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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悠現paro

-沒有咒術,大家都得到幸福的世界

-年齡操作,順悠同居中,順平是現役美大生





吉野順平的心裏有一個箱子。裏面放著煙頭、蟲子、手機鏡頭的閃光燈。箱子表面的腳印各異,讓人無法分清是吉野自己的,還是別人留下的。

轉學離開里櫻高中的時候,吉野便把那些他討厭的東西整理好,放進箱裏。

然而有一段頗長的時間,吉野看到它的時候,壓抑的情緒就會衝破小小的缺口湧上心頭。惡魔差遣著不甘和憤怒,緊箍著他的脖子。他的腦子會胡亂地攪成一團漿糊想否定一切,精神變成了歇斯底里地發瘋的野獸。

現在,認識虎杖悠仁的幾年後,他能漸漸地和那個箱子共存。他不會再否定自己或別人,只會心平氣和地凝視那個邊角已經破破爛爛的正方體。

過去的心理陰影即使用上油漆塗抹也無法覆蓋,萬幸的是吉野的夢魘不會常常來打擾他,尤其是他整晚呆在工作室趕著死線剪輯完最後一段影片前。

吉野看著遞交完影片的頁面長舒一口氣,這個時候才察覺到視野的角落被幾根髮絲擋住了。「好像很久沒剪頭髮了。」吉野輕輕撥過略長髮尾順到耳後,一邊喃喃道。

他先處理掉工作室桌子上使用過的蒸氣眼罩和咖啡罐,然後發信息給虎杖說他快回家了。



吉野順平拍出來的電影,不論是拿去參賽的還是當功課交的,鏡頭都會摻入大量細膩的感情和貼近生活的沉重感。有的在開首扔下一個像炸彈一樣過分偏激的思想,有的會圍繞劇中角色展開他對誕生和死亡的解讀。他會在作品中寄托自己對社會和生命的看法。

經吉野之手出現在銀幕的角色,被社會遺忘的無名老年人也好,遭受冷暴力的學生也罷,甚至是輾轉被好幾家人飼養的流浪狗,他們無一例外映射了不同的人心。

高中的吉野曾經認為人類沒有心,生命和情緒的變化在世界循環之下顯得一文不值,包括他,也包括那些欺凌他的人。所以他毫無保留地,每一日詛咒著這個世界上討厭他的人。

假如讓他不越線衝動的人是他的母親,那莫名其妙在他生命中出現的虎杖悠仁就是讓他去學習看人心的引子。虎杖令他意識到生命、他的存在所蘊藏的無形價值。

他看到了,便伸出手去觸摸。他摸到了,便深陷其中去探索。

於是,荒誕離奇的前奏在現實中迎來終曲。

這就是吉野的創作的特色。



虎杖悠仁很喜歡拍電影時的吉野。和看電影的時候不一樣,吉野拍攝時動作細心輕快,漆黑的雙瞳流淌出包裹在文靜下的活力。

但有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看不到吉野。因為吉野精神彷彿已融入拍攝場地的每一顆微塵。

又或者,抽離了現場。

某年的暑假,他和吉野到九州南邊的小島玩,碰巧遇到海龜孵化的日子。吉野急急忙忙回去民宿拿來攝影機,興致勃勃地說要記錄下來。

他那時候才知道海龜寶寶長大成人前必須經歷多少難關。

先不論一百多顆的卵裏不育的部分,順利破殼不久的小海龜要爬回去大海,便要走過第一段徘徊生死的馬拉松。

剛出生的海龜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即使能發力爬出掩蓋蛋殼的砂石,也不代表他們有能力在海鳥的喙下逃出生天。一旦被叼走,等著他們的淪為滿足食物鏈上層的口腹之慾的糧食。

幸運游入海水中的,便要立即開始數千里的航程,途中又不知道會遇上多少張血盆大口。



八月的晚上,岸邊吹來的風很舒服。樹上的蟬不分晝夜地求偶,演奏屬於夏天的背景音樂。遠離市區的海灘安靜連砂子被風颳走的聲音都能聽見。

路燈都沒幾根的海灘只比伸手不見五指好上一點。他靠著吉野的攝影機發出的微光和虎杖優秀的視力,能看到不遠處正在崩塌的小沙堆。

深灰色的海龜從沙粒裏探出頭來。身上的沙子還沒掉落,他們的前掌就像船槳般向前揮動,拼命地在海灘上匍匐前行,依賴本能回歸他們的棲息之所。

可是,不是全部的海龜都能那麽順利。虎杖目睹有小海龜萬般掙扎也脫離不了出生的沙丘,亦有些在爬出去的過程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他坐在席子上,看到自己穿著人字拖、腳趾縫間沾滿幼細白砂的腳掌。很有力量,可以馬上入水暢游幾公里。

