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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生日－伊吹藍

第一次帶伊吹回自己家的時間，志摩記得很清楚。因為是他們在一起之後，第一次伊吹的生日。

說實話，交往五個月之後人才進自己家門，他很訝異。但對方似乎沒覺得哪裡不對。也沒有任何不合理，伊吹的住處本來就離警局比較近。

今天會把人帶回來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問伊吹有沒有想要的東西，伊吹回答，想要看到志摩在家裡的樣子。原意其實應該是，想把人拐回家，但他隨口問了一句，我家？然後他的搭檔眼裡面多了一道光。


伊吹進門的反應是，好整齊然後是好厲害。

伊吹式的稱讚。

志摩醬原來住在這麼厲害的地方嗎？

我不懂你的厲害是什麼意思。

伊吹沒有說出他預想的那些話。

好空、冷清、感覺不像有人住在這裡。

外面的世界已經夠擁擠，警察的工作也足夠神經緊繃，回到家裡他只想好好呼吸。這個房子是他自己的空間，他不想聽任何人的意見。

現在，伊吹應該是唯一可以成為例外的可能。

有沙發耶！好棒喔！

志摩把茶杯放在桌上，看著伊吹一臉開心在自己的沙發上扭動，配合從落地窗灑進來的陽光滿溢這個室內。

過於耀眼。他想。

伊吹環視整個空間，然後把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淺淺的笑浮上眼和嘴角，看起來像是忍笑，卻又一點都不勉強。就這樣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時間長得他覺得不自在。

