回那恩!」 「我王不需要你們假慈悲的庇護!」可羅斯怒吼,雖然已經帶傷,但對於怒上心頭的他而言,血的氣味更使他感到亢奮。他本來就是血緣稀薄的血族,從小被當成普通人類養大也從未展現過特殊的能力,但直到遇見他的那恩,他的王,他體內的血脈力量才被引導而出。 「王徽軍已經讓給你們了,但我王可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可羅斯在血氣中逐漸強拉回理智,他趁著風捲起此地的砂石遮擋住一部份視線時,將長刀換至左手,從空間術的收納中再取出另一樣武器。 只是沒料到米納迦卻在聽見他這一句話後,停下雙刀的攻勢,同時環繞四周的風勢也開始由強轉弱。「王徽軍……?」 「不是你先叛出王徽軍,離開護衛之職嗎!」 可羅斯在這短暫的詰問中意識到,米納迦似乎已經受到某些人的誤導。但是他轉換的攻勢已經停止不了,等到風與捲起的砂石落地,出現在米納迦面前的是火光一閃的槍口。 在下城區的一角,傳出了火槍擊發的爆裂聲。 可羅斯看著米納迦中槍倒地,面無表情地走到他身旁俯視他:「……我永遠不會背叛我王,背叛那恩。」 「咳、咳……那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為什麼不在她身邊?」 可羅斯看著血泊自米納迦身下漫出,他的傷處並不在要害,但對於血族而言人類發明的火槍卻是相當棘手的武器。他對著米納迦的腳與左手又各射了一槍,但這樣米納迦也死不了的,可羅斯很清楚。先不論血族上位者的生命力頑強,公會就在珊雷那斯城,與米納迦立下血誓的人類女性記得沒錯正是醫療世家的大小姐。 「我以為我被迫離開我王的原因你這個廢物很清楚。」可羅斯看著他,眼裡甚至透露出一分憐憫,這讓米納迦完全忍受不了,咬牙爬起拽住他的褲腳。 「垃、垃圾……那恩怎麼了?」 可羅斯蹲下,扯著米納迦的頭髮拉起他:「如果不是因為你擋路,我正要去與那恩會合。」 「和人類立下血誓,連二成實力都無法使出的廢物,米納迦‧艾斯克雷……剛才那句話奉還給你,我是真的很想直接殺了你。」可羅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向米納迦說明,並在米納迦露出意外的神情時更感到惱怒:「王徽軍已經被支持你繼位的貴族完全掌握了,所以那恩才得出逃。三個月前我離開的時候,他們正開始籌備計畫補捉那恩逼迫她交出王印。」 「……他們辦不到。」 可羅斯道:「對,我王不可能任他們打如意算盤。現在剛好順路,你要不要交出權杖?」 米納迦呸了一聲:「不會交給你這個垃圾。」 接著他的頭被可羅斯拽著砸向街道的地。前傭兵的手勁很大,地磚甚至被砸出了裂痕,有血液自頭顱與地面間流出。 可羅斯還蹲在地上考慮要不要繼續動手,但就在此時此刻另一道陌生的氣息出現,他立刻起身向後退。同時舉起手中的火槍戒備。 黑髮的女人甩著鐵鞭,踱步到米納迦身旁。 「哈哈哈,你這個樣子真好笑。」她低頭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米納迦,毫不留情地嘲笑。 「水月……」 「喂,」水月開口,看向可羅斯。她不認識這個男人,噢,大概很高的可能性是血族,能把米納迦打成這樣還與他認識的多半不是人類。「你可以放下手裡那個,拿來威嚇也沒用,這型號是現在公會內流通的,我知道一把槍裡只有三發子彈。」 可羅斯手裡的火槍三發子彈都已經打在米納迦身上了。 他聞言,將手裡的槍再次以空間術法收回。 「我對公會沒有敵意。」 「哈哈,把我們執行班的頭頭打成這樣叫沒有敵意?」水月大笑:「雖然他確實是個廢物,但就這樣讓你一走了之我們的面子可掛不住。」 可羅斯皺眉,將手裡的長刀換了個角度提著。 米納迦大喊:「水月!妳打不過他,不關妳的事!」 「呸,垃圾男人閉嘴!」 倒在地上的米納迦強撐起身子,扯住她的小腿:「妳真的打不過他!他是『惡狼』可羅斯‧羅納!」 「啥?不認識啦!」 可羅斯默默將長刀收入鞘。他真的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 不管水月的詫異和米納迦的掙扎,可羅斯又退了幾步,開口:「恕我不奉陪。給一句建議,還是快點帶那個廢物去治療,就算是貴族,失血過多還是會死的。」 接著他毫不猶豫直接衝向下城區荒廢的舊城門,動作俐落地踏上城牆,消失在珊雷那斯的黑夜中。 ※ 在離開兩人的房間後,那若亞簡單整理了情報,開始在柯塔內隨意走動。 那恩倒是額外又給了他一個建議,讓他乾脆用被敬重的身分去好好享受服侍,飯來張口茶來伸手要什麼有什麼,雖然說完她立刻就被炎良一巴掌往後腦打了下去。那若亞則是覺得這種生活過不得,一定會變得頹廢墮落,而且罪惡感更會以倍數成長,太可怕了。 於是他離開中心建築,在整個城鎮裡閒晃,柯塔畢竟除去王徽軍之外,多是長住於此的血族平民,況且還有一部分剛從亞勒轉移過來的居民。在他順手替幾個孩童撿球、幫忙幾個婦女搬運裝滿蔬果的筐……甚至還協助一個追著貓跑的青年逮住那隻偷魚的貓後,他終於來到亞勒居民暫住的屋舍。 一來到這裡,他果然看見好幾張熟悉的面孔。 「那若亞大人!」 「哇!」 「那恩大人沒事吧?」 「炎良大人呢?」 居民們七嘴八舌地圍過來,雖然那若亞實際上只在亞勒待了幾日,但他那頭藍髮以及作為最後守城的「少年貴族」身分,還是在大部分居民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被突然熱情地圍上來,那若亞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此時看著居民們的眼神,頓時理解到這些居民的關懷與擔憂。內心泛起一股暖意,那若亞努力以鎮靜平和的態度向居民們說明現況。 「嗯……亞勒在我們的防守下平安無事,王徽軍也有協助整頓,再幾日……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聽聞這件喜訊,那若亞聽見居民們發出欣喜的歡呼。但最接近他的幾個眼中仍然帶著擔憂:「那恩大人與炎良大人呢?」 「她們……他們沒事。」那若亞微笑,「只是當時消耗太多,需要一些時間休息,而且有關於背棄者的事也要與王徽軍討論討論。」 終於得到他們敬重之人的消息,來自亞勒的居民們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孩童們開始唱起歌,甚至有幾個已經與柯塔的孩子玩了開來;大人們回到一天中的事務當中,帶著喜悅的心情效率也更高。 與亞勒的居民交談完,那若亞就發現他正在找尋的棕髮血族走到了他身旁。 「……您果然很厲害。」 那若亞看了一眼塞特里安,他看著有些憔悴。對方繼續說著:「無論我花費多少唇舌,居民們都沒辦法安下心……但您一出現,他們就安適下來了。」 那若亞抓抓頭,「……可能,他們需要的,只是最單純的幾句承諾吧。」 在他與居民們說明的同時,那若亞感受到承諾的力量在他與居民之間結成。這不是力量多大的契約,就算不去達成也不會造成嚴重的反噬,可對於力量薄弱的亞勒居民而言,卻是最有安穩力量的東西。 立誓與達成誓言,似乎是他們作為血族上位者在血脈裡的本能。 那若亞張開手,看著自己空曠的掌心。 「塞特里安。」他發問:「你會背叛你的王嗎?在亞勒時你曾立誓,現在……」 「──我誓死效忠那恩大人。」 塞特里安說得肯定,義無反顧。那若亞轉頭正視著他:「你願以你的真名立誓,向你的王,向時之主‧起始與時之主‧末日立誓嗎?」 棕髮的血族愣了一瞬,接著他也直視著那若亞‧蘭以的雙眼。他們換了一個地方談話,來到較少人走動的一角。 「拉個簡單的結界吧。」那若亞開口。 塞特里安得令,張開了一個小結界,包圍住他們兩個。 「簡單來說,」那若亞微笑著,說明:「雖然那恩應該是挺信任你的,但我沒辦法信任現在柯塔內任何一個血族貴族。包括你。我已與王徽的主事人說明過暫時不會主動干涉,但我,時之主‧末日作為審判者,在方才已有了決斷。」 「──我想知道你的選擇?」 棕髮的血族直視著他,片刻後低下頭,向那若亞‧蘭以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 「我,塞特里安‧殊洛齊斯,在此向時之主‧末日發誓,將誓死效忠我的王,那恩‧艾斯克雷。我將誓死護衛我王,登上王座,戴上冠冕。」 結成契約的光芒在那若亞與塞特里安之間散落。 那若亞微笑,闔上手中的魔法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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