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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息步行

里維最近有一些煩惱。

雖然並沒有表現得很明顯，但他其實相當介意自己身為阿克曼的力量突然消失了。他曾經仰賴的身體素質，彷彿隨著巨人之力在一夕之間煙飛雲散。這代表他因為戰鬥所受的腿傷，康復所需要的時間似乎會比他預期的還要久。

戰後，畢娜幾乎是擔負起了照顧他的責任。她每日會推著他去看醫生，陪他完成繁瑣的復健訓練；擔心他靜養無聊，還會常帶他多去幾個地方散心。他們睡在同一棟小木屋中，除了幫他準備三餐，畢娜夜晚甚至還會為他按摩腿部。可以說是洗澡之外，他們簡直形影不離。

這麼多年來還沒有被誰這樣照顧過，面對這樣無處遁形的關係，里維既不抗拒，卻也無法完全接受。他們彷彿站在一條模糊的界線上，進退維谷。

天與地之戰前，在那晚靜謐而又沈重的夜裡，畢娜害怕他們再也沒有未來，所以選擇向他吐露長久以來的感情。里維知道自己對她存在著什麼樣的情愫，即使無從表達，他在那樣的氛圍中接受了與畢娜的唇間接觸。

然後呢？

他們現在的關係能夠說是「伴侶」了嗎？

自那天之後，畢娜現在對他的稱呼還是「兵長」，那一夜的事情彷彿只是他的一場微醺夢境。

想到這裡，里維下意識的皺眉，不太願意繼續思考下去。他以前可從來沒有跟人進入過這樣的關係，這份情感令他無所適從，也不太明白接下來應該要怎麼做才好。

而畢娜似乎也完全沒有要打破這層曖昧關係的意思。她整天總是帶著那抹傻呵呵的笑容，絲毫不急著去釐清他們間的關係。

「兵長，你在發什麼呆？」

畢娜從補給處端著一盤餅乾走了過來，她遞出一片給他，然後坐在他對面的小板凳上，嘴角漾著一抹含蓄的笑意。

里維凝視著畢娜傻不愣登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指尖輕柔掠去她嘴邊的餅乾碎屑。只是輕輕一觸，而畢娜的眼卻似有星光流轉，彎成如新月般的弧度。

「妳… …。」

他望向畢娜如夜空般純淨的黑瞳，嘴唇微微睜開，已到唇邊的話語卻在那雙眼眸的注視下悄然隱去。

他的心中掀起一股說不清的情感。自己想要說什麼？他卻無法確切說清。

「兵長最近好像一直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畢娜將自己的板凳向前挪動，雙手托著臉，笑眼盈盈地看著他。里維迎上她的視線，頓時心中感到一陣微妙的無奈。無論何時，里維始終都難以抵擋這樣的注視。

「我說…這就是妳想要的嗎？」

畢娜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我指一輩子照顧一個有腿傷的人，是妳想要的生活嗎？」

即使里維的語氣依然平淡，卻宛如一顆沈重的石子，重重投進畢娜的心湖。她抿唇，斂起了平日的笑容。

「兵長… …」在一陣突兀的沈默後，畢娜顫抖著聲音，緩緩開口：「我想要的生活…是跟你一直在一起。」

他們曾經心照不宣的築起一座高牆，彼此在牆的一端徘徊。但里維可以感受到畢娜的話語似是化作一縷風，跨越了那道牆，觸及他心底不願多想的角落。

彷彿說出這句話就用盡了畢娜所有的膽量，她的眼眸低垂，試圖藏匿內心的情緒。但里維仍是注意到她通紅如初春花兒的雙頰。

「兵長，不… …。」畢娜終是抬起頭，目光鎖定著他的眼。她深吸一口氣，語氣異常堅定：「里維。」

畢娜的指尖悄然輕觸他的手，而後又溫柔握住。里維低下頭，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在這個微小的動作下拉近。里維能夠感受到自己胸口的起伏，一種陌生卻又熟悉的溫暖在他心中蔓延開來。

「那一晚的事情，我很害怕那不過是一場美好的夢境，那個吻是…氣氛使然下的行為。」

畢娜的眼中閃爍著不安，小心翼翼地將藏在心底的真心說出口：「但是戰爭結束後，我仍然想跟你在一起。」

她的聲音不大，卻在兩人間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不敢跟你確定，你是不是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聽到這裡，里維不禁為之前糾結與鬱悶感到可笑。他們各自承受著不安與疑惑，卻又膽怯於踏出一步。如今，畢娜的坦然令他感到釋然，嘴角流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我可不會把不喜歡的人留在身邊，讓她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里維淡然地說道：「但是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懂伴侶到底該做些什麼。」

聽到里維的回答，畢娜方才的忐忑與迷茫都隨之消散。她頓時又笑逐顏開：「沒關係！我也不明白！」

畢娜不由自主地擁上了里維，雙臂輕輕懷繞在他的腰間，將自己依偎在他堅實的身側。她閉起眼，聽見里維的呼吸聲在耳際響起，感受里維透過衣物傳來的溫度。

「就按照我們的步調慢慢來吧。」

畢娜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眼眸倒映著悸動與幸福。她的心跳加速，隨後一股衝動驅使著她，使她微微側過頭，無聲將唇觸上了里維的臉頰。

「妳… …。」

「我反悔了，還是不要慢慢來好了。」

畢娜調皮地說道，嘴角的弧度更甚。她眨了眨眼，朝著里維另一側臉頰又是一吻。

里維愣了下，而後抬起了自己的手，輕柔的撫過畢娜的髮梢：「那就這樣吧。」

他借力讓自己與畢娜的距離縮短，朝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里…！」

畢娜還未反應過來，里維又將原本想退一步的她拉近，再一次在她的唇間印上自己的痕跡。

畢娜的手無意識地放於里維胸膛，周圍的世界在彼此的呼吸聲中逐漸模糊，只能感受到他們同步的心跳聲。

片刻之後，里維才與畢娜分開。畢娜迷濛著雙眼，抿唇勾起一抹微笑，細細回味仍殘留在唇間的溫度。

「里維，餘生也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