幹嘛。他還是出聲打斷了沉默。

現在的志摩醬看起來超級水潤潤。

出現了，伊吹語。但他現在已經解讀無礙了。志摩走近沙發，佔據雙人沙發的另一個位置，兩個人肩抵著肩，伊吹側過身看著他把自己沉進沙發裡。

果然水潤潤的。

眼露出無奈，嘴角卻不受控制的勾起，他伸手將人拉近。

生日禮物只要看著我就好了嗎？

嗯！大型犬似地點點頭，眼裡映著自己。像是真的養了一隻忠心的大狗。他沒忍住地抬手在戀人的頭上搓揉起來。

被搓揉的人雙手撐在他的兩側，微微低頭，眼神沒有離開他，像是在等待什麼。

認知到對方的意思，志摩惡趣味地將食指舉起，豎在兩人之間，對上那雙眼，隨即收起食指。接收到訊號的大狗動作迅速低下身叼上心愛的玩具。

原以為會是掠奪，吻上自己的人卻只是淺淺地輕舔，睜開眼看了對方，眼彎起，他張開嘴，主動邀請，對方只是輕咬著他的舌尖，隨即放開，又輕輕覆上一個吻了作為結束。

嗯？

志摩醬今天不想睡覺嗎？

想睡，但也想陪你。

志摩醬居然會說想要陪我！好開心喔！那、我們一起睡一下？可以一起吃晚餐嗎？

你想吃什麼？

我的整個休假日都是你的。志摩沒有說。

志摩家裡有東西可以煮嗎？一起去買菜？

好啊。他不怎麼意外伊吹沒有說想吃餐廳。對方似乎很熱衷自己做料理，也很喜歡餵食自己。自己也許才是被馴養的一方吧。

帶著伊吹走進身後的房間，偌大的空間擺著一張單人加大的床、床頭櫃、衣櫃。一人獨居的氣氛自顯。

看著自己的房間，怎麼想都覺得那張床要塞兩個成年男子太勉強。但所幸房間夠大，餘下的空白夠多，而現在是夏天。

一起睡地板？

好啊~我哪裡都可以睡。

打開衣櫃拉出一條毯子鋪到地板上，擺好備用的被子、枕頭，再拿了自己床上的枕頭、被子。

晚點出門順便去買地毯，跟你喜歡的枕頭。以後你來就不用睡得這麼痛苦了。

他看見躺下的人一臉感動伸手把他抱緊。

唉，這人。拍了拍把自己固定住的手臂，拉好被子，左手右手交錯互相摟住對方。快睡了。


他其實很常被伊吹拉著去買菜。他也不是不會下廚，買菜對他來講不是什麼新鮮事，只是一個人住沒有必要。

他推著推車，伊吹看著他。

幹嘛？

志摩醬感覺心情很好。

嘖，野生的直覺。所以？

可以許願嗎？

......你想許什麼願？先說好，許願不一定會實現。許願不一定會實現，但你想要的我會給你。後半句他沒說，但他了解伊吹藍。

想吃志摩醬做的東西。

蛤？又不是沒吃過。而且你不是說你要煮嗎？

所以才說是許願嘛~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許願不一定會實現。

說一次就好了！

志摩哼了一聲，眼微彎。伊吹知道自己的願望被聽到了。


回到自己家裡，伊吹提著袋子，問他能不能開冰箱幫他把食材放進去。志摩正把被單枕頭套都扔進洗衣機。

不用一個一個問。

志摩嘆口氣，他說不出那句，把這裡當你自己家就好了。他是這個意思，但說不出口。

聽見塑膠袋跟塑膠盒子碰撞的聲音，他設定好洗衣機，走出浴室，回到開放式的起居空間，看見伊吹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怎麼——，志摩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伊吹手上的東西他想忘也忘不了。

志摩~這個，是我送的那個吧？

他想忘也忘不了，但他忘記那東西還在冰箱裡。不如說，太不想回憶起來，於是大腦就自動刪除這件事情了。

是。

為什麼沒吃完。抬起頭來看他的人，看起來快哭了。

為什麼會看起來快哭了。雖然在心裡吐槽了伊吹真的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但他也知道這時候應該要先跳過思考細節。深呼吸一口氣，像是把說實話的勇氣一併吸進體內。

陪喜歡的人去挑送給別人的情人節禮物的記憶實在太糟了，就忘記了......他抿了抿嘴，視線從伊吹的手慢慢往上移，然後看見那人顫抖著抿住嘴角。

志摩醬真的超喜歡我的呢。被發現在忍笑的人放下手上的東西，趁著他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抱得滿懷。志摩醬~我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喔。我收到的禮物就是志摩醬給我的糖果喔。所以回禮就是那盒巧克力喔。

蛤？

限制住他動作的人笑得瞇起眼。志摩醬明明就知道，我從更早之前就喜歡志摩了喔。但是志摩醬是膽小鬼。

你說誰是......唔.......反駁的話全被濕熱的吻給堵住，跟告白那天一樣只是交錯著唇瓣，淺淺吸允著的吻。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喜歡你。於是他也回應著對方。

我也是膽小鬼，所以我們都一樣。那個我丟掉了喔。都放超過一年了，也不能吃了。伊吹放開他，眼裡有他喜歡的溫柔和燦爛的笑。

嗯。紅著耳朵的志摩默默走到櫥櫃邊，從櫃子深處挖出鍋子跟電磁爐。不是要吃我做的東西，不要在這裡佔位置，去客廳坐好。

好~~~好期待。

沒什麼好期待的。

在沙發上坐好的人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抱著他的抱枕，看著他。

志摩把準備做壽喜燒的食材都準備好放回冰箱保鮮，再從櫃子裡找出陶鍋。洗米、泡米，清洗處理蔬菜菇類、調味。動作沒有一點需要停頓。他看見伊吹眼都不眨地看著自己。

那什麼臉？他把東西依序放入鍋中，拿著手機計時。

欣賞志摩醬啊。

變態一樣。

藍醬好傷心。

剛才差點被眼淚騙的志摩一未，毫無同情心地瞇起眼看他，不想做更多反應。沙發上的人發現裝可憐未果，又給了他一個賣乖的笑。

他選擇移開視線。再看下去他大概會臉紅，或是去把人撲倒。

計時器適時響起，他將鍋子移開爐子。將其他東西擺上桌。

志摩做了什麼？

野菜炊飯。配上壽喜燒剛好。

欸？明明不做飯，東西卻比我家齊全。

我不做飯，但我大姐會帶著小孩來玩......然後就強迫把東西放在這裡。

志摩醬果然是很溫柔的人。

放棄反駁。好像也不需要。他把覆在鍋蓋上的棉巾和鍋蓋打開，蔬菜和米飯的香味開始蔓延。

好香！大型犬果然馬上有了反應。

把鍋子裡的飯拌勻，盛好飯把碗遞給已經好奇跑過來的人。身後的人習慣性貼著自己的背，捧著碗用力吸了一口的樣子過於孩子氣讓他忍不住笑出聲。

嗯？被笑的人歪頭看他。

嗯？他裝傻回望。

兩個人拿著碗，志摩拉來靠窗的淺色懶骨頭，和伊吹面對面坐著。

熱好鍋子，倒入醬汁，食材也跟著下鍋，他看見伊吹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飯，然後雙眼發亮看著他。他知道自己肯定笑了。


