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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幼帝二世的場合




　　無欲無求的王連擺設都不如。
　
　　話雖這麼說，此刻他卻得假裝當個擺設，會使用假裝這個說法，意味著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無欲無求。

　　該說是動機不純嗎？實際上這一點正是源自於欲求本身。

　　不管怎麼樣都好，驅使未來的征服王這麼做的理由很單純。

　　──難得兩人獨處的機會，他不想把對方給嚇跑。

　　亞歷山大不動聲色地仰起頭，望向眼前一臉嚴肅的黑髮青年，也就是他尊稱為老師的對象。

　　那個人將雙手交疊在自己的兩腿間，從剛剛到現在已經第四次變換掌指交握的方向。根據他這段時間的觀察，埃爾梅羅二世並沒有這種小習慣，因此與其說是下意識進行的反覆動作，不如說是有意識地藉此緩解精神緊張。

　　是的，儘管尚不清楚具體原因，但是他的老師看起來的確很緊張。那糾結不安的神情幾乎有點焦慮，連將這一面隱藏起來的餘裕都沒有，可見亞歷山大的判斷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開門見山詢問也不失為一種方法，但不適用在埃爾梅羅二世身上。畢竟他的老師出乎意料地固執又彆扭，與此相對的迂迴試探也只是另一個糟糕的選項。
　　
　　想在容易鑽牛角尖的人身上得到明確答案，就不應該採取拐彎抹角的做法，顯得毫無效率之外還愚蠢得無可救藥。於是亞歷山大選擇伺機而動。

　　當埃爾梅羅二世若有似無地瞥向他的臉龐，亞歷山大告訴自己還不是時候，再稍微忍耐一下；當埃爾梅羅二世猶疑不定地走近他的身旁，亞歷山大告訴自己還不是時候，再稍微等待一會。

　　然而當埃爾梅羅二世欲言又止地喊出他的名字，亞歷山大便不再繼續自我暗示，毫無留戀地將那些顧慮一口氣拋諸腦後。

　　「……亞歷山大。」

　　終於等到這一刻的亞歷山大神采奕奕地睜大眼睛，再也沒有辦法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漾開的笑靨滿是掩飾不下的雀躍，絲毫壓抑不住油然而生的激動和欣喜。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誰讓他從埃爾梅羅二世口中聽見世界上最美好的言語。

　　「老師，什麼事呢？」亞歷山大輕輕闔上手中珍愛的讀物，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笑意，看起來友好而無害。

　　「……事出突然。」埃爾梅羅二世停頓幾秒，似乎猶豫該不該接著說下去，待眼角餘光掃過亞歷山大天真爛漫的笑顏，凝滯的時間才重新恢復流動。「有一個不情之請。」

　　「請說！我很樂意能夠幫上忙。」

　　「那麼、咳。」埃爾梅羅二世俯下頭，緩緩吐出自己的請求，「能先麻煩你背對我嗎？」

　　「嗯！像這樣？」亞歷山大將手上的伊利亞德暫且擱置桌面，按照埃爾梅羅二世的希望轉身背對著他，興高采烈地詢問：「接下來呢？」

　　「保持這樣就行，希望你暫時別回過頭。」

　　雖然不太明白埃爾梅羅二世的用意，亞歷山大還是點頭答應。

　　身後接著響起了腳步聲，僅僅只有一步，皮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依然清晰傳進耳裡。

　　下一秒，有股重量落在他的肩膀上。

　　埃爾梅羅二世壓低頭顱，眉間的皺褶擰緊又鬆緩，慢慢將額際抵在亞歷山大肩上。那既不是假想也不是幻覺，間隔的披風也不能構成阻礙，確實感受得到交付給自己的重心。

　　老師這是……在對他撒嬌嗎？

　　亞歷山大幾乎不敢相信，總是逞強的埃爾梅羅二世居然也有如此坦率的時候。

　　那看似嬌小的身軀實際上十分結實，屹立不搖地支撐著倚靠過來的埃爾梅羅二世，恨不得那個人願意釋出更多一點原本的自己。

　　好想看看他的表情。亞歷山大握了握拳心，埃爾梅羅二世卻像是早已察覺這股念頭，用低沉的嗓音再次開口喊出他的名字。

　　「……亞歷山大。」

　　埃爾梅羅二世的呼喚聽起來有點悲傷。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底有點不是滋味。

　　「老師太犯規了。為何非得像這樣背對不可呢？」亞歷山大嘀咕著，似有幾分埋怨，又有幾分疑問。他偏過頭，將這份心情盡數化為直率的表白。「明明離得這麼近，真想直接看看你的樣子呢。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理由嗎？」

　　埃爾梅羅二世瞇起發熱的眼角，動搖的瞳孔映著亞歷山大的披風和長髮，像是被過於鮮明的紅色刺痛眼睛一樣，濕潤的水氣不爭氣地蓄滿泛紅的眼眶。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不想被他的撞見這麼難堪的模樣。

　　「那是、因為……」埃爾梅羅二世訥訥地回答，「我沒有資格與你面對面。」

　　不是單純的貶抑或者謙詞，這個人是發自內心地認為。正因如此、正是因為如此。亞歷山大吸飽一口長氣，對著前方大喊：「老師！我決定了！」

　　「什麼？！」被亞歷山大突然提升的音量嚇了一跳，埃爾梅羅二世愣愣地瞪大雙眼。

　　亞歷山大卻是哈哈一笑，將埃爾梅羅二世的右手扣進自己的掌心，以手持聖劍的氣勢高舉過頭頂，就這麼拉著他原地轉起圈圈，手勁之大根本無法掙脫。場面開始混亂失控。

　　強勢又滑稽的舞步將埃爾梅羅二世搞得暈頭轉向，他竟然沒發覺緊接而來的虛浮感並不只是因為腳步踉蹌。

　　「你這是──哇啊啊啊！」雙腳離地的瞬間，他顧及不了形象地發出驚叫，「放、放我下來！」

　　「才不要呢。」亞歷山大一手攬在他的背後，一手環過他的膝下，毫不費力地將人打橫抱起。一雙赭紅的眼眸直直撞進埃爾梅羅二世閃爍的眼底。「我已經決定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埃爾梅羅二世試圖推開他的胸口，肌肉硬梆梆的觸感卻讓他頓時有些無力。「請你解釋清楚……」

　　喜歡就是喜歡，想要就是想要。果然就該直面自己的欲望才行。亞歷山大眨了眨眼，笑臉盈盈地說著埃爾梅羅二世沒能參透的話。「我決定不當擺設了。」

　　──屬於他的征服之路方起始。

　　既然是我的老師，當然得好好看個仔細了。