他輕抿嘴唇。

「悠仁,不可以幫忙喔。」吉野握著虎杖的手,溫柔的語氣帶著些許決絕。他的眼睛從鏡頭裏離開,話語的内容像是讀懂了身邊人的内心的想法一般。

虎杖討厭袖手旁觀的感覺,但東北鄉郊出身的他知道人類不能完全左右大自然的規律。儘管他能出手護送海龜到大海,也不能一直在海裏跟著他們。他唯有和吉野一樣,觀察當下的所有事物。

兩人待到接近凌晨的時間,直至海灘再沒有動靜才折返回去。

「心情不好?」吉野詢問。

「沒有。不過,我應該不會忘記那些無法回到大海裏去的小海龜。」

「下次一起去看紀錄片吧。」他笑了笑。

虎杖記得每一次吉野舉起攝影機的動作,以及他拍下的世界。



虎杖在手機裏和吉野說了一聲回去接他後就出門。雖然他們就讀的學校不一樣,但他來過很多次,就算閉上眼睛仍能找到去的路。

虎杖看到吉野出來,便像看到主人的寵物狗般向他走過去,露出潔白牙齒的笑容讓吉野一瞬間消除所有疲勞。

「順平!等下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虎杖看到吉野眼袋下的黑眼圈,想讓他回家趕快休息。

「啊、抱歉,有味道嗎?」吉野聽到洗澡兩個字,慌慌張張地嗅了一下衣領。

「沒有喔,硬要説的話只有咖啡味。」虎杖把頭靠在吉野的肩膀上,很誇張地深呼吸。他的手同時搭上男孩的肩,拇指暗暗施力,替他捏了捏硬得好比石頭的肌肉。

虎杖盯著吉野右側臉,順道補上一句:「明日我幫你剪一下劉海吧。」

吉野右側的劉海本來很長,猶如簾帷一樣遮住他不想被人知曉的傷痕。虎杖知道他的額頭上被刻下了多大的傷害,所以會關心吉野大小事的他從不在意吉野的髮型。

直至某日,吉野突然對虎杖說「我覺得,如果我另一隻眼也能直視你的話就更好了」。因為這句話,虎杖戰戰兢兢地握上理髮用的剪刀,把吉野細軟的頭髮修剪至剛好能蓋住眉毛的長度。從此,幫吉野剪頭髮就成了虎杖的專屬任務。

「嗯。那晚上要拍點甚麽嗎?我們的頻道有一陣子沒更新了。」

吉野說的頻道是高中一時興起和虎杖營運的YouTube頻道,最初不過是兩個高中生無聊時的實驗和消遣,不過隨著時間意外地建立了固定的粉絲。鏡頭雖然經常集中在虎杖身上,但偶然舊同學的伏黑和釘崎也會來客串。

「不好好休息的話媽媽會擔心你的。要拍甚麽……嗯……甚麽好呢……」虎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吉野「拍電影拍到累了便拍影片減壓」的習慣,便歪頭苦思冥想。

「我覺得怪奇料理的後續不錯呢。但上次的鯡魚罐頭薰臭了整個廚房,媽媽超生氣的,大概暫時不會讓我們進去拍攝了。」他想起母親難得嚴肅的臉孔,還有虎杖吃東西時幸福的笑容,心情陷入矛盾。説實話,沾上濃烈氣味的廚房清理起來並不容易。

「哈哈,好懷念啊。我覺得那個還挺好吃的, 鰻魚凍也好吃。」

「嘛,人不可以貌相,食物也是呢。對了,那要拍爛電影鑒賞嗎?正好今年的金酸莓獎出爐了。」吉野不排斥無聊的電影,倒不如說在裏面尋找閃光點是他的興趣之一。當然,遇到完全沒有優點的作品,他亦會懷抱對導演的敬意狠狠批評。

「這個不錯!我們好久沒一起看電影了。」虎杖口中的好久,其實只有大約一個星期。不過對喜歡電影和吉野的他而言,這段時間可能相隔上幾個秋天了。



比起他那些交上去給老師和評審的沉重作品,吉野順平在閑暇時拍攝的短片題材顯得更輕鬆隨意。

他頻道裏的影片題材五花八門,只談吃東西的話,就可以分成男子漢料理、世界怪奇料理、東京街頭小食好幾種。

除此之外,還有低成本模仿著名電影的搞笑影片,抑或找來伏黑一起三人翻唱流行曲的音樂影片。通常只會出現聲音的吉野,在他發佈第一首翻唱歌曲之後,就被觀眾稱為唱歌很好聽的攝影師。收到意料之外的反應,他非常不好意思。在一旁的虎杖看著吉野全程的表情變化,之後笑眯眯地讓他和伏黑多錄幾首歌。

如果僅僅見過大學校園裏的吉野順平,可能沒有人能想象到他經營著一個以擁有溫暖人心的力量見稱的頻道。

這是他特意不和別人公開的,小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