地板上鋪好新買的軟墊再鋪上毯子，開著門他聽得見水聲歇落。拉出已經烘好帶著洗衣精味道的被套枕頭套，從家居店的袋子拿出伊吹選的枕頭還有他堅持要買的小狗玩偶放在伊吹的枕頭上，在自己房間地板上鋪好床。

他頓了頓，差點忘記重要的事情。

打開自己的衣櫃，拿出一個包裝過的大紙袋放在床頭櫃。


志摩洗完澡剛回到房間就被大型犬撲得差點跌出去門外。

你幹嘛。

洗好澡的志摩醬香噴噴軟呼呼的啊！一邊說一邊在他身上狂蹭。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你站好，有看到你的禮物了嗎？

嗯？什麼禮物？我的禮物不是志摩醬嗎？

輕閉雙眼深呼吸，這樣講也沒有錯，但這不是他的意思。指了指床頭櫃，我準備的生日禮物在那。

伊吹看了看他指的方向，又轉過頭看了看他，二話不說放開人，轉身奔去開禮物。

不知道第幾次懷疑自己是養了一隻大型幼犬，不是多了個戀人。

不是你慣穿的品牌，所以不喜歡或不合身的話，明天再一起去換。

送給伊吹的禮物是他在自己常光顧的服飾店看到的外套。第一眼就想到伊吹，後來經過時又看了好幾次，他幾乎可以想像他穿上的樣子。

伊吹一拿出來就將外套穿上，衣服完全合身。

志摩醬！！！！！

果然很適合。喜歡嗎？

超級喜歡！

那就好。......生日快樂，搭檔。

謝謝志摩醬。

對面的人已經在抹眼角了。是多愛哭。

先把衣服脫下來掛起來再哭。右邊的櫃子我清好了，以後你的東西都可以放在這裡。

看著人邊吸著鼻子，邊把衣服脫下來掛進櫃子裡。

伊吹慢慢走近他，志摩抬起頭對上濕潤的眼，向他伸出手將人拉低到自己眼前，另一隻手幫忙抹著眼淚。

你也感動過頭了吧。笑了笑。

回答他的是一個過緊的擁抱。

回抱著伊吹，放鬆姿勢，帶著人一起躺到床鋪上。伊吹在正上方看著他。距離你生日結束還有一個小時。距離我們的假期結束，還有一天。他笑笑，彎起的眼閃著他親愛的搭檔肯定懂的真心。

纏綿的吻是他作為戀人送的另一份生日禮物。



「未......」

被伊吹滿是睡意的呢喃喚回，志摩突然回過神發現自己看著伊吹的睡臉，思緒飛得太遠。

想起了往事讓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不真實，但帶著溫度的呼吸正吹在自己臉龐，他抬手蹭了蹭伊吹的臉頰。

昨天他們難得結束工作之後不是馬上回家，而是和幾個好友一起去喝了酒，說是提前慶祝，於是眾人鬧騰了幾個小時之後，兩人才帶著微醺的心情一路散步。

一回到家，門才關上，伊吹就迫不及待埋進自己的脖頸舔吻，雙手急躁地幫他脫下外套，他也沒有要任人宰割的意思，結果兩人交纏了整個晚上。

他們兩個真的是笨蛋來著。

伊吹今年生日的最一開始就是兩個人全身赤裸，他現在還因為飢餓而先醒過來。又看看睡得一臉安穩的人，覺得這樣的開始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抬眼看牆上的鐘，等著生理時鐘準確的枕邊人自己醒過來。雖然很餓，而且現在非常想去洗一個涼爽的晨澡，但現在他受困愛人的懷抱裡，他個人也沒有掙扎意願。何況等伊吹醒來，他也許可以耍賴要壽星幫他做早餐，自己正好可以趁著等待時間先去沖澡。

48。再過沒多久兩人都要邁入五十代了嗎。明明一起度過的第一個生日的記憶還那麼鮮明。甚至是再之前，他被伊吹敲的那頓生日大餐吃了什麼都還記得。嗯......不如今天再和伊吹一起去吃一次。

從五月的第一天開始伊吹就不斷在他耳邊提醒，他今年的生日禮物想要志摩做蛋糕給他。雖然志摩笑他都幾歲了，怎麼還是像個女高中生，但材料已經準備好放在冰箱了。

「早安......」

「早、生日快樂。」

「謝謝一未~」人還閉著眼，說出來的話也夾著未清醒的鼻音而含糊。但手倒是溫暖有力地蹭著志摩的後腰。「什麼時候吃得到蛋糕。」

「晚上。中午我們去外面吃吧。」

「藍醬很期待喔。」

「是、是。快起來了。」

伊吹沒有放開他，倒是睜開了眼，兩個人近距離看著對方。志摩露出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伊吹依然是那副彎著嘴角的模樣。

過了一會，伊吹鼓起臉頰：「好嘛，藍醬去做。一未是耍賴魔人。」

志摩笑出聲來，下床前又吻了吻對方的臉頰，代替那聲謝。

在床邊隨手撈了衣服套上，不忘把褲子丟給還在床上賴著的人，在伊吹下床做早餐之後把房間收拾好，床單跟兩人散落的衣服一起全都放進洗衣機裡，自己也舒服地沖了個澡。

一出浴室就聞到食物的香味，裸著上半身的人正好把東西裝盤放上餐桌。

即使兩人都已經中年，為了工作而維持的鍛鍊習慣也沒有因為升調管理職而鬆懈。反倒是體力無處發洩的前野生笨蛋，現家養警犬，每天早上都要抓著他一起去跑步，晚上還要一起去散步。

志摩一邊擦著頭髮，眼神毫不掩飾地在伊吹身上遊走了一會，先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期間伊吹的輕笑傳進耳裡，他也只是挑挑眉毛，給了他一個較勁意味濃厚的眼神。

「記得把洗衣機按下開始。」

「知道~」

志摩坐到餐桌前沒有急著享用早餐，而是打開了手機又看了一次伊吹傳給他的那個蛋糕的製作影片。影片播到一半多一些，伊吹已經帶著一身水氣回到餐桌旁。

「在等我嗎？」

「不然呢？我的衣服被你弄濕了啦！笨蛋。」伊吹頭髮還滴滴答答掉著水珠就蹭到志摩身上，志摩沒好氣地抓起他掛在肩膀上的毛巾，眼睛也沒離開手機，側著身體伸長手幫人擦乾頭髮。

伊吹乾脆坐到地板上，傾著上半身，把下巴和交疊的雙手放到志摩的腳上，享受志摩的服務。雖然志摩說他是在擦狗，但動作總是溫柔細心。

「一未不是記起來做法了嗎？上一次有跟麥麥一起在桔梗桑那試做了不是嗎？」

「咳、你怎麼.......豊那個傢伙。」

「豊說很好吃喔。藍醬好期待。」伊吹抬著眼看見志摩因為被識破而紅了耳朵，笑得眼尾的皺紋都變得深。

「笨蛋。」他加重了揉著伊吹頭的力道，卻只換來笑聲。可惡。桔梗豊就不要有事來找他幫忙，他一定不會答應那個臭小鬼。

伊吹移開他的下巴，伸著手覆住志摩的手。「吃早餐了~」

洗衣機運轉的白噪音陪著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兩人都各自看著手機，偶爾看到有趣的東西才交換手機，然後討論幾句。

吃過早餐，志摩看了看時間，決定按照計畫先帶著伊吹回去老家一趟。

從他家最小的妹妹也結婚之後，非常擅長哄他父母的伊吹藍儼然也成了他們家的孩子一樣，每個月都會被招呼有沒有要回去家裡。

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會礙於工作時間的不穩定，只能電話聯絡交換近況，伊吹藍善長撒嬌的個性非常得他母親的喜愛，每次電話都要講一兩個小時。

從家務到現在主婦之間流行什麼，伊吹藍都能夠跟上。每次在一旁聽談話內容，志摩都忍不住讚嘆自己伴侶的家庭主夫屬性之高，也要感嘆伊吹比他還像他家的孩子。

今年他們的工作時間都變得穩定，志摩也想兩人很久沒有露臉，就答應母親回去。

「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帶著家裡的人一起去吃午餐，或是你想要我們吃就好也可以。」

「鈴桑一定會要我們留下來吃午餐的。」

「那就帶他們一起去吃吧。」

「好~」

兩人一起搭車回到志摩老家，剛進門就迎來一陣吵雜的腳步聲。家裡比較小的孫子聽到伊吹的聲音就被吸引過來。

裡面客廳傳來提醒他們要跟伊吹說生日快樂的聲音，此起比落的童音喊著，藍醬生日快樂，伊吹笑著一邊說謝謝，一邊抱起最小的孩子，一手牽著另一個，比較大的孩子就跟志摩一起走在身後。

志摩家的雙親和三弟的妻子都在。志摩的弟媳笑著說，好久沒見到他們，可惜了志摩家的老三臨時被叫回去加班，不然他已經叨念著一陣子都沒有見到面了。

志摩交代著他們的近況，父母偶爾也插幾句話關心兩人的工作。伊吹抱著孩子們回到桌旁加入話題，聊天的內容於是開始偏向小孩子。客廳不時傳出笑聲。

最後伊吹向他們提出要一起去吃午餐，結果志摩家的爸爸扳著臉要他們約會就自己去，不需要帶他們一大群電燈泡，又忍不住笑出來，接著把兩人趕出去。

關門前還提醒他們再找時間回來，家裡的人都很想他們。伊吹看見志摩跟父親交換了眼神，不得不佩服父子就是父子。就算沒有套好招也可以按照計劃進行。


「今年收到的生日快樂好多。」

「加上我你已經有八個生日快樂了。」

「是十個喔！」

「什麼？」

「一未的一個算三個。」

志摩被他的說法逗笑：「笨蛋嗎？」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伊吹彎身湊近他，笑意裡滿是驕傲。

果然是笨蛋啊。志摩挑起眉的表情是滿滿的笑意。

志摩帶著伊吹到一間主打異國料理的餐廳。價位不算太高，東西還算在一定水準，畢竟當時的志摩跟伊吹也才認識沒多久，只想著搪塞這個人。但過了那麼久再來，餐廳的裝潢和當時已經不同，店面也大了很多。

「咦？」伊吹看著招牌，自動跟記憶裡的某個段落疊合。

志摩偷笑著看他的反應。「現在這裡已經是人氣餐廳了。」

「志摩醬是想要來重溫跟藍醬剛認識的時候嗎？」

「誰要重溫被同事敲詐的回憶啊。」

「志摩還是一樣兇巴巴的。」

「後悔也來不及了。」

「才沒有後悔呢~~~」伊吹在對面做了個鬼臉，逗笑了志摩之後，自己也開心笑著。

兩人在伊吹的堅持下點了跟當時一樣的餐點，志摩又多點了甜點。

「等下要去哪裡？」

伊吹把吃了一半的餐點跟志摩的對調，志摩習慣地把手上的紙巾遞了過去，示意他擦擦嘴角。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嗯~」志摩一邊吃著伊吹點的那份餐點，看著對面的人轉著眼睛，認真思考的模樣：「想去坐摩天輪。」

「摩天輪？」

「摩天輪。想跟志摩醬一起看風景。」

作為伊吹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搭檔兼十年的戀人，志摩已經完全習慣伊吹不按牌理出牌的作風，偶爾他還能仰賴這個習慣，先一步預測伊吹的下一個行動。

「知道了。」志摩迅速在腦袋裡規劃好他們待會的路徑跟沿路會經過哪些地方是可以跟伊吹一起逗留的。

伊吹看著志摩低著頭，雖然看起來還是專心吃東西的樣子，他卻像是看見那人頭上出現了一張整理完美的筆記。他眨了眨眼，把這個幻想藏在心底。

好可愛。他好像一年比一年容易覺得志摩一未可愛。想到這裡又瞇起了眼。


知道志摩不打算馬上帶他去摩天輪，伊吹跟著志摩的步伐，縮短的兩人的距離，剛好是伊吹可以聞到志摩香水的距離。

志摩疑惑地抬頭對上他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皺了皺鼻子，得來志摩克制自己不要翻白眼的皺眉。意料之中的反應讓他笑著抬抬下巴，像是被稱讚了一樣，這次得來了真正的白眼。

志摩停在品牌專賣店，看了他一眼之後就走進去。他一進門就看著櫃子上的新款跑鞋，雖然上個月他才買了限量版，但這個月開始的季節新款他也看了很久，最後在限量版的魅力之下，決定割捨。

志摩忍著笑看他，伊吹猜志摩大概看到了他的尾巴了，雖然他實際上沒有。志摩向走過來準備介紹的服務人員點點頭，沒等到開口介紹就直接指著他看著的鞋子要了伊吹的鞋號試穿。

「這是你今年的禮物了。」

「太棒了！」他伸手往志摩身上胡亂拍打了一會，志摩看著他無奈地笑了笑，但沒有出聲阻止他。

伊吹最喜歡的三樣東西，樂團、眼鏡、跑鞋。問他為什麼沒有志摩。

因為志摩不是東西啊，是最喜歡的人。伊吹式邏輯。在豊還小的時候伊吹曾經這麼說過，當事人在旁邊當作他沒聽到，即使整屋子的人都看到他的耳朵比豊手上的蠟筆還紅。

但也因為這樣，所以志摩很少把這些東西當禮物送他。今年是因為伊吹當時實在猶豫太久，從消息出來的那天到限量版開賣的整個月間，志摩不知道被問幾次哪個比較好，被迫聽不知道幾遍兩雙不同鞋子的優缺點。所以志摩就決定不管伊吹最後選哪個，他都會幫他買下另一個。

伊吹抱著新的鞋子，整個人都發散著我很滿足的訊息，志摩走在他旁邊，抬眼看著自己的伴侶，覺得對方心裡應該真的住著不會長大的少年吧。

伊吹偏頭看他，彎下腰湊在他耳邊說謝謝，還有喜歡。志摩手握著拳擋在自己嘴前掩住不自在和被感染的滿足感。

一邊走一邊逛，志摩不意外在經過糖果店時被拖著進去看伊吹跟一群JK一同討論什麼口味好吃，什麼適合送男生告白。

也不意外在被攔住問路的時候跟著熱心助人的巡警狗狗把人帶到目的地，還拿了人家的謝禮。

然後伊吹在經過咖啡廳時聞到了香味立刻轉過身時，志摩意會地走向前去推開門，壽星自己點好蛋糕，還不忘點一杯的咖啡給不喜歡甜食的人。

當兩人終於到摩天輪時，已經是傍晚了。

透明的車廂被暖橘色完全包住，緩緩的上升。志摩無可避免地又想起伊吹說他生命線很長的景象。

此刻伊吹藍半個人都趴在窗上，看著底下的海水粼粼和忙碌的城市景象，戴著墨鏡的側臉被染上了橘黃色，他想起那一組被他們共享了的十字星。他看見伊吹笑得瞇起的眼尾被鏡架擋住，但仍然露出了細紋。他知道自己肯定抿著嘴笑，卻不想將眼神離開伊吹。

他看著底下的東西越來越小，倒數著。伊吹轉過頭看他，墨鏡一併被摘掉掛在胸口。

「要親親嗎？一未」

他笑了。「就叫你不要問了，笨蛋。」

伊吹笑瞇瞇地離開座椅蹲到他面前。志摩捧住他的臉，對視著的兩個人的眼都被夕陽覆蓋了一點一點的光，他們看著光點接近自己，然後在可以眺望最遠的至高點捕捉彼此的嘴唇，默契地帶著同樣的嘴角弧度，和彼此眼裡的自己。

藍。伊吹聽見志摩在他們分開的一瞬低語著他的名字。藍，謝謝你在。他看見志摩眼裡的自己閃著光。

志摩看著眼前的人眼底乘滿了暖色的光，覺得自己下輩子可能還會記得這一眼所見。也許傳說是真的。他想起剛在一起時也曾經在摩天輪上交換的吻。

那、這一次，是不是可以到下輩子了。

伊吹牽住志摩的手，抵著手臂坐到他身邊。在離開摩天輪之前，他都不想放開。志摩也同樣和他交扣著手，緊緊地、緊緊地。他們一起看著眼前的景象，但十指之間，可以感受到的，彼此的心跳，即便過了很久，還是會一次又一次為對方失序。


他們的掌心還留著對方手上的溫度，在回家前，伊吹在路上指了指前方並肩走著的同性友人說他們是一對，直覺告訴他的，志摩也說他們是，證據告訴他的，然後向伊吹指了指他們戴在手腕上跟手指上不顯眼的同款銀環。

兩人對視笑了笑，伊吹說回家他也要戴上，志摩說那得等他先幫他找到，他們打賭這次是在房間還是客廳，輸掉的人做一週的早餐。

打賭的結果是沒輸沒贏，志摩在調味料玻璃罐之間找到——無言但不能揍壽星，只好擺出面無表情還帶點嫌棄的臉幫人戴上，伊吹賣乖扮回大型犬，給了志摩快樂又幸福地舔舔當道謝。然後被推開之後直接塞進浴室。

伊吹從浴室走出來時，滿屋子都是砂糖的味道。

「飯快煮好了，你快去把頭髮吹乾。」

「一未好像章魚一樣。」

「我現在聽得懂你在說什麼不代表你可以隨便把人比喻成奇怪的東西。被說成章魚開心不起來。」

「嘿嘿嘿。」

「不要裝傻，快去。」

伊吹看著志摩跟他應答如流，手上的動作依然，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他本來以為志摩晚餐會在外面吃。

他知道他自己指定的那個蛋糕很費工，沒想到志摩還是按照慣例，他生日這天的晚餐，是志摩料理，然後一起在家吃。

大部分時間用來解決案件，破解疑點的優秀大腦現在正排序著同時做飯跟做蛋糕的先後順序。考慮到蛋糕的冷卻時間跟不想讓伊吹餓著肚子太久，所以他早就想好回到家之後的所有流程。

他知道伊吹不會抱怨要等待，相反地他大概很期待這樣的時間。所以他按照自己的流程跟計畫，當伊吹坐到餐桌上時他正好處理完所有的材料，而他在空隙裡準備的飯也剛煮熟。

一邊製作晚餐的配菜，一邊不時夾著菜往伊吹嘴裡送，讓他負責試味道，等到飯菜都上桌，他又回到料理台旁邊，繼續忙著蛋糕製作。

過篩、打發、倒入模具。伊吹趴在吧台上看著志摩忙碌。蛋糕他很期待，但更期待志摩現在的忙碌模樣。

看見模具被送進烤箱，伊吹拉著志摩坐下，兩人一起享用晚餐。比平常再費工一點的料理也是志摩的禮物，所以他會一樣不剩全部吃完。還要三個小時才能完成的蛋糕，他們可以配著熱茶一起在陽台吹著涼風享用。

志摩看見伊吹夾菜的動作突然停下來，現在正直直看向他：「家人的生日快樂、餐廳、新發售的鞋子、摩天輪、親手做的晚餐跟蛋糕。志摩一未，你這樣我今年可能要安排出國才行了。」他故作正經地說著。

「我只承認鞋子跟蛋糕是生日禮物。我們才沒有那個時間可以出國。還有不要在還沒問我要什麼之前就決定。」

伊吹瞇起眼笑了笑：「禮物要在生日之前給。但準備要提前嘛。」動了動筷子，把最後一塊蛋捲夾起來，遞到志摩嘴邊，看著人自然地咬走食物，還刻意地舔了他的筷子。啊！一定是故意的！


志摩把碗筷收拾進水槽裡，站在烤箱前盯著。

伊吹彎下腰靠在志摩肩上一起看著烤箱。志摩側著頭蹭他一下，伊吹感覺到左手被輕輕握住，無名指上的指環和手指根部被帶著薄繭的指腹柔柔地撫摸著。

「今天很開心喔。」

「嗯。」

「一未也期待一下自己的生日吧。」

「不用你說。」

「我剛剛想起來戒指為什麼在廚房了。」

「嗯？」

「上次回去老家的時候戴的，回來之後忙著把帶回來的料理收進冰箱，還有做晚餐，就把戒指拔下來放著，結果就掉到下面去了。」

「你如果把戒指弄掉，我會改買項圈給你。」

「這是威脅還是獎勵啊？」

「你覺得呢。」志摩的聲音裡都是笑意。

「不會不見的。一未會幫我找到的。」伊吹的聲音也一樣滿是笑意。

志摩調好溫度，計時，再抬起手拍拍伊吹的頭，說他先去洗澡，蛋糕烤好之後還要再冷卻兩個小時，夠他們一起看一部電影。

志摩把蛋糕送進冰箱冷卻，帶著一身沐浴乳香氣坐到沙發上，伊吹一把把人撈進懷裡，志摩看著伊吹露出怎麼了嗎？有什麼不對嗎？的歪頭笑容，腦袋裡浮現伊吹在lime常用的狗狗貼圖。

『到底是養了狗還是被狗養』這個問題在那個可以勘破刑事案件的聰明的大腦中跟『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複雜。無聲對沉迷於此的自己嘆口氣，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側身半躺在伊吹身上，坐在伊吹盤在沙發上兩腿之間的空隙，那雙長手環繞住他的腰，他覺得自己大概會就這樣睡著。

伊吹按下暫停鍵，他知道志摩其實很累，所以人靠在他的手臂上睡著時，他主動把手換了方向，摟住了志摩的肩膀，像讓人睡得舒服一些。

總是瞇著笑得細長的眼睛透出平穩的目光看著身上的人抱著抱枕將全身重量都交給了他沉沉睡著。

毯子蓋住了兩人，懷裡捲髮的人每一年都用盡辦法告訴他，他的生日這一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是跟平常一樣卻特別的日子。

一年一年，眼淚變少、笑容變多，他們變老，也變得越來越像。

時間好像一下子過去了。卻又在他們的生活當中確實留下了許多。悔恨、眼淚、憤怒和笑容。每一次用盡全力趕上的瞬間，和想要陪著對方的永遠都是同等的重要。


志摩緩緩睜開眼，勾起嘴角：「你這樣看著都不膩嗎？」

「菠蘿麵包都吃不膩了，怎麼可能看你會看膩。」

「我睡著了怎麼不叫我。」

「已經習慣了。」

「習慣什麼？」

「習慣一未在外面逞強，在家隨便，碰到藍醬就想睡覺。」

「怎麼覺得莫名火大。」

「因為我說的都是實話。被說中了所以火大。」伊吹笑著故意低下頭要蹭他，以為會被推開，志摩卻勾住他的脖子，貼上嘴唇，伸著舌頭在已經無比熟悉的口腔內勾住對方的舌。

在蛋糕不會變成明天早餐之前志摩推開了伊吹的臉。「正確的獎勵。」

「汪。」

志摩揚起一邊眉毛笑了笑。計時器響起，他離開伊吹的懷抱，從冰箱裡拿出蛋糕。

伊吹跟著他的背後，看他幫蛋糕脫模。完整的焦糖布丁蛋糕在盤子上微幅晃動，志摩看見伊吹的眼睛都發亮了。

「藍、生日快樂。」

「一未好厲害！蛋糕好漂亮。」

「要許願嗎？」

伊吹搖搖頭，拿起刀子把蛋糕切出兩片，分裝到盤子上。「我什麼都有了。」

「是嗎。」伊吹看見志摩的笑容多了驕傲，看見喜歡的人比自己更開心的樣子，自己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心被暖意填滿的感覺。

48。30年前的自己所想像不到的一切，他都擁有了。謝謝18歲的自己撥動了那個開關、28歲的自己沒有放棄、38歲的自己有好好抓住這個人。

打開了落地窗，兩人一起坐在屋子裡的地板上，喝著茶配精緻的蛋糕，志摩打開手機的時間，和伊吹一起倒數生日這天結束。伊吹咬著叉子，一邊編輯著sns上的發文。志摩眼角餘光看著那張側臉。在秒數跳到58時，他輕聲喊了
出那聲藍。

伊吹藍到生日在他們兩個的吻之間結束，和志摩一未的日常則在同一個瞬間繼續。

帶著焦糖的甘甜和一